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和名家一起回眸隋朝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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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盼望已久大统一(3)

我们说,拍马屁这个东西分层次,低级的马屁,领导说什么,你附和什么, 这个充其量当个传声筒,无法给领导留下深刻印象;中级的马屁,领导说什么,你附和什么,顺便,再发散思维一下,领导会觉得这小子孺子可教;高级的马屁,领导还没说什么,你就说出来了,领导一准儿觉得这小子聪明乖巧,可堪大用。

孔范同志这次给我们展现的,是属于中高级马屁,既有中级马屁中的发散思维,又有高级马屁中的察言观色——陈叔宝当时担心啥?不就担心干不过隋朝吗?孔范这你马我马的一跟,立即给陈叔宝壮了胆,岂不妙哉?

马屁拍到这份上,可说是200%地拍到痒处了,陈叔宝同志除了大笑之外,也就不能有其他表示了,笑完之后,陈叔宝当然该干啥干啥去了——故不为深备,奏伎、纵酒、赋诗不辍。

对于陈叔宝同志,“典型昏君”还不足以概括他,他的问题比“昏君”严重得多,我们换个词吧——典型亡国君。

名家回眸

柏杨曰:对于这时陈叔宝只能用四个字来评价——典型昏君。

群臣相助

终于,一个多事的年份过去了,春节来了,陈叔宝设宴招待了大臣们,结果,好像兆头不是很好——大雾四塞,入人鼻,皆辛酸,陈主昏睡,至晡时乃寤。

兆头不好,这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军情同样不妙。

当天,就是陈叔宝设宴招待大臣的正月初一,趁着南陈朝野一片喜气,无人防备,吴州总管贺若弼神不知鬼不觉,从广陵渡过了长江。

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当然不只是因为大年初一,更因为贺若弼同志, 彻底实施了高颎最初提出的“狼来了”的心理战。

最初,贺若弼把军中的很多老马卖掉,向陈朝购买船只,藏在隐秘的地方,码头上停着的,是贺若弼另外收购的五六十艘的破船。陈国间谍多次侦察,侦来侦去,只看到码头上这些破船,几次三番之后,他们就觉得贺若弼只有这些破木头疙瘩了,也就不以为意了。

此外,每逢换防,隋朝所有的江防部队,贺若弼都奏请要到广陵集中,所以,每到换防的时候,江北都特别热闹,旌旗招展,帐篷密布。最初的时候,南陈还是很紧张的,老以为隋军要打过来了,但是到了后来,南陈的江防部队慢慢就明白了,这不过是人家惯例性的换防,不值得大惊小怪,所以此后隋朝大军大量集结,南陈方面就也习以为常,不再戒备。

贺若弼又派军队沿江打猎,阵势弄得很大,人喊马嘶,惊天动地,南陈的情况还是那样——一开始挺紧张,到了后来,想紧张都紧张不起来了。

如此这般,因为贺若弼经年累月地喊“狼来了”,最后,狼真来了的时候,南陈方面却是毫无反应。

渡江的还不只是贺若弼一位。庐州总管韩擒虎,带着五百精兵,在夜色掩护下,从横江(今安徽省和县东南长江渡口)南渡,秘密在采石矶(今安徽省马鞍山市西南)登陆。当天由于是大年初一,南陈守将个个兴奋无比,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所以,韩擒虎登陆的时候,同样无人察觉,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占领了采石矶。

而下游的总指挥杨广同志,则率大军驻扎六合(今江苏省六合县)桃叶山(今江苏省江浦县东北十五公里)。

正月初二,建康城内飞奔而来一位将领——名曰徐子建,他的职位是,采石矶守将……亲娘咧,总算没有宿醉……初三,陈叔宝总算觉得乖乖了不得了,召开了军事会议。

初四,陈叔宝下达了诏书:“犬羊陵纵,侵窃郊畿,蜂虿有毒,宜时扫定。

朕当亲御六师,廓清八表,内外并可戒严!”

口气,一如既往的很大(将隋军比作“犬羊”、“毒蜂”);牛皮,一如既往的很响。但是,在诏书的最后,还是露了怯——内外戒严了…… 紧接着,陈叔宝作出了人事安排——以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并为都督,司空司马消难、湘州刺史施文庆并为大监军,遣南豫州刺史樊猛帅舟师出白下,散骑常侍皋文奏将兵镇南豫州。

当然了,当天发布的最后一项命令,我们终于看到了陈叔宝同志那惶恐不安的内心——重立赏格,僧、尼、道士,尽令执役。

连和尚尼姑道士都要参军,由此可见,陈叔宝真的慌了,知道问题严重了。

但是,很可惜,晚了……正月初六,贺若弼攻克了京口,生擒南陈守将南徐州刺史黄恪。

当然,我们不能怪黄恪废物,因为,这哥们是纯粹代人受过,关于京口的防守问题,上一年袁宪等人多次向陈叔宝指出,但是,最后在施文庆、沈客卿和江总的共同努力下,皮球踢来踢去,朝内讨论来讨论去,讨论出的结果是——未决。朝内未决了,倒霉的不就是守将本人吗?

搞定了京口后,贺若弼跟杨素一样,开始打攻心战——军令严肃,秋毫无犯。有个当兵的不长眼,去老百姓家里买了点酒(注意,是“买”酒,还不是“拿”酒),贺若弼就将其“立斩以循”了。在京口,贺若弼俘虏了六千士卒,结果,一个不剩,都给放了,而且还给了盘缠口粮——当然,还有一样东西,就是上一年抄录了三十万份的杨坚的诏书,请他们义务宣传一下……效果很牛气——于是所至风靡。

“所至风靡”说明了两件事,一是贺若弼的战略很成功,二是南陈统治者实在是已经烂成了渣,南陈民众对他们已经毫无眷恋可言了。

这边贺若弼攻占了京口,那边韩擒虎也不示弱。韩擒虎同志,在正月初七进攻姑孰,只花了半天工夫,就生擒了南陈守将樊巡及其一家老小。原本姑孰的守将应该是南豫州刺史樊毅,结果哥们还在建康没出发,所以,姑孰守务,由儿子樊巡代劳,当然,代劳的结果,就是“代擒”了。而在正月初四被陈叔宝派出去增援南豫州的皋文奏则是大败而回——还不如一早就别走呢……贺若弼“所至风靡”,韩擒虎也不落后。由于多年的经营(韩擒虎当庐州总管已经有八年时间了),江南民众早闻其名,这次传说中的韩擒虎终于露面,江南民众就跟粉丝去见偶像一样,把韩擒虎大营都给踏平了——江南父老素闻擒虎威信,来谒军门者昼夜不绝。

顺便,南陈大将鲁广达的儿子,新蔡的鲁世真和其弟鲁世雄,带着其部,也投降了韩擒虎,而且,还手书一封,招降起了老爹来。鲁广达同志当时还在建康,是丢不起这人啊,当即写了奏疏弹劾自己,还亲自去廷尉那儿请罪,结果陈叔宝同志一看,得了,你就别伤心了,还加赐了黄金,让他回营。

陈叔宝这意思,儿子是儿子,老子是老子,一码归一码,对待鲁广达,貌似是这个逻辑,但是,对待樊毅,却又换了个逻辑……当时樊毅和蒋元逊率八十艘青龙舰,在白下巡逻,准备抵抗六合的杨广。结果,陈叔宝一想,樊毅他儿子樊巡及一家老小,貌似在韩擒虎手里,这老小子靠得住吗?想想可能是靠不住,准备让任忠去接替他。当然,陈叔宝也知道,临阵换将,你得给个说法啊,他派去劝解樊毅的,是萧摩诃……萧摩诃同志是个武人——好吧,粗人,派这种人去劝解,陈叔宝果然有才。

最后当然没劝成功,樊毅被劝了一肚子火,陈叔宝后来一想,算了吧,毕竟老将了,不能太不给脸,搞得大家都难看,就你吧……当时,隋朝大军对南陈已经形成了夹击之势,贺若弼自北方的京口,韩擒虎自南方的姑孰,分路并进,南北夹击。一路之上,所向披靡,南陈帝国的江防系统,几乎是形同虚设,于是,贺若弼派军攻击曲阿(今江苏省丹阳市),切断了交通线(阻止太湖流域和钱塘江流域的援军),继续向西深入。

陈叔宝只能被动地接招了——命司徒豫章王陈叔英屯朝堂,萧摩诃屯乐游苑,樊毅屯耆阇寺,鲁广达屯白土冈,忠武将军孔范屯宝田寺。正月十五,任忠从吴兴郡赶到京城,驻守朱雀门。

正月初七,贺若弼进驻钟山(建康城东),在白土冈之东布防。而此时,杨广派杜彦和韩擒虎会师,合军两万,驻守新林。

蕲州总管王世积则率舰队攻击九江,在蕲口大破南陈守将纪璜,南陈军队大为惊恐,纷纷投降。消息传到大兴,杨坚因此设宴庆贺,款待群臣。

杨坚当然有理由高兴,因为,他所有拥有的,乃是一大批的盛世之臣。

局势,对于陈叔宝而言已经相当不利了,但是,也并没有到穷途末路——当年他的叔祖陈霸先,石头城都被北齐占了,照样能力挽狂澜;更何况,如今建康城内的军队,虽说不多,但也不少,十万之众,打个建康保卫战,还是绰绰有余的。当年南梁那么惨,不也在侯景之乱中坚守了官城好多天吗?

很可惜,陈叔宝不是陈霸先,他连萧纲都比不上,看到这种情形,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每天就知道哭,从早哭到晚,至于说什么组织防守,那就交给爱卿施文庆了。施文庆于陈叔宝是“爱卿”,而于其他将领,则是怎么都爱不起来了,恨得将其剥皮拆骨倒还差不多——局面搞到这样,施文庆不说有100%的责任吧,80%的责任,大概也躲不过吧?

施文庆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其他将领都恨他,因此,他就更加害怕这帮人建立功勋,更怕这帮人稳定了局面后秋后算账,所以,他就老在陈叔宝面前放风,说:“这帮大老粗们,平时就一肚子牢骚,对政府怎么都不满意,现在出了事了,他们更闹腾了,这种人的话,怎么能信呢?”

于是,南陈将领但凡有所请求,施文庆多半将其驳回。

所以,这当口最憋屈的是谁?就是南陈将领,有劲使不出啊。比如说吧,萧摩诃同志,在贺若弼攻克京口的时候,就请战迎击,结果陈叔宝不答应;后来,贺若弼又进抵钟山,萧摩诃又建议:“弼悬军深入,垒堑未坚,出兵掩袭,可以必克。”结果呢?陈叔宝还是不答应。

这也不答应,那也不答应,陈叔宝想搞什么呢?陈叔宝也搞不出什么来,这不,过不久找来了萧摩诃和任忠,问他们怎么办。

任忠一看,可算有机会发言了,一股脑地就把自己如何拯救危局的所思所想倾囊倒出了:“兵法,客贵速战,主贵持重。今国家足食足兵,宜固守台城,缘淮立栅,北军虽来,勿与交战;分兵断江路,无令彼信得通。给臣精兵一万,金翅三百艘,下江径掩六合,彼大军必谓其渡江将士已被俘获,自然挫气。淮南士人与臣旧相知悉,今闻臣往,必皆景从。臣复扬声欲往徐州,断彼归路,则诸军不击自去。待春水既涨,上江周罗睺等众军必沿流赴援,此良策也。”

任忠的计策,叫做“积极防御”。“防”肯定是核心,但是,也不是一味地死守,而是派兵出去切断隋军各路大军的联系,然后,想办法把隋军调出危险区域,接着,就等上游的援军来帮忙。

好计吧?为今之计,也就只能如此了。结果呢?陈叔宝还是不从。

第二天,不知道晚上躺床上想了些啥,一直都在“不从”的陈叔宝,貌似有主意了,当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一个典型的馊主意,他摇头叹气地表示:“兵久不决,令人腹烦,可呼萧郎一出击之。”

萧摩诃请战多次了,贺若弼在京口的时候,他就说打,在钟山的时候,又说打,结果,陈叔宝一贯的不从,如今呢,黄花菜凉了大半,他却精神病发作,要打了,而打的原因,居然是“兵久不决,令人腹烦”。

当然,我们还是要肯定一下陈叔宝的,毕竟,这么多天来,这是他拿出的第一个主意嘛。有句话叫啥来着?馊主意起码也强过没主意嘛!

当然了,任忠同志是无法像我一样乐观的,一听是这馊主意,他赶紧磕头如捣蒜,连连请求,老大,您还是免了吧!

结果,一旁的马屁精孔范同志说话了:“请作一决,当为官勒石燕然。”

马屁精之所以是马屁精,就因为老大说什么,他就会附和什么,而孔范同志之所以能靠拍马屁达到今天的地步,就因为他拍马屁的功力实在炉火纯青,这次的马屁,就颇有文艺范,引经据典起来了,一般历史爱好者,还真就看不懂了。

为了让朋友们更好地体验孔范同志的马屁功力,我们要讲析一下“勒石燕然”这个典故。

故事的主角,乃是东汉的外戚、权臣兼大将窦宪;而配角呢,则是早不复西汉早年风光的匈奴——准确地说,是北匈奴。

当时匈奴分裂成了南北两部,南匈奴亲汉,而北匈奴反汉。公元88年,南匈奴请兵北伐,于是,朝廷便让窦宪出征了。

公元89年,窦宪与耿秉各率四千骑、南匈奴左谷蠡王师子率万骑从朔方鸡鹿塞(今内蒙古磴口县西北哈萨格峡谷口)出兵;南单于屯屠河率领万余骑从满夷谷(今内蒙古固阳县)出兵;度辽将军邓鸿和边境地区归附朝廷的羌胡八千骑、左贤王安国万骑从翩阳塞(固阳县境)出兵。

三路大军在涿邪山(今蒙古西部、阿尔泰山东脉)会师。

窦宪命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等率精兵一万多,与北单于在稽落山(今蒙古境内杭爱山)作战,大破敌军。敌众溃散,单于逃走。窦宪整军追击,直到私渠比鞮海(乌布苏诺尔湖)。

此役,共斩杀名王以下将士一万三千多人,俘获马、牛、羊、驼百余万头,来降者八十一部,前后二十多万人。窦宪、耿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纪汉威德,令班固作铭。

这便是历史上不是太着名的“勒石燕然”的典故。

其实,从历史影响而言,窦宪的这个“勒石燕然”,几乎是秒杀汉武帝时期卫青和霍去病的北伐。此战过后,北匈奴被迫西迁,三百年后,成为了令西方人闻之胆寒的“上帝之鞭”,把日耳曼人从原始丛林驱赶出来,最终致使欧洲历史上最强盛的帝国——罗马帝国灭亡;而北匈奴西迁留下的权力真空,则被鲜卑人填补,鲜卑人于是成为草原的新霸主,而南匈奴等胡族则被迫内迁,若干年后,造成了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巨大的民族浩劫——五胡乱华。而草原的新霸主鲜卑,则建立了国祚长达171年的北魏。少数民族统治时间之久,北魏仅次于清朝。

但是,很可惜,窦宪的北伐,在中国历史上的评价中,却一直远远不如卫青和霍去病。为此,柏杨老先生颇是愤愤不平,写下了如下评语——但是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战役,史书上只有寥寥数行,反不如一个儒家学派知识分子的一件酸溜溜的事,占据的篇幅要多。多少可歌可泣的民族英雄文化事迹,被迂腐盲目的没有原则的反战思想埋没掩盖。这是中华文化遗产中最严重的缺失,严重地影响了整个民族的气质。中国人的孱弱退守,原因在此。

好吧,我们先要解释一下,为什么窦宪遭遇如此冷遇。窦宪这场战役之所以寥寥数笔,是因为此公本人向来不受传统史学家的待见,原因无他,此公给东汉开了个“外戚专权”的坏头,以此导致东汉一直在外戚和宦官这两股势力间打转,以致亡国。在传统史家看来,窦宪于内政的危害,甚于他在外事上的贡献,所以,窦宪此人在历史上就一直颇遭冷眼。

当然了,柏杨老先生认为这种评价逻辑有问题,甚至是中国人“孱弱退守”

的原因,这是我们需要探讨一下的。

人类的任何战争,都是争夺生存空间和生存物资,换句话说,一场战争值不值得打,就看两点——空间和物资。中国古代游牧民族侵扰中原,无疑,在空间和物资上,都是双丰收,他们当然值得打,值得将“打”这个字作为基本国策来执行。而中原政权北伐游牧民族呢?我们能得到什么东西呢?空间?农耕民族要 草原和大漠有何用?物资?游牧民族有什么值得抢的呢?空间用不得,物资抢不着,打了何用?

更重要的是,我们打一场仗,往往需要花费很大代价,以“勒石燕然”为例,窦宪同志取得这样一场大胜,那可是深入大漠三千里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