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人格大师: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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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从家庭教师到大学教授(3)

康德在阅读卢梭之后,认识到科学的发展有可能将善变成恶。他认为,科学给人带来的害处主要在于:大多数想在科学中一显身手的人,他们不仅没能做到使理性得到完善,反而使理性遭到歪曲,何况对大多数人来说,科学只不过是满足虚荣心的一种手段而已……学者们以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是为他们而存在的,贵族们也这样想。在康德看来,科学在他所生活的社会里有两种疾病:一种是视野狭隘,思想片面:另一种则是缺少崇高的目的。科学的发展可能包含着学者们极大的热情,但是这种热情却毫无目的,毫无为人类谋求幸福的意念,所以科学需要“来自哲学高度的监督”,学者们如果缺乏哲学眼光,那么他就会变成基克洛普——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会被来自一门狭隘知识的偏见所蒙蔽。因此康德提出,每一位学者还应当具有另一只眼睛,那就是人类理性的自我意识。用它来时常衡量一下我们的知识,我们的理论。

康德给当时的科学弊病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如果说的确有那种确实符合人的需要的科学,那么这就是我所研究的科学,即能够恰当地给人指出他在世界上所占位置的科学,它能够教给我们:要想成为一个人。我们该做些什么。”这个解决方案不仅仅是提供给他那个时代的,更是康德对自己所要进行的科学研究所提出的目标。

通过阅读卢梭,康德对启蒙运动又有了新的思考。在他看来,启蒙主义者那种以知识渊博自居,崇尚科学理性万能的目空一切的习气,应该被抛弃掉,而自己所要研究的科学,应当是关于人的,知识的价值取决于其道德价值,只有真正关乎人的科学,才是真正值得追求的科学。后来,康德也正是如此践行的,他说自己的批判哲学体系要解决的问题有三个:“我能知道什么?”“我应做什么?”“我可以希望什么?”这三个问题合起来,实际上要解决的是同一个问题,那就是:“人是什么?”

除了对各种思想上的病态现象作分析和描述之外,康德还将这种批判精神运用到了实际当中,这就是对他的同时代人,即一位“视灵者”进行的批驳。

这位“视灵者”叫伊曼努尔·斯威登堡,在当时被誉为精密科学家。他自称具有各种神秘莫测的能力,又具有冷静、清晰的理智,是一位家喻户晓的博学多才的人物。有关斯威登堡的传说,康德最初是从他的学生那儿听说的,后来就开始收集那些有关神秘能力的事件,有两件事最让康德感兴趣。一件是1756年,斯威登堡有一次正在距离斯德哥尔摩50英里的一个商人家中做客,忽然脸色煞白,他说斯德哥尔摩发生了火灾,过了一会儿,他说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他的朋友家,再过了一阵子,他又高兴地大叫起来,说大火已经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被扑灭了。后来从斯德哥尔摩来了一个信差,他带来了关于火灾的一切消息,同斯威登堡所说的完全一样。

还有一件事情,发生在一位荷兰驻斯德哥尔摩公使哈特维勒的遗孀身上。在这位太太的丈夫去世后,有一个珠宝商来催债,要她为其丈夫订购的一套银具付款,但是她认定款项已经付过,只是怎么也找不到收据。因为这套银具价格不菲,这位遗孀只得向斯威登堡求救。结果,斯威登堡告知公使夫人,说公使在去世前7个月就已经付清了这笔款项,收据藏在他家楼上的一个柜子里。但是公使夫人找了柜子,却说没有收据。斯威登堡对此不予理会,他告诉公使夫人,据已故的公使显灵所言,在柜子的左侧有一个抽屉,拿掉这个抽屉后,在木板后面还有一个抽屉,收据就在那个抽屉里。结果,公使夫人按照斯威登堡的说法,真的找到了那张收据。

起初,康德对这位有着神奇能力的科学家还很相信,甚至花高价从伦敦订购了斯威登堡的《天堂的秘密》一书,但在阅读完这部八卷著作之后,康德大失所望。并评价这部书卷卷“充满了胡言乱语”。针对这位视灵者,康德写作了《视灵者的幻想》(又译为《通灵者之梦》)一书,以此来揭穿斯威登堡的视灵狂想。除此之外,他还直接把矛头指向了那些形而上学家,认为他们的形而上学梦想同斯威登堡的梦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一个是敏感带来的幻相,另一个是理性带来的幻相。这本书也表明了康德对当时形而上学的反感。

八、晋升教授

从获得大学教职那天起,康德就一直找机会申请教授席位。最初,他争取的是逻辑学和哲学教授的席位,那曾是他的老9币克努岑担任过的教席,这位令人尊敬的讲师在1751年就英年早逝了。由于战争,普鲁士政府决定将这个教席保持空缺,直到1758年才开始考虑补缺。康德在他的启蒙老师与资助人舒尔茨的支持下。开始争取这一席位。

他递呈了2篇普通论文、4篇通信讨论的著作、3篇短文,还有每学期的逻辑学、形而上学的讲稿。这一次虽然有舒尔茨的推荐,但是康德并没有取得成功。因为当年还有一位布克博士也提出了申请,他们两个都进入了最后的决定名单,但是由于布克已经当了15年的编外讲师。而康德才当了3年,所以这一教授职位就被授予了布克博士。

第一次的申请没有成功,康德继续关注着空缺出来的教席,并且不断地写作文章和教授好课程。渐渐地,康德讲课的名声传到了柏林,同时,他作为一名著作家的声望也开始在柏林城中传开了。在柏林,康德应普鲁士科学院的悬赏征文撰写了论文《论自然神学和道德的基本原则的明确性》,并荣获了第二名,于是,由4名大臣组成的普鲁士行省政府决定,将第一空缺出来的教授席位授予康德。可是这一次空出来的教席却让康德自己给拒绝了。原来,这次空缺的教席是诗艺学教授。在当时,让一名学者去担任与自己所涉学科相去甚远的教授席位是常有的事,因为那时的专业界限还不像今天这样的明显,但是康德还是拒绝了这一教席。倒不是因为教授的内容完全与自己的兴趣相左,更多的是因为这个教席的教授还承担着为皇家撰写应景诗作、赞美诗作的任务,这是讲究独立思想的康德绝不愿意的。

不过,他的拒绝倒没有使得普鲁士政府生气,政府大臣们依旧关注着这位天才学者的擢升,“我们不管这事,依然宽宏地决定,为了学校的利益和声望,再有机遇时将安置伊曼努尔·康德硕士”。一年以后,康德获得了一份菲薄的,然而是固定的收入,那就是在皇宫图书馆担任副馆长。至此,康德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份固定工作,当时他已经42岁了。

这位学者和著作家的日益增长的名声很快就传到了外省,外省的两所很有名望的大学都向康德发出了聘函。第一次是埃尔兰根大学,他们邀请康德担任哲学教授的教席,并且很快就给康德寄来了由德意志侯爵亲笔签署的聘书,上面非常恭维地称呼康德为“世界大哲学家、有名的博士伊曼努尔·康德阁下”。不到一个月,又有康德的学生、神学教授达诺维乌斯邀请他去耶拿。耶拿大学校长有意增设哲学新教授席位,如果康德愿意去的话,他们将为他专门设立教席,并且承诺了丰厚的薪俸。经历了15年的漫长等待,康德差点就答应了去自己故乡之外的地方教书和生活,但在最后的时刻,事情却有了戏剧性的变化。

1770年,哥尼斯堡大学数学教授位子空缺,12年前获得那个逻辑学和形而上学教授教席的布克博士,想接替这一职位。这样。逻辑学和形而上学的席位就空缺了出来。于是,康德提交了一篇博士论文来接任教授职位,他以这篇表明自己哲学观点的论文《论感觉界与理智界的形式与原则》完成了自己迈向教授的最后一步。在经历了15年的编外讲师的生活后,康德终于获得了自己最想担任的职位—逻辑学和形而上学教授。

1770年是康德生平关键的一年,在这一年里,他作为教师,完成了职业上的晋升,取得了教授这一最高头衔,这一年他正好46岁。从这一年起,他作为思想家,也刚好临近了一个思想创作的新阶段,在经过十年的静默和艰辛之后,他将写出令人惊叹的传世之作。

先让我们来看看作为教授的康德的日常生活。

康德是一个讲究规律的人,总是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这同他从小生活在虔敬派的家庭有关,同时也因为他孱弱的身体。为了使身体不至于过度劳累,他依照自制的健康作息表来生活,并且遵循它就像钟点一样准确。康德让他的仆人,一位叫兰培的退伍军人,每天早上4点45分准时叫醒他,而且要用简洁的口令叫道:“时间到!”康德要求兰培在自己没有离床之前不能走开,直到他休息片刻,没有什么事了再离去。这样的交待。主要是为了不让自己贪睡,哪怕是多一刻钟。据说,菲德烈大帝也是这样的。

有一次。在康德家的聚会上,兰培受命如实报告说康德30年来没有一次起床延迟过半点钟。每天清晨5点。康德会披着睡衣戴着睡帽,在书斋中先喝上两杯清茶,抽一支烟,但也就只抽一支,因为他认为抽烟虽然有利于自己集中精神来沉思,但并不利于健康。他不喝咖啡,这原本是他的最爱,但是他认为咖啡不卫生,和啤酒一样,所以就省去不喝了。康德总是很安静地完成这一切,然后就开始备课和写自己的书,直到7点。早上7点至11点常常是有课的,我们知道这位教授还是延续了当讲师时的勤勉,依旧喜欢开设很多的课程。不过,现在他更多地在家里授课了。授完课,他会不间断地在书斋中工作,直到下午1点。在这段时间里,他主要写下自己的思想,同时这也是他为自己的创作和研究专门留出的时间。尽管被这样的伏案工作所吸引,康德也不会忘了准时吃午饭,他总是在用餐时间来临之际就已经准备停当,等着应邀前来参加午餐会的客人们。

午餐时间是康德的休息时间,常常进行到下午4点甚至6点。康德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在饭后也不会安然躺下,只是稍作休息。休息过后,就是照例的晚间散步,散完步,康德又回到家中。剩下的时间他会用来阅读游记、关于自然科学和卫生方面的书或者最新出版的著作,但这些书再怎么吸引他,也不会耽搁他晚上10点准时就寝。因为他要保证自己每天7小时的睡眠。

康德每天只吃一顿饭,那就是从中午一直延续到下午的午餐。午餐其实是午餐会,因为每次康德都会邀请几个客人来一起用餐。午餐会是康德专门为自己留出的同有教养、但并不专门从事哲学研究的各种职业的人士无拘无束聊天的场合。他请的客人至少有3位,据说这是依据了古希腊欢乐女神的数目,但是最多不超过9位,那又是依照了缪斯女神的数目。一旦午餐时间到了,康德就会自觉地准备停当,等待就餐。如果哪位客人延误了时间,这对于康德来说可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一来因为康德已经24小时没有正式进餐了,另一方面他也很讨厌不守时。

康德总是自己亲自来安排菜单,他很注意配备那些客人所爱好的而且自己也知道的菜肴。他还爱在给自己和客人精心准备的菜肴中加上芥末。每次席上都会有3道美味佳肴,每个客人还有半瓶葡萄酒,最后是黄油、奶酪和时令水果。康德自己最爱吃的菜是鱼、厚豌豆、泰尔托瓦的小萝卜、哥廷根的香肠和鱼子,很多都是他的出版商从里加给他带来的。

当然,愉快的午餐会,不在于那些诱人的菜肴和美味的葡萄酒,而在于这位哲学家和客人们的畅谈。康德最喜欢在会餐时和客人们交谈,他常注意每个人喜欢什么,注意引起公众的话题,话题几乎永远不会涉及他的哲学。假如有人不知趣,向他询问艰深的哲学问题,他会面露一丝不快。午餐会是他的休息时间,也仅仅是休息时间。午餐会上被谈得最多的话题当然是政治和时局,而且总是由康德的诙谐谈吐来引导共同的话题。康德会让刚从外面回来的客人(或许是位出版商,或许是位商人)来谈谈最新的政治动向,也会让他讲一讲旅行当中的奇闻趣事。谈话还会涉及字源学,因为康德喜欢字源学,但是话题从来不深入到正儿八经的学术层面,如果恰巧碰到一个也好字源学又喜欢考据和搬弄学识的客人,康德会很适时宜地问上一句“此外还有什么新闻呢”,以此来改变谈话的进程。

午餐会结束后,客人们“用完了这顿苏格拉底午餐,精神和躯体都饱满了,一个个活跃舒畅”,而主人也获得了极大的精神享受。表现出非常愉快的神情。他稍事休息,便开始了晚间的散步。这是这位哲学教授惟一的运动方式,在午餐给自己的精神来了个彻底放松之后,他还要给自己的身体来个彻底放松。

傍晚的散步还是这位哲学家喜欢的沉思默想的好时机。以前,康德常常携几位自己喜爱的学生一起去,他们可以一同聊聊,或者谈谈课堂上没有弄明白的问题。后来因为他觉得和别人一起散步会不自觉地加快步伐,而且交谈需要张开嘴巴,这些都对身体不好。所以他就渐渐喜欢上了一个人独行。

他缓缓地走着,若有所思,多半的时间他都在构思自己的著作。他散步的路线是一条穿过树林的小路,直通向那座巍峨的菲德烈城堡的大炮,这条路被他自己称作“哲学之路”或者说是“哲学的大道”。因为在这条小路上,康德获得了很多的灵感。散步时,他随身会带上笔和小纸片,以便把途中所涌现的重要思想及时地记录下来。在写作《纯粹理性批判》的十年当中,康德每天都在这条小路上静思一个钟头。在这里,他经历了怎样的内心激荡,我们不得而知。他很少用书面形式向后人说明这一段静默的日子,只是亲切地一次又一次地称这条小路为“哲学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