因着心事重重,这日夜里就有些睡不着,温苏心便索性起来披了衣裳,一个人在自己小院子里散步。瑞孙轻蓝住的院子叫采薇轩,位于瑞孙府后边,地处偏僻,幽静孤冷,整个院子种满竹子,便是白日也给人一种幽幽的凄冷感。
皎洁的月光下,修竹重重竹影深,落一地浓重的阴影,更添三分黯然。假山石洞幽僻,怪石嶙峋,透出沧桑感和寂寥感。只光影交叠,倒也衬得屋舍和竹林掩映生姿。
温苏心顺手扯了一片竹叶拿在手里把玩,无精打采地走着。
只她不经意的抬眸间,忽然目光掠到墙头上,看到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白乎乎的手!那手五个修长的手指像一个铁爪抓在墙头上,就只有这么一只手突兀地抓在那里,吓温苏心一跳,遇到鬼了!
阿嘞,怪事年年有,今年怎的特别多呢?
温苏心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那墙角边正好有个高大的花缸,便踩在花缸上爬了上去。她正准备仔细瞧瞧是不是她看错了什么的,却见一张大脸倏然从那面墙下钻了出来!
吓了温苏心好几个大跳!
一瞬间,只见温苏心眼疾手快,吓得本能地立时一巴掌狠狠拍了过去。那鬼大抵也是猝不及防,被温苏心拍了个正着,立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啪”!
那鬼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声“啊”表示惊叹,然后倏然往后倒!只听得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三个重物落地的声响,惊飞树上一群飞鸟扑扑飞向天际。
温苏心瞧了瞧自己的掌心,凝了凝眉,咦?貌似触手一片温热,不是鬼?是人!那是采花贼吗??
竟然对瑞孙轻蓝这样一个疯疯傻傻的人有兴趣!是该说自己现在这张脸长得太销魂呢,还是该说该采花贼太重口味了呢!?
听得墙外嘀嘀咕咕的说话声,虽然听不真切说了些什么,但总也听出不止一个人的声音!人渣!竟然几个人一起相约着来采瑞孙轻蓝!
对付两个以上的大男人,还是训练有素的采花贼!温苏心绝然没有信心的。
可她也不能跑了,她屋里外间还睡着银杏,要是人家采错了原也不打紧,指不定郎情妾意还能成全一段佳话,但一想到一群采花贼采了银杏这朵小杏花……
温苏心赶忙勒住自己的想法,完全不敢想象下去。她这边院子僻静,她要是一声呼喊,只怕家丁还没冲过来,她就先被这几个采花贼给杀人灭口了。如此,只能智取了。
就在温苏心这么埋头思量间,就见一个影子一闪,有人从墙头上跳了下来,一声重响降落在空地上。
观背影是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身材欣长,地上的影子便也拖得冗长。他七妥八稳地走了两步,边走边疑惑地探头瞧着。
好个大胆的采花贼!不飞檐走壁、小心谨慎也就罢了,竟然还如回自己家中一般悠然自得落落大方!这年头的采花贼都是如此胆大包天的吗?
世道堕落啊!人心不古啊!真真叫人扼腕得紧。
温苏心便在墙角抱起一个自己能抱得动的最重最有杀伤力的花盆,准备伺机以待。半晌,也不见外头有什么动静,可见这个先来刺探情况的,弄死一个是一个!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这个时候了!
温苏心屏住呼吸,从竹林后转了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身后,使出全身力气高高举起花盆!
却听得身后一声谨慎的轻呼:“小心身后!”
闻声那人猛地一扭头,看到温苏心的举动,他“咦”了一声,旋即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仿佛对温苏心的偷袭行为感到十二万分的不理解!
只温苏心那举起的手已经收不住势,还是将花盆狠狠掷了出去。那人头一偏一闪,堪堪躲开了温苏心的暗算,然后他睁大了眼睛表示了更大的不理解!
身后砰砰两声落地声,可见又飞进来两个采花贼,一下子被三个采花贼围住了!太不妙了!
本能地回头瞧瞧后边的情况,等温苏心一扭头,便看到了一个她很想弄死的人!公,冶,翊,哲!
那人立在皎洁的月光下,长身挺立,拿着一柄扇子横在身前徐徐摇着。他噙着三分笑,璀璨的眸光同天上星光交相辉映。
他勾起嘴角一笑,做出一副人生何处不相逢的表情来,“本王同瑞孙小姐真是有缘,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温苏心咬了咬牙,瞥了一眼那碎在地上的花盆,真真可惜了!刚刚就该一个旋身将这花盆砸在公冶翊哲脸上,砸他个稀巴烂!
“呵呵,”温苏心干笑两声,皮笑肉不笑地道:“有缘!真是有缘啊!王爷特特来我家特特进了我的院子竟然还能见到我,这是怎样天大的缘分啊!”
公冶翊哲站在月光下笑得荡气回肠,“果真是很有缘分!”
温苏心这么一看,便看到公冶翊哲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他身后修竹连绵,竹枝摇摇曳曳交错,在风里发出沙沙的轻响,像一首悦耳的清歌。他在竹林前长身玉立,美如冠玉的男子竟让日月无华。
清冷月光落在他身上如霜如雪,男子清挺地立在那。融融月光下他衣袂飘举,若行云中。又如一株清新的竹,风采冠绝当世,倾世的好容貌可堪入画。
这样的风采,这样的容貌,当今天下,便也只得一个人,那就是奥君公子慕淇君。
慕淇君,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是整个大殷怀春少女的所有梦想,绝世美男子,才德兼备,宽和温润,家世显赫,光彩耀人……
无论怎样美好的词,用在他身上,总是合宜的。或者应该说,仿佛这些美好的词因为他的存在,才有了存在的价值,从前种种皆是虚妄,只得奥君公子来了,这些词才鲜活了起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