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温苏心却忽地顿住了身形,定定地立在那里。
温苏心昂挺着胸,一派一方王者的笃定气势,连眉目间也是淡淡的,叫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只有她的长长的衣摆迎风慌乱地飞舞。
良久,温苏心平静地开口:“离风,你骗我,慕淇君骗我,我大哥又骗我,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
沈离风站在风里,风吹得他宽大的衣袖飘飘荡荡,像是流离失所的浮萍,他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有淡淡的哀伤,就那样看着温苏心。
温苏心落寂地笑了,抬起步子慢慢向前走,却听得她淡淡的声音若有若无地消散在黑暗里,轻轻吟念着:“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她径直走远了,沈离风远远地看着那个女子单薄的背影,像是要迎风折断了一般的纤弱。但她今日已经扛起了这个冥狱的未来,她是必然要走上那条道路的。
不远处的拐角,一道寂静的影子斜斜落在地面上,那个风姿胜翠竹的男子站在拐角,目送她远去的背影,他一双清润的眼无悲无喜。
沈离风看向他,这个男子,旁人永远都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慕淇君感觉到沈离风的目光,他侧眸也看向了他,淡淡地开口:“时间会证明,一切都是值得的。”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即便是沈离风也不懂,但不等他开口,慕淇君便启步走了。和温苏心不同的方向,一步步沉稳地走了。
温苏心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一刻了,黑漆漆的皇宫是沉睡的狮子,即使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但一旦苏醒就会吞没人的性命。
沈离风远远跟着,直到温苏心的身影没入天璇宫的宫门,看着她进了寝宫,才转身走了。
她一步步迈步走回天璇宫寝宫,轻轻地推开门,却看到寝宫内站了一个人,一道长长的影子斜斜冗长。
灯光忽然亮了起来,墙角处站了闻人云素。亮起的烛光就照见了那个男子一身明黄,一脸戾气,他手里握着一把剑,剑尖垂在地上。
“皇上这是做什么?”温苏心凝了凝眉问道。
公冶翊哲举起剑对准了温苏心,目光冰冷得可怕,“你是冥狱的狱主?”
今日西郊设陷阱,是一个局,是温苏心为大殷暗卫营首领鬼影大人设的局,也是公冶翊哲为冥狱狱主设的局。
泄露身份这件事,温苏心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他终究迟早是要知道的。比之对付一次又一次成功猎杀冥狱的人的鬼影大人,泄露身份并不算什么。
只是,后果似乎比她想得还要严重。公冶翊哲,竟然亲自拿了剑来到她的寝宫,来质问她。
这一生,爱过,恨过,但从没想过,有一****竟然会拔剑对准了她。
“看皇上的样子好像很惊讶,”温苏心咯咯一笑,眉眼间全都是温柔,“我温家本就是冥狱的狱主世家,你一定想不到吧,我爹和我温家的满门覆灭,本就是为了保全我,温家选中的冥狱狱主本就是我,一开始就是我!”
“所以,这些年,他们一路栽培你,你一路利用朕?”
温苏心启步,一步步朝公冶翊哲走去,眉眼带笑,“是啊,本就是如此,我温家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无用的。皇上从未待我真心,我也从未待皇上真心,这样很公平啊。”
公冶翊哲手上的剑泛出的冷光打在他脸上,叫他整个人看起来满是森寒的寒意,“所以说,这些年冥狱所有的事,你都有参与?”
他暗咬牙关,像是极力压制内心的愤怒。
但,温苏心想看公冶翊哲伤心,这个拿着剑对着她的男子,她这样想看他痛苦的样子。她不知道该怎样爱他,但她一向清楚说什么话能伤害到他。
“是啊,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温苏心笑吟吟地答道。
说这话的时候,温苏心已经站在了公冶翊哲面前,他的剑已经离她的喉咙只有一条头发丝的距离。
而公冶翊哲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眸子里有愤怒的火苗在窜动,顷刻间便有帝王的雷霆之怒要压下来了。但是,他终是生生忍住了。
“朕再问一次,你是冥狱的狱主?”
“是!!”
“从我们开始相遇开始,就都是你策划的?”
“是!!”
一下子,公冶翊哲眼底现出狠厉的绝然来,他的手挥动,便要将剑送了过去。
温苏心却一动也没动,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不远处却有人飞身掠了过来,将温苏心往边上一推,他手里的剑便对着公冶翊哲送了过去。
温苏心回眸,看见了那张从小就熟悉的脸,他的脸轮廓分明,眼眸冷寒。她看着他的剑挡开了公冶翊哲的剑,当的一声在空中擦出火花。
“温徽寒,你让开!”公冶翊哲冷声道。
温徽寒静静站在他面前,“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了你不会伤害她的。”
公冶翊哲凉冷的目光像寒冷,“你不也答应了朕永远不出现在她的面前的吗?”
“我可以为了她背叛冥狱,可以为了她背弃天下人,”温徽寒寒凉的声音带了极尽的清愁,“我不管要伤害她的人是谁,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伤害她的人?”公冶翊哲嘴角上扬笑了,“温大公子不要忘了,今日的局面是你一手促成的,是你设计让她成为温苏心的,是你将她推到今日这样的局面的,她所有的伤害都是你给的。”
温徽寒眸子抖了一下,“她爱上你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你不是正是看出了我这个弱点,才逼我成为你的走狗,为你杀害冥狱的人的吗?”
昔年的冥狱狱主野心勃勃,以为赢了天下便也终有一日能得到她。却不料,一日一日地走远,他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爱上了别人。
“温徽寒,你不要忘了,你假死是为了躲避他,如果那个人知道你还活着,你猜,会怎样?”公冶翊哲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