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心灵的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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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佛教在人间

岫峨的《人间的佛陀》要刊印专书了,我把我对“人间佛教”的理念在此一谈,以为佛道不孤,并为岫峨此篇大作道贺:

我们知道佛教的教主——释迦牟尼佛,就是人间的佛陀。他出生在人间,修行在人间,成道在人间,度化众生在人间,一切都以人间为主。佛陀为什么不在其他五道成佛呢?为什么不在十法界中,其他的法界中成道呢?而降世在人间成道呢?再深入来看,佛陀为什么不在过去时间、未来时间成道?而在我们现世的娑婆世界成道?也就是说,佛陀他是以提倡人间为主的。人间的佛陀,他所展现的人间佛教,具有下面六个特性:

一、人间性:佛陀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神仙,也不是玄想出来的上帝。佛陀的一切都具有人间的性格。他和我们一样,有父母,有家庭,有生活,而在人间的生活中,表现他慈悲、戒行、般若等超越人间的智慧,所以他是人间性的佛陀。

二、生活性:佛陀所发展的佛教非常重视生活,对我们生活中的衣、食、住、行,乃至行、住、坐、卧,处处都有教导,处处都有指示。甚至对于家庭、眷属的关系,参与社会、国家的活动,都有明确的指示。

三、利他性:佛陀降生这个世界,完全是为了“示教利喜”,为了教化众生,为了给予众生利益,以利他为本怀。

四、喜乐性:佛教是个给人欢喜的宗教,佛陀的慈悲教义,就是为了要解决众生的痛苦,给众生快乐。

五、时代性:佛陀因一大事因缘,降诞于世,特别与我们这个世界结缘。虽然佛陀出生在二千五百年前,并且已经证入涅槃,但是佛陀对于我们世世代代的众生,都给予了得度的因缘。所以到今天,我们还是以佛陀的思想、教法,作为我们的模范。

六、普济性:佛陀的一生很有普济性。记得过去粱漱溟先生,他从佛教的研究,慢慢转入儒家。他认为佛教的人间性不够,所以当太虚大师在汉藏教理院,请他讲演时,他在黑板上写了“此时、此地、此人”。他说:“我为什么走入儒家,就是为了这六个字。讲时间,佛教谈过去、现在、未来,无量的阿僧衹劫,但是我们生命当下的现世很重要。佛教讲到空间、地方,说有此世界、他世界、十方无量诸世界,世界虽然讲了那么多,但我们相处的这个世界,需要我们去净化它。佛教讲到众生,不但是人,十法界的众生——胎生、卵生、湿生、化生,有无量无边的众生,在无量无边的众生中,以人最为重要。”太虚大师在梁氏演讲之后,作了一个说明,佛教虽然讲过去、现在、未来,但是重在现世的普济。空间上,佛教虽然有此世界、他世界、无量诸世界,也重视此界的普济;佛教讲到众生,虽然有十法界众生,但也是重在人类的普济。

佛教是以人为本的佛教,佛陀在各种经论中,一直强调:“我是众中的一个。”表示他不是神。《维摩诘经》则说:“佛国、佛土在众生身上求,离开了众生,就没有佛,离开了群众去求道,是没有道可求的。”六祖大师更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犹如觅免角。”我们要成佛,必须在人道磨练、修行,由人才能成佛,在其他诸道中,是无法成就佛道的。

《法华经》中曾以“人身难得”的譬喻,来赞叹生为人的可贵。经上说:“黑夜里有一只盲眼的龟,想要上岸求救。茫茫大海,黑暗无边,只有一根木头,这根木头有一孔,这只瞎了眼睛的乌龟,在百年一浮一沉的刹那,找到那个孔,才能找到得救之道。”得人身,就是如此困难、希有。《阿含经》中也说到:“失人身如大地土,得人身如爪上泥。”这些都是意谓人身的难得,人间的可贵。

我有一次在美国旧金山,举行家庭普照。有一位老师提出一个问题,他说:“我们在家的佛教徒,叫我们了生脱死,我们不想;叫我们成佛,我们也没有动念过,因为成佛是好遥远好遥远的事;了生脱死,也是件好渺茫好渺茫的事。我们现在只想知道,我如何能够过得比别人更好一点,比别人更高一点,那就好了。”我听了以后,感触很多,我们的佛教一直偏离了人生。过去关闭的佛教、山林的佛教、自了汉的佛教、个人的佛教,失去了人间性,让许多有心入佛门的人,徘徊在门外,望而却步,裹足不前。所以佛教在度化众生的方面,要加强力量。

印度佛教最初的一百年至三百年之间,是小行大隐的时代——小乘佛教盛行,大乘佛教隐晦的时代。到了六百年以后,是大行小隐的时代——大乘佛教盛行,而小乘佛教不彰显的时代。一千年以后,是密主显从的时代——密教为主,显教为从的时代。到了今天是人间圆融的时代。不论是小乘的、南传的、大乘的、西藏的、汉地的佛教,今日提出的人间佛教,是要把最原始的佛陀时代到现代的佛教,融合起来,统摄起来。

以中国佛教的发展来说,今天大家所熟悉的四大名山.是以四大菩萨为主:观世音、文殊师利、普贤、地藏王。这四大菩萨之中,观世音、文殊、普贤是示现在家相,只有地藏王菩萨是示现出家相。为什么这些菩萨,大都示现在家相呢?原因是过去的出家众,具声闻性格的多,出世的思想比较浓厚;而在家的佛教,比较乐观、积极、向上,更合乎大乘佛教的宗旨。因此大乘的佛教,更合乎佛陀的本怀。像太虚大师他自己亦谦称:“比丘不是佛未成,但愿称我为菩萨。”说我是比丘吧!不敢当,比丘戒律不容易受持得很完美。说我是佛吗?我也还没成佛,但愿称我为服务众生的菩萨。菩萨不是泥塑,供养在佛堂的,而是在人间活跃,有觉悟,有度众个性的大有情。我们人人都可以成为菩萨。所以,太虚大师一生提倡“人间佛教”,最后就归纳到菩萨学处,学菩萨就是人间佛教的旨趣。

我们人人要有一个目标,追求往生净土。在西方有极乐净土,在东方有琉璃净土。其实净土不一定在东方,在西方,佛教的净土到处都是。弥勒菩萨有兜率净土,维摩居士有唯心净土,我们大众说人间净土。为什么我们不能把人间创造成安和乐利的净土,而要寄托未来的净土?为什么不落实于现实国土身心的净土,而要去追求不可知的未来呢?所以,在我们本山对于具有某种护教程度的信徒,老年的时候,由本山为他颐养天年,不一定要儿女来养他,甚至也不一定要到往生以后,到西方极乐世界,让阿弥陀佛来补偿他,对他说:“你对佛教很好,我来养你,给你往生。”以佛光山来说,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寺庙道场,要给予信徒的信念——我这里就是西方净土,我就能给你安养。所以,我所认为的人间佛教,是入世重于出世的,生活重于生死的,利他重于自利的,普济重于独修的。

不管佛教有小乘、大乘、有显教、密教,不管它怎么分,应该要有人间性,这是很适合时代的潮流。不仅承继传统,而且是时代所趋,人间佛教必然是未来的一道光明。过去最早期以声闻趋向大乘,我们称为正法时期;后来以天道之思想来趋向大乘,我们定为像法时期;以人乘佛教来趋向大乘,可以说是末法时期。既然是末法时代,如太虚大师所说,末法时代提倡人间佛教更为重要。

我所提倡的人间佛教,正如我为佛光山所订定的信条:“给人信心,给人欢喜,给人希望、给人方便。”我觉得肯给人的,肯服务的,肯助人一臂之力的,肯跟人结缘,肯给人欢喜的,那就是佛的教示,佛在人间所给我们的教导。本山提倡人间佛教,坦白说,就是要让佛教落实在人间,让佛教落实在我们生活中,让佛教落实在我们每个人的心灵上。佛在哪里?在我的心里。净土在哪里?在我的心里。眼睛一闭,宇宙三千大千世界,都在我这里。天下的人都舍我而去了,但我的佛陀在我心中,没有离开我。

如何过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今天的社会、人间,我们每个人的负担沉重,对于家庭、事业、亲人的种种责任,紧紧地压迫着我们。假如我们现在拥有了人间佛教,就拥有了整个宇宙大地,处处都能幸福安乐,就能如无门禅师说的“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心中有事世间小,心中无事一床宽。”能够拥有了心内的世界,不一定要求心外的世界如何大,如何扩大我心内的世界,人间所有一切众生,所有一切世界,大概都离开不了我们的心。如何建立我们内心广大无比的世界,唯有不断的修行实践,才是人间佛教的真正精神所在。

关于岫峨,与我似无缘而有缘!

一九八一年,岫峨到佛光山参加大专佛学夏令营,而皈依三宝,我为皈依证明师,为提取法名“法盈”,象征“法喜充满”之义。

岫峨就读中兴大学中文系期间,非常热衷佛法研修,并致力提携后进,曾担任佛学社社长,几度率领社员到佛寺参访。由于参访彰化福山寺,当年福山寺住持暨佛光山编藏处总负责人慈怡法师,非常赏识其才华,于是邀岫峨大学毕业后,参与编藏的盛举。如此因缘,岫峨在编藏处大约四年的时光,曾参与《佛光大藏经——阿含藏》以及《佛光大辞典》的工作。

然而这段日子,我虽数度到彰化福山寺,却不认识岫峨,因为人多,岫峨总是躲在人后。

一九八八年,在佛光山举行我的祝寿庆典时,岫峨供养我红包,当时我以为岫峨尚为学生,而不肯接受红包。岫峨径自将供养放在桌上:“请大师慈悲接受我的诚意。十分惭愧!我一向食用大师的供养。”说毕,岫峨就迅速离去,只留给我几分的臆测。

一九八八年,佛光山举行台湾全省的“回归佛陀时代”法会,全体运行到彰化,就在福山寺稍作休息。明月初上,岫峨走到法堂前,恰巧与我相遇。岫峨调皮地说:“大师!我就在福山寺编藏处工作,一向食用大师的供养。”此时,我才恍然大悟。

我问:“你有话对我说吗?”

岫峨:“我无任何言语,只是来向您道别!”

我问:“为什么道别?”

岫峨:“现在《佛光大辞典》已经大功告成,我视力不济,应暂作休息了!”

我默然。

岫峨说:“非常遗憾,我在大师座下,却两相陌生。由于我一向不喜‘攀龙附凤’,所谓‘伯夷、叔齐虽贤,得夫子而名益彰;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这是我所不愿。也许如此逍遥性格,使我与大师两相违远,若逢不逢!然而,我虽与大师不相忆念,却频频在梦中常随大师。每每清晨醒来,我深深怀疑自己,是否与大师前世因缘殊胜?”

岫峨说着说着,竟然涕泪滂沱!

虽说无任何言语,却一谈两小时!

当年,我曾总结告诉岫峨:“第一,你还须流浪,看来你很年轻。第二,凡是善知识,应该多亲近,不要有孤芳自赏的性格。第三,你将来可向佛教文学发展才华。”

后来,由于因缘的转化,岫峨听从我的推荐,担任《普门》杂志社编辑。转眼六年了,在当代佛教文学上,岫峨自有一片天空。

如今,岫峨在佛光山历时十年,一师一道,始终不改,应是难能可贵!

我曾问岫峨:“编藏处与《普门》杂志社,两个工作环境比较如何?”

岫峨妙答禅机:“编藏处可以承受佛光的庇佑,在《普门》杂志社可以闻到大师的呼吸!”

岫峨在《普门》杂志社,颇为用心,曾为我写下许多活动报道,从台湾本岛,及兰屿、绿岛,乃至远赴香港、大陆、美国、南非,每次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仿佛与从前逍遥的性格迥异其趣!例如:佛光山国际禅学会议、佛光山首届青年学术会议、首次兰屿绿岛义诊救济弘法行、国父纪念馆梵呗音乐弘法大会、国父纪念馆《金刚经》讲座、首度香港红磡体育馆佛学讲座、美国西来寺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成立大会、首次禅净密三修暨万人献灯祈福法会、南非南华寺报道。这些大部分制作成专辑,在质与量上确是一大负荷,然而岫峨总是圆满完成,堪称劳苦!

岫峨曾告诉我:“我向来与一代文豪扬雄相似,认为文章是‘雕虫篆刻,壮夫不为也!’但由于大师的知遇之恩,给我一片广结文字般若法缘的天空,所以不论大师的任何活动报道,我心甘情愿全力以赴,粉身碎骨都无怨。但不知大师是否满意我的作品?”

这许多年来,岫峨在《普门》杂志不仅有众多报道文学作品,还有无数采访稿,甚至辟有《人间的佛陀》、《高僧传新编》、《新西游记》、《菩萨行处》等专栏,博得全世界广大读者的好评。《普门》杂志社曾举行三度问卷调查,获悉岫峨是相当受欢迎的作者,其作品更是名列前茅,尤其《人间的佛陀》扶摇直追最高票的《星云百语》、《星云禅话》、《星云日记》。岫峨的努力孜孜,赢得教界的一片掌声,实在可贺可喜!

数年前,佛光大藏经编修委员会首先完成《阿含藏》,其中采用新式标点、注释、题解,颇费一番心力,但提供给现代人读经的方便,更能直探佛陀本怀。《阿含藏》,可称系一部佛陀生活化、人间化的教育,令人深感与佛陀同在,与圣弟子同行。

岫峨累积当年参与《阿含藏》编修的经验,响应我一向提倡的“人间佛教”,从《阿含藏》中,精心搜罗佛陀的生活教育故事,而写成《人间的佛陀》。从佛陀成道开始,历经多类型的人间教化,最后写到佛陀涅槃。内容颇具启发性,文字相当畅达,足以阅读再三。

兹以此序嘉许岫峨对“人间佛教”的诠显,并郑重为地球人推荐本书。

一九九三年十月十五日于佛光山法堂

一九九四年八月初版一刷

映像文化事业公司

(《人间的佛陀》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