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淇君微微一笑有月白般的光华,“是你太天真了,无论多少人伤害过你,无论一个人怎样伤害你,你都不长记性。你若要怪,便怪你自己太天真。”
温苏心凄然一笑,眼泪却扑扑往下掉,“你从前骗我,我只当你身为冥狱的人无可奈何,我总以为你有你的苦衷,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淇只是想告诉狱主,你不应该相信淇的。”
“你这样做,你想得到什么呢?”
慕淇君一字一字地道:“辅助你成为皇帝,这是淇的使命。”
“可是慕淇君,我若为帝,第一件事便是灭你满门!这些年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全部还给你的!”
慕淇君笑意漾开如被清风推开的湖水,“悉听尊便。”
温苏心觉得心里的痛像刀割一般,“慕,淇,君!”
“属下在!”慕淇君微微欠身,恪守着一个臣子一个属下的礼数。
“你不是说你会是最忠诚的属下的吗?”温苏心凉凉地笑着,“那么,现在,我叫你去死!”
慕淇君轻轻抬起眼眸,清润的眼睛不带半点涟漪,“待得你君临天下,我便如你所愿。”
温苏心手一指门口,“我不想再见到你!滚!”
“请娘娘保重凤体,皇上驾崩后,还需要娘娘主持大局,便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殿下想想。若是皇上归天后,娘娘也不在了,留下殿下和虎视眈眈的诸王,届时殿下便是另一个思顺帝。”说完慕淇君作揖,然后恭恭敬敬退走了。
阿昭,是啊,阿昭……
温苏心笑得凄然,慕淇君果然是算计好了一切的,他料准了她下不了手,三年前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所以,他早就想好了代劳的。
他知道如果公冶翊哲死了,她也是无法独活的,所以那样好好地护着公冶昭,让公冶昭好好长大,成为温苏心放不下的牵挂。
他明明知道她那样爱公冶翊哲,却还是选择了杀了公冶翊哲,慕淇君,何其残忍!
温苏心随即召见了沈离风,证明慕淇君说的都是真的,并且这毒无解,至多也就为他拖上两三个月,这世上没人能救得了公冶翊哲,公冶翊哲必死无疑!
所有的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温苏心想去见公冶翊哲的,但却怎么也挪步动脚步,脚像生了根一样,心痛得无法呼吸!
第二日,太医齐齐入了乾明宫,整整一个上午都没出来。传来消息,只说皇上突然感到不适,却什么原因都查不出来。
午时的时候,公冶翊哲才醒来,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召见温苏心。
温苏心看着床榻上依着靠枕坐着的容色苍白的男子,觉得她先死了,她竟然亲手对他下毒,整整三年,她竟然对他这样狠心,对自己这样狠心!
公冶翊哲扯动唇角笑笑,“吓着你了?我没事,太医说我这些年思虑过甚,休养下就好了。”
温苏心定定地站在门口,挪不开脚步。
“过来,”公冶翊哲招了招手,“在那傻站着做什么?”
温苏心才启步缓缓走了过去,在床沿坐下。
公冶翊哲握住了温苏心的手,“早上忽然心口绞痛,晕过去前的那一刻,想到的便是你。觉得若是就这样死了,没能再见你一面,我这一生就太遗憾了。”
“你,不会有事的……”温苏心暗暗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里的恐慌能用平常的语气说话。
说着,温苏心倾身过去抱住了公冶翊哲。温苏心紧紧抱住公冶翊哲,心里觉得很害怕,非常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心,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公冶翊哲软着声音问道,“如果是,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要原谅我了?”
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际,便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落在她的耳边。微热的气息却灼伤了她,这是他活着的证明。
“我是恨你,但是,我也爱你,我只是清楚我无法和你厮守终身,所以便假装恨你,这样我就不那么遗憾了。翊哲,我只是难过,我如此爱你,却无法和你厮守终老。”
公冶翊哲抬手也抱住了温苏心,唇边有心满意足的笑,虽然虚弱,但却是带了幸福的意味的,“有你这句话,便是真死了,我也觉得没什么遗憾的了。”
温苏心手环住他的背,语音发颤,“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傻瓜,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便也就好好活着的,我不会丢下你的。”
“那好,你要答应我,要好好活着。”
“嗯!!”
因为心里都清楚公冶翊哲的时日不多了,所以两个人都不再顾及别人的目光了,温苏心日日出入乾明宫,亲手照料公冶翊哲。
如此便不再是谣言了,而是彻底坐实了皇帝和思顺帝的皇后有染。
只是满宫上下却反而都缄口不言了,因为瑞孙皇后居于天璇宫三年不出的日子,那个桀骜的帝君从未有一次开心地笑过。而瑞孙皇后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每一次都笑得那样璀璨,那笑容胜过漫天星辰。
再想想从前,本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思顺帝一个孩子却硬是下旨娶了瑞孙家的小姐,拆散了他们。这么一想,便个个都觉得这两人能情深至此,也着实是太不容易了。
尤其是皇上,自古红颜未老恩先断,但这位伟大的帝君,却是对一个女子专情至此,更是让天下女子都一声幽幽长叹。
宫里每个人都知道了,皇上是真的喜欢瑞孙皇后,爱她爱到骨子里。古往今来,有那个皇帝真的爱过一个女子呢?
兜兜转转十二年,他只爱了她一人。
公冶翊哲这一次卧床,龙体便再也没有好起来,开始罢朝。公冶翊哲总是让人将奏疏送过来,让温苏心念给他听,然后告诉温苏心怎么批奏疏。
再后来,公冶翊哲甚至就让温苏心批奏疏,然后念给他听,有不妥当的,他再告诉她,教她什么问题该考虑哪些问题,哪些问题应该交给谁去办。
一个月,公冶翊哲下旨,让皇储临朝监国,瑞孙皇后垂帘听政。
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心里隐隐都明白了,那圣明的帝君,大约是不行了,这是已经在着手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