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安住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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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学术走近大众

在我青少年读书的时候,觉得佛教要“艺文化”,因为那时候,我遍读《三国演义》、《水浒传》、《儒林外史》等,以及西洋小说,如:罗曼罗兰、莎士比亚的作品,及大仲马的《基度山恩仇记》……但是对于佛经艰涩的文言文,坦白说,我是看不懂的。就想到佛教要通俗化、要大众化,因此,开始虚心从事艺文的写作及关心佛教艺文的发展。

写作的文才,一要靠天赋,二要靠师承,我既无天赋又无师承,自感距离写作的道路遥不可及。虽然在焦山佛学院就读时,曾在报章杂志投稿,也曾撰写小诗、散文,自觉那些作品难登大雅之堂。

到了台湾之后,感于佛教衰微,任人误解轻忽,尤其当时舆论的种种摧残,心生不忍佛教受尽各种不平等的待遇,不愿邪见猖獗,因此,发心要撰文护持佛教,弘扬佛法。初时,撰写“童话寓言”,因为稍具艺文写作基础,为能力所及。后来,发表短篇小说,如《茶花再开的时候》,甚至以佛教的法物为题,撰写一些散文、小品;之后,也试写长篇题材如《释迦牟尼佛传》、《玉琳国师》等,获得读者的喜爱,由知名的编导,把这些作品搬上电视、电影。

这些微的成果,鼓舞我继续从事艺文的写作。但是,慢慢地,我感于艺文的作品重在描写,要写人、写事、写情、写景,对社会的影响力毕竟有限,因此,在佛光山开山初期,即鼓励佛光山的出家大众撰写论文,发行《佛光学报》。

但我自己仍在艺文写作上努力耕耘,例如,把讲说的内容编成《讲演集》出版,主要是想,佛教应是深入浅出,用通晓易懂的表达方式,给听者、读者都能接受佛教。近年来,我写的《迷悟之间》、《星云法语》都有一千多篇,《人间万事》也即将一千余篇,无不本着佛法要“给人懂”的思想理念。

二〇〇一年元月《普门学报》创刊发行,由于我是创办人,逼着我必须撰写论文,我自觉年已古稀,从艺文改写论文,虽然数十年来对佛教的发展有些微的浅见,但长年从事艺文文体的创作,一时之间,实不易立时改变。

艺文写作,是我早年的兴趣与对弘扬佛教的发心,但对学术的重视,我从来没有偏废。及至后来,《普门学报》发行时,我为了示范大众,也激励徒众对撰写佛学论文的信心,我试写了《中国佛教阶段性的发展刍议》。发表之后,徒众给我很大的回响,多数人向我报告他们的心得:

“出家以来,对于中国佛教的历史发展趋势,都是懵懂不解,经过这篇文章的分析解说:第一、秦汉佛教初传时期,第二、魏晋南北朝经典翻译的盛况,第三、到了隋唐,是佛教八大宗派成立的时期,第四、赵宋五代禅宗净土争主时期,第五、元明宫廷密教盛行时期,第六、清末民初是经忏香火时期,到了二十世纪,则是进入人间佛教弘传的时期……”

从他们的意见反应说,从这些条理分明的历史观,让我们很容易寻到佛教整体发展的脉络。我是从中国佛教发展的历史过程深入研讨,提出二十世纪后,会是人间佛教的开创与飞扬的时代。

受到徒众的鼓励,台湾和大陆有一些学者也给予我肯定,于是,利用弘法之暇,撰写多篇的论文,如:《从四圣谛到四弘誓愿》、《六波罗蜜自他两利的评析》等,承蒙各界给我“迭有创见”的评论。只是,我由于佛光会的会务,云游行脚世界各地,难以专心写作。尤其,跟随我的僧信二众,我对他们有传道解惑的责任:僧众千余人,我要教导、要教育;数百万信众,我要为他们说法,为他们安住身心。而在学术论文的试写外,我也未曾放弃让人简明易懂的论议文章,好比《人间福报》自二〇〇〇年创报以来,近十年,我供应各类文章,如前文所提《迷悟之间》、《星云法语》、《人间万事》等,从不中断一日。

我倡导人间佛教,不喜欢对佛教有两极化的议论,但是常见一些学术论文都是“以这个批评那个,以那个议论这个”,结果批评来、议论去,都是伤害了佛教。我感觉到佛法就是佛法,尤其“佛陀”不容许我们来评论,我们要树立佛教“圣言量”的权威。你可以用各种题材的方式论说,但在理论上不可以制造长短,所以在本沦文集中,我收录了“三皈五戒的人间意义”一文,这是一篇浅显、通俗的讲说开示,但我把它当作论文,收录其中。

当然,“三皈五戒的人间意义”文中,我为佛教注入了新的解释,如:“受戒是自由、皈依是民主”;我强调“我们自己就是佛法僧”.甚至我对“五戒”下积极的定义:“不杀生而要护生,不偷盗而要喜舍,不邪淫而要尊重,不妄语而要实言,不吸毒而要净化。”我也说明:“皈依不是拜师父,只是信佛教的意思。”我要把信徒从“被个人拥有”,回归还给佛教,所以我觉得白话文的论文也是值得提倡。

我一向接受胡适之先生在一九一七年提出的文学改革,推动“白话文学运动”,尤其他提到进行文学改良,必须先从“八事”人手:“一、须言之有物;二、不摹仿古人;三、须讲求文法;四、不作无病之呻吟;五、务去烂调套语;六、不用典故;七、不讲对仗;八、不避俗字俗语”,最为相应。

适之先生提倡文学要让人懂,我觉得佛法要受到广大群众接受,中国佛学论文也应该走进广大的民众,贴近民众的生活。因为,一般学者本着学术的立场,写出来的文章,或者艰涩难懂,多数人等不易了解;或者引用各宗说法,做归纳对比,评论一番,对世人并无启发及引导。我想,即使是学术的殿堂,也不应该再停留在士大夫的阶段,应该突破框框,走人社会大众里面。

在我一生中,深深地体会,讲经说法,讲得给人听不懂非常容易,引经据典,从各家说法撷取篇章片断,原本简单易懂的佛学,经过复杂的分析、解释,却令人如坠五里雾中,不明所以,要让佛法给人听得懂、看得懂,反而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我从试写学术论文,到逐渐有些微的浅薄之见,对于做学问,我的主张是要“明白易懂”,真理应该是无偏无私,应该让更多人共享佛法的喜悦。

今佛光出版社、香海文化多次提议,希望收集我近十年来有关佛学义理的研讨,对佛教前途发展及对全球融和与和平有关的论议,由佛光山法堂书记室编辑成《人间佛教论文集》,分上下两册。在我五十岁左右,所做的讲演评论,应有千百篇章以上,有些经过整理集成《讲演集》,后来重编为《人间佛教系列》,如:《从佛教的观点看未来的世界》、《从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还灭》、《从现实的世界到理想的世界》等,此处不再赘述。而十几年来,国际佛光会佛光普照全世界,每年大会发表的主题演说结集的《当代人心思潮》一书,以“一个主题,一个理念”,阐述人我相处之道、世界和平的希望等,我是因应信徒之请,撰述专题报告,一并收录其中,聊表对世间的一些关怀。

这些内容不敢言之论议,不过,是我弘法七十年来,为了佛教,以及回报护法、朋友们的一点心意供养。今辑录成册,简略述说这个中因缘点滴。是为序。

二〇〇八年三月于佛光山开山寮

(《人间佛教论文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