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灵肉之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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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灵魂的抢白(4)

景丰的小小说,包括两个集子,一本是《高高的白杨树》(小小说和散文合集),一本是《漂亮的女邻居》。圈中人士谈起景丰,似乎他的主要成就都在散文诗上,这与他致力于倡导、组织散文诗的创作有关。事实上,景丰的小小说创作也是很有特点的,很有分量的。特别是他对系列小小说的尝试,如《漂亮的女邻居》、“小镇人物系列”、“何冬先生系列”等,都很有特色,很有开创意义。景丰小说中的那些人物,大多是些小人物,也有一些科长、主任、局长一类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写得很活,好像这些人物就在我们的身边,而这些事件也都发生在我们身边似的。这与他的生活储备与表现力量是分不开的。景丰的小小说写得很自然,也就显得很真了。他不刻意描绘人物的性格,而是通过事情的发展来表现;他不刻意设计故事情节,而是根据人物性格铺陈事件的发展;他甚至不刻意雕琢语言,而是以一种朴素而自然的语言,表现着世态人心。他的小小说人物榜里,不少人物是写得很成功的,很感人。如“老王头”“老申头”等等。不少作品可谓佳构,如《血与酒、《狗日的红地毯》、《称呼》等等。文章的价值不在其长短,而在其分量的大小。景丰的小小说,就是以很小的篇幅承载很大的容量,说明很大的问题。

景丰的散文,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致了。如果说他的小小说创作的视角,是一个静静地伫立在窗口的旁观者,那么,他的散文则是一个热烈的投入者。他的散文,大约包括以下几个内容,建筑工地的情感写意,文学大师的访谈纪实、人情亲情的柔婉描绘及世态民情的尖锐平谈。而不管他写的是什么内容,都有一种“场”。这“场”就是“情场”与“气场”。“情场”是情感之场,“气场”是正气之场。建筑工地上挥洒的激昂的情,在文学大师面前流露出来的是崇敬之情,在人情亲情的描绘中,贯注的是真情,在世态民情的评谈中流荡的是正气。

景丰的散文,相对于他的小小说和散文诗来说,要单薄一些。而其中有些作品,却是十分的精致与隽永。如《老屋》、《高高的白杨树》、《遗憾》、《五婶》等篇。这一组散文都是写的人情亲情,语感中透出一种淡定之气,表现的是人性中至善至真至美之情,其艺术建构可谓炉火纯青。

景丰的散文诗,可说是成果丰硕了。他不仅自己创作了许多散文诗作品,而且还主编了许多作品,其中影响最大的自然是“中国散文诗大系”和“中国99散文诗丛”。这两套书应该说是中国散文诗发展史上的里程碑了。“中国散文诗大系”尚未出完,这是一个遗憾。这也使得景丰重负在身。景丰说起这件事,时时感到不安,足见其用心良苦。我想,一个人能在不长的时间里,做出如此浩大的文化工程,没有高度的热情与惊人的毅力,是做不成的。景丰的散文诗已有诸多评论谈及,这里就不赘述。

做人不容易,做好人更不容易。景丰正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好人。文亦如其人,因此,他的文章,无论何种体裁,都是表现一些美好的东西,都是传达着一种积极向上的信念。“讴歌真、善、美,鞭挞假、丑、恶”。这个文学信念,应该不算古老吧?为什么竟然被时下许多作家们忘记了呢?然而景丰没有忘记。他决不搞“操文学”(其义一为撇开人类理性精神的纯粹商业炮制,二为丧失人类良知的色情制作,本词纯属笔者杜撰)。他只是真诚地用自己的笔,写自己的真诚的心。

1995年

这是呢喃,这是泣血

——读廖建岚组诗《夜里的呢喃》

总是没时间认真地读一会妹妹的诗。曾经埋怨妹妹的诗里缺少感觉。好久不通信了,妹妹忽然有诗寄到。一大沓,总名《夜里的呢喃》。女孩子就喜欢不识愁滋味地哼一哼,呢喃呢喃呗——我想。铺开诗笺,第一首就是“夜里”,夜里夜里,男人是白天,女人是黑夜。女人好像天生就与夜里结下渊缘,有女诗人还扯起大旗曰“黑夜意识”呢。

妹妹在“夜里”是怎样一番风景呢?“当太阳从天空陨落/夜涂黑一层墙壁”(只一层墙壁,还较独特),“请不要痴情地爬进我的坟地”(心灵微微地一颤)“那里/不会有一盏明亮的街灯/告诉你到期”(心灵猛烈地一颤)。“你对我说话的时候/秋天就矗立在旁边……”读到这里,我已经不相信这是出自妹妹的手笔。在我的想象里,一望无垠的灰色的雪野上,站着一个姑娘。一个姑娘,和一个绝望的平静。“然而你还不满二十,你站着/把一个美妙的时辰钉在/不可避免的预言里……”(翟永明诗《沉默》)

妹妹曾经是那样快活,一天到晚蹦蹦跳跳唱个没完,好像永远也不知道人间尚有痛苦事。忽然间地,歌声寂灭,静静地,充满着母性的光辉。“那么/请让我化成/你生命的天空吧/在你的夜里/星光灿烂”。这是根植于女性生命本体中独有的激情。这是神话般的女性情感弥漫一切的女性情感。如静静的夜色包溶一切。当所有的理性都在炫耀着尊严时,只是被理性贬为非理性的情感在默默而无私地舔着理性的创伤。女性是神话。妹妹是天生神话。

“夜里总有一只蝴蝶在叫着你的名字/于是你来,带着水银似的笑容/月亮很冷,很古典,已与你天生的、秉赋溶为一体,我常常阴郁地揣摩你的手势/但却一无所获。”(翟永明诗)

是什么人呢?“背影匆匆/来时的扬尘/盖着走时的路。”这人走了,轻轻地说“再见”,然而妹妹已经预感到“痉挛/如风”。女人是预言家吗?“也许/会有一次巨大的风暴/冲淡所有的记忆/或者/一场弥天的大雪/覆盖所有的脚印/不论你的/我的……”没有经历过风暴,怎能会预感到风暴的来临呢?妹妹,你那样热烈地走向人生,却又那样苍凉而澄澈地预言着回归。你预言中的大雪,将所有的脚印都覆盖了,天地呈现出史前的混沌和单纯的一。这是怎样苍凉的心境!你才二十,就好像尝透了人生种种艰辛,种种疾苦。你微微地一笑,已将所有的痛苦披露,你才起步,就预示着回归。

“你还是那样令人心碎地走着/像在宣布一个剧毒的姿势你/从容如美不胜收的磷火/你的光使月亮无法给你投下影子……”(翟永明诗)

你什么时候才会成熟呢?——从前我老是这样苛求你。然而你无须故作深沉地表示你的老练。你的语言也是这样稚嫩。然而,却常常有惊人的语言冒出,使所有自以为深沉的尊严黯然失色。“不要用/不要用灼热的目光/注视我/一颗柔弱的心/怕被你的目光窥破……”你这样坦诚,你的惶惑使坚强的虚构失去平衡。“不要用/不要用燃烧的热情/围剿我/每一个处女般的毛孔/都在哆嗦……”妹妹,你知道我读到你这首诗时,会是怎样地体验着如你预言的“风一般的痉挛”一样。只有我读懂了你这句诗。只有我知道你是怎样从那一滩血泊中爬起来,紧紧地走进黎明抑或是黄昏。这一瞬间,所有的语言都成了灰色,所有的注脚都显得苍白。不能再聒噪什么,我只能说我懂了。

“生气勃勃,但又那样惊奇/那么,是谁使你沉默?/目光楚楚对准一切,但/一切都离你而去……”(翟永明诗)

你说你不想当诗人。但你还是真正的诗人,妹妹!在你的这一片情感的天空下,你以你的痛苦与忧伤证明你的存在。你说,好无聊,便画些文字。当历史与现实都通过文字的媒介强奸生命的时候,你的生命正爬在文字上顾盼流血与流泪之影像。你是女性,你的存在就像一种痉挛。“恶梦的神秘充满诱惑,活着就要痉挛一生。”(唐亚平诗)。难道一切的一切,只是在印证某一个诗人呕吐时分的诗吗?然而你是这样从容与恬澹,好像一切都未发生,好像一切原本就是这样。好久没见你了,那天,猛然的相见。你静静地坐在秋天的夕阳里,望着我,无语。

“你怎样学会这门艺术?你死/但不留痕迹,像十月愉快的—瞥/充满自信、动人,然而突然沉默/双眼永远睁开,望着天空……”(翟永明诗)

1989.1.

流浪者意识流

——《煮酒谈天》自序

集子编好了,而我是决然没想到要编这本集子的。大约在不久前的某一天,思想突然定格在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茫状态之中。就这么呆坐在自己珍爱的书架前,想想世间的一切追求,一切构想,一切冲动都如尘埃一般起灭。想想自己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所写的一切,都是那样荒唐,那样可笑,那样没有意义。于是毅然地决然地慨然地打开自己的书柜的底层,将自己发表了的及没发表的作品,一起弃之于地上,装了两大筐,拉到垃圾池里一把火烧了。烧完之后,内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与轻松感。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这么艰难地活着,全然是心灵上有着太多的累赘。以为自己很超脱,以为自己很潇洒很有境界,其实都是做作。有很多干净或不干净的思想折磨着自己的心灵,你怎么能体会到一种完全彻底的灵台清静呢?

然而又终因为种种缘分的撮合,编出了这本集子。所幸那一把火,没把自己的所谓作品烧尽,所幸自己还有很多的世俗念头。集子里的作品,有些是在报刊上发表过的,有些却是用稿纸整整洁洁地誊抄着,稿纸已经发黄了,装订稿子用的回形针锈出了铁花,有些却是最近写的。现一并推出,以志自己曾经躁动的灵魂及挣扎的岁月。

这本集子里的文章,有的随意作之,有的刻意作之。随意作之者,大约都是人生之种种境遇,有感,有思,有悟,积之于心,故写下来就成了文章。刻意作之者,大约都是为了生计,需做些文章换钱(《青春和弦》是也)或是报社的专栏编辑催之甚紧,需做出来填入报纸上的某个框框内的(《在商言商》是也)。

我不知自己这些东西是不是叫做散文。亦不知道散文与随笔与杂文究竟有何分别(汪曾祺曾撰文说也不知道)。我想姑且叫它们“东西”罢。这是我自己的一些“东西”,锁在自己的抽屉里,现在拉出来,晒晒太阳。同时也让几个朋友看看。如有读者见了,掏钱买下来,看看觉得有些意思,就放在书架上,觉得没有意思,且将之弃于纸篓。

这些东西就是这些东西,可以把它当成东西,也可以不把它们当成东西。

一个很残酷的现实是,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它是商品,就摆脱不了市场规律的无形之手的操纵。这只手不但无形,更且无情。你激动得手舞足蹈,老泪纵横,它一点也不会激动。它可以把你推上名人伟人巨人之宝座,也可以把你摔下万丈深渊。

而我不敢奢望市场上的奇迹,更多的目的是自慰。

有太多的失败使我们不敢前瞻,不堪回首,我们需要自慰!

很努力地做了许多精彩的表演,然而没有掌声,请允许我们聊且自慰一番罢!

我相信散文在中国是会有前途的。其实,中国文学,几千年来的主流都是诗歌与散文。而小说不过是从野史稗史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至明清才稍成气候。而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大多数读者都没有时间去啃长篇大论,而散文作为“文化快餐”,应该是有广阔的发展前途的。而且,散文在表达思想感情方面,更直接,更随意,因此也更容易为人接受。

因此,我深信散文会有读者,会有市场——也许这仍然是一种心理自慰。

中国的散文现状,就像一个穷酸气十足的女子决心要把自己扮成贵妇人,穷酸气与贵族感揉于一身,想想看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中国的诗歌界“闹”了很多主义出来,其中有种“主义”在反理性的旗帜下,把传统歌的意境与优雅语言也给反了,反得很有趣。无意境,大白话,感觉又荒诞不经,但却很真实。真实得让人颤栗。小说界也早有一些叛逆者背弃传统精神传统作法,写世俗的生活,表现世俗的情趣,没了“灵魂的工程师”的派头。这些文章读来亦有快感。只是散文,却自始至终地循规蹈距地沿着老路走,没有创新,没有摆脱小媳妇过日子的那种一贯作风。

我想散文类也要突破一下或背叛一下才好。譬如,不要意境好不好(许多散文家们为了制造意境,在那里忸怩作态,让人难受)?不要优雅语言好不好(许多优雅的语言如同出不得众的小媳妇努力地涂脂拣粉)?在内容方面,能不能更广阔一些?臀如与经济学联姻,与哲学联姻,与民俗学联姻,与历史学联姻,与社会学联姻,与科学联姻。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中国近代史上的散文大家们,我比较喜欢梁实秋与林语堂。中国当代的散文作家中,我喜欢汪曾祺和余秋雨。汪曾祺的散文把文学与民俗学联姻了,从民俗的描绘中表现人生之况味;余秋雨的散文则把文学与历史学联姻了,从历史的钩沉中,阐发文化之幽思。

有人呼唤“大散文”,言辞颇是恳切悲壮。而我以为,我们的作家,不论写小说还是写散文,亦不在于写大还是写小,最需要的还是“自我修炼”,先“做人”,先“炼心”,尔后方能写出好文章“大”文章。自我修炼不到家,你怎么去写“大”文章呢?我手写我心,我心大乾坤。你的心灵就那么狭隘,写的文章怎么会有大家之气呢?

十数年来得一悟,做文章的奥妙全在于做人,做人的奥妙全在于炼心。

有朋友打电话来聊天,问曰:“在干什么?”

答日:“写文章。”

朋友便笑:“都什么年代了,还写文章啊?”

我说:“权且当作一种处置生命的方式罢。”

如何处置自己的生命,这是自己的自由。每个人都会有处置自己生命的方法。而我以为,写文章也许是比较好的一种。

又有朋友说:“现在做文章,已不是主流了。写这么多东西,谁看呢?”

我说:“别人可以不看,而我不可以不写啊。”

十几年前文学仍然担负着政治的、文化的、历史的使命,以致于出现“文能兴邦,文能治国”的局面,而今看来,这些担子似乎太重了。我想,文学更多的功能,应当是自娱和娱他了。一方面陶醉自己,一方面陶冶他人。读者可以不看,而我不能不发泄。人需要把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表达出来,就如同生理上的新陈代谢一样,压抑在心里,就会生病,如同便秘。

编这本集子的时候,心灵很是彷徨。很想有所为,亦想有所不为,想如老子一般无为无不为,亦想如孔子一般无所为而为之。想象我们许多青春的激情都如回形针一样锈出了灿烂的铁花,便感到一种悲哀。

而我们终将要往前走,不能有片刻停歇。你不走,小路就会“抽打你的脚板”。

尽管“出门时的脚印正对着脚尖”,而你还是要不停地走。如同驴子拉磨一样,永远在一个既定的圆圈中走啊走,不知道是前进,还是倒退,无所谓起点,亦无所谓归宿。

忽然想唱歌,是从小熟悉的旋律,歌词却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的:

走哇走哇走哇走,

走到一个地方。

抽颗烟,

歇歇脚,

大家一起看着日头。

哗啦……

1996年

无话找话

——“金声杯”小说接力赛创作谈

读别人的小说没有太多的激动,写自己的文章仍然没有激动。写完文章了,感到无话可说。编辑说要写一篇“创作谈”,只好找些话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