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在入世与出世之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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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中国文化与五乘佛法(1)

——二○○六年三月十九日湖南长沙岳麓书院

朱院长汉民先生、各位领导、各位学者教授、各位贵宾,大家吉祥!

我是江苏扬州人,过去李白的诗有谓“烟花三月下扬州”,现在我到湖南来,想起湖南高僧八指头陀寄禅禅师的诗说:“洞庭波送一僧来。”今天能够来到岳麓书院跟大家结缘,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岳麓书院是中国古代四大书院之一,早在唐末五代(约公元九五八年)时,智睿法师等二位僧人在此建屋聚众,召集士子读书求学;之后,潭州(长沙)太守朱洞先生于北宋开宝九年(九七六年)承此基础而创立。后来经过儒家的兴革,尤其南宋时,著名理学大师朱熹(一一三○~一二○○年)曾两次到这里来讲学,当时学生曾多达千人以上,可以说盛极一时。

书院不但是孕育中国人文与学术思想的摇篮,也是中华文化的精神象征之一。今天感谢湖南知名画家李自健先生的介绍,让我有此因缘来到享有“千年学府”之誉的岳麓书院,我想仅以“中国文化与五乘佛法”为题,分别从“中国文化的内涵”、“佛儒之间的交融”、“五乘佛法的思想”、“人间佛教的未来”等四个方面,约略探讨佛教与中国文化的关系,希望各位领导、学者、教授,有以指教。

一、中国文化的内涵

谈到中国文化,我想这是每个中国人共同的骄傲,中国不但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尤其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中国人向来以拥有五千年的悠久文化历史而自豪。至于中国文化的内涵,就其学术思想的演进,大约可分为六期:

第一期:春秋战国时,百家争鸣,万花齐放。

第二期:西汉东汉时,独尊儒学,罢黜百家。

第三期:魏晋南北朝,道家特盛,崇尚清谈。

第四期:隋唐盛世时,佛学昌明,八宗共弘。

第五期:五代宋明时,理学兴起,佛儒融合。

第六期:清末民初时,古学综合,西风东渐。

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文化里,孔子是一个划时代的人物。孔子继承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以礼、乐等六经为本,有系统的综合整理,树立了一套治国、齐家、修身之道的儒家思想。之后,道家和佛教也在历史的长河中扮演着影响社会人心的重要角色,儒、释、道于是在悠久的中华历史文化里,一直发挥着重要的影响力。

然而中国文化虽以儒、释、道为中心,但早在汉朝“独尊儒学”之际,儒家的思想就一枝独秀,影响着中国的政治与社会。只是任何一个文化都不可能是单一思想,也不是一时一地所产生,中国的正统文化虽从殷商的甲骨文而有了正式的文献记载,当初唐尧虞舜时期,所展现的“天下为公”的胸怀,他们圣德仁君之风范,孕育出中华文化的奇葩,为万年中国立下典范,所以历代有德之士总以他们为榜样,立意效法。继而商周宗法制度,周公制礼作乐,把中华文化“礼乐”和“仁义”的内涵更加具体成型。

后来到了春秋时代,孔孟提倡王道,主张以仁德、忠恕治天下。孔子的学说体系以“仁道”为重点,强调“仁政”与“恕道”。其他如孟子主张“性善”、荀子强调“性恶”,乃至墨子的“兼爱”、老子的“无为”、庄子的“齐物”,以及管子、列子、晏子等学说,都使得这个时期的中国文化百花齐放,灿烂缤纷。

之后从秦朝开始酝酿,到了汉武帝正式“罢黜百家,独尊儒学”,儒家文化统一了之前的诸子百家,成为近两千年来维护政经人文思想的文化主流。但此中在魏晋南北朝时,因为“五胡乱华”,使得儒家思想为军阀武夫所践踏,士人学者在弘道上受了挫折,只得崇尚清谈,这时候佛教在乱世中,适时弥补了儒家之不足。佛教的因果轮回、善恶业报等思想,让生长在苦难时代的人们,虽然对现世人生感到有诸多的无奈,却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与期待,佛法给予人们心灵及精神上的抚慰、寄托与提升,发挥了救世之功。

魏晋清谈时期,道家的“无为”思想影响“玄学”,而在汉魏南北朝时,佛教已在中国生根,此时虽以译经为主,但整个社会已从道家思想的清谈而发展至隋唐时佛教“八宗兴起”,随着智者、玄奘、惠能、道宣、贤首等大师的出现,是为中国文化史上的佛教盛世。

佛教在秦汉之际传人中国,初期佛、儒思想因相异而相拒,进而渐渐相互融和。其结果就佛教而言,融人浓厚的中国色彩,形成中国化的佛教;就儒家而言,吸取不少佛法的营养,从而复兴沉寂千年的儒家。尤其北宋时岳麓书院的创立与发展,更进而促成所谓“儒表佛里”、“援佛入儒”的理学之兴起,为佛儒的融和跨进了一大步。

岳麓书院是中国宋代以来教育的缩影,也是中国文化的摇篮,更是湖南人的骄傲,湖南因岳麓书院而古今闻名。岳麓书院千年以来培育了无数的杰出人才,仅以有清一代来说,王船山、曾国藩、左宗棠、郭嵩焘、蔡锷、谭嗣同、毛泽东等,他们分别在学术、政治、军事、外交等各个领域独领风骚,诚所谓“惟楚有材,于斯为盛”,湖南因而成为文风鼎盛,人文荟萃的文化宝地。

湖南不但在学术上孕育了许多名垂千古的风云人物,湖南佛教在中国乃至世界佛教史上,也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从西晋武帝泰始四年(二六八年)竺法崇法师在岳麓山建寺,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在湖南诸多古寺中,南岳的南台寺因系禅宗石头希迁禅师的道场,当时学僧竞相以参访湖南希迁与江西马祖为尚,因此留下“行走江湖”的典故。除此,湖南的名僧辈出,包括南岳怀让、药山惟俨、云岩昙晟、沩山灵佑、仰山慧寂等,甚至衡阳的庞蕴居士,被称为“达摩东来以后白衣居士中第一人”,乃至湖湘学派先驱周敦颐先生,更将佛教的净土与华严加以融通,湖南佛教于是在中国文化融和的思想史上占了重要的一席。

周敦颐是宋明理学的开创者,其与张载、程颐、程颢等诸位先生,于出入佛老之后,倡兴理学。到了南宋,如朱熹衍生出天理在人心的“心性论”,更加将理学发扬光大;王阳明则受禅宗“明心见性”的影响,最后倡说“知行合一”,用来圆满人生。

从理学时代到了晚清改宗“应用”之道,也就是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当时清朝统治下的汉儒纷纷检讨理学的流弊,认为理学空疏无用,如顾炎武说:“五胡乱华,本于清谈之流祸,人人知之;孰知今日清谈,有甚于前代。昔之清谈,谈老庄;今之清谈,谈孔孟。”(《日知录》)于是与黄宗羲、王船山等清代的思想家提倡解决现实人生问题的经世致用之学,并视为真儒学,只是当时因为受到清朝皇朝的高压禁止,渐渐沦为脱离现实问题的“考据学”。

鸦片战争后,国家连番割地赔款,导致国势日衰;而此时西风东渐,儒学也因此一蹶不振。尤其民初“五四运动”时喊出“打倒孔家店”,当时佛教虽然也受到摧残,但佛教有信仰的力量维系,因此始终屹立不摇;反观儒学由于不像一般宗教有着浓厚的信仰情操,故而很快就在时代的潮流中失去了分量,实在不得不令人感到惋惜。

二、佛儒之间的交融

佛教于东汉时传人中国,当时中国社会是以儒家思想为主流;佛法传人东土后,由于与儒家思想有许多异同之处,也有一些共通主张,一经接触,便互相激荡排斥,也互相融摄吸收,终于形成了一股融和的清流,使得中国文化日益壮阔。

然而,佛教与儒学虽然相互交融,彼此关系密切,仍有其根本上的不同之处,例如“孝亲”思想虽为佛儒所共倡,只是儒家重在世间的孝道,认为甘脂供奉,使父母现世安乐,衣食无缺,光宗耀祖,就是孝道;而佛教的莲池大师则把“孝道”分为三等:“生养死葬”,只是小孝也;“荣亲耀祖”,是中孝也;“导亲脱离轮回之苦”,才是大孝中之大孝也。

佛教的孝亲思想超越一般的世俗之孝,佛教的僧侣虽然舍俗出家,但并未舍亲于不顾,例如提倡人间佛教的佛光山,不但成立“传灯会”,每年皆举办“亲属会”,把徒众的父母接到寺中联谊;平时逢到徒众父母生日,传灯会则代表常住赠送贺礼;如果父母年老乏人照顾,佛光精舍也可以提供安单,乃至父母往生后,佛光山万寿堂更是免费提供龛位,永久奉安。

其实在佛光山,不但每个徒众都很孝顺父母,就是我出家一甲子以上,也要事亲尽孝,甚至应该“以天下人的父母为父母”。因为佛教辞亲出家,就是为了广度众生,报答亲恩;佛教强调出家行道,上报四重恩(国家、父母、师长、众生),下济三涂苦(地狱、饿鬼、傍生),以救济一切众生为目的,所以佛教非常重视孝道。

其次,佛教的“五戒”与儒家的“五常”,也有共通之处。五常是:“仁、义、礼、智、信”;五戒是:禁止“杀、盗、淫、妄、酒”。佛教的“五戒”配上儒家的“五常”,非常吻合,如:不杀生曰“仁”、不偷盗曰“义”、不邪淫曰“礼”、不妄语曰“信”、不饮酒曰“智”。只是儒家的五常仅止于勉人律己,而佛教的五戒,则从消极的持守不犯,进而积极的尊重利他。其根本精神就是尊重别人的自由,不可以对他人侵犯,如不杀生而护生,不偷盗而喜舍,不邪淫而尊重他人名节,不妄语而赞叹他人,不喝酒而远离毒品。所以,从利他来讲,五戒是净化人心的良药,一人受持,一人得益,万人受持,万人得益;如果全国人民共同受持五戒,即如同人人都奉行三纲五常,则大同世界、和谐社会的建设,必然指日可待。

三、五乘佛法的思想

承前所言,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人道”的完成;而佛教其实也是“以人为本”的宗教,佛教有“五乘佛法”,所谓“五乘”,是指“人乘”、“天乘”、“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

“五乘佛法”是佛陀为了教化众生,依不同根性的众生所施设的五种不同层次的实践法门。也就是说,对方是什么根器,佛陀就施予什么教化,因此在“五乘佛法”里,佛陀为“人乘”性格者说受持三皈五戒,可脱离三途而生人道;为“天乘”性格者说修十善法,可生天界;为“声闻乘”性格者说修四谛法,可脱离三界而成阿罗汉;为“缘觉乘”性格者说修十二缘起法,可脱离三界而成辟支佛;为“菩萨乘”性格者说行六度法,可越三界二乘的境界,得无上究竟的成佛果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