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人瘦了不少外,我还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起来。就像今晚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老想着凤凰山的七星坛,还有那个被拆的抗倭祠,二者到底有什么联系?刚才和小浩讨论了半天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唉,要是庞宗宇在就好了,这家伙的脑子比我聪明的多,一定能从中发现什么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家里过的怎么样,一想起他那些痛彻骨髓的往事,我又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老天总要捉弄善良的人呢,难以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么。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昏昏睡去。熟睡中,只听得有人在使命地推我,“师哥!快醒醒,快醒醒!”是小浩的声音吧,我烦的要死,最讨厌睡梦中被人叫醒了,我翻了个身,“别吵了!我得睡觉。”“师哥,快起来看,看七星坛那边!”七星坛?我一听到这三个字,便像被人在背上猛扎了一针似的跳了起来,“怎么了,那边发生啥事儿了啊!”我爬起来就朝窗外看,却啥也没有。“师哥,你忘了你的窗户是朝南的!”对啊,七星坛在北面的凤凰山,我真是搞糊涂了。“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嗯?”小浩流献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自语,“师哥,你听到了吗?”
我马上静下心来,侧耳倾听,只感觉隐约中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曲调,感觉似乎有些熟悉,但又觉得很陌生,那是什么声音?深更半夜的,难道有人在练嗓子不成。我心下大疑,一种不祥的预感又浮上心头。“七星坛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说啊!”我急得火烧火燎的,而小浩还是一副低头沉思的样子,气得我干瞪眼。对了,我差点忘了堂哥那间不是朝北么,透过他的窗户正好可以瞧见北山。我立即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堂哥卧室的门,做贼一样地进了去。屋子里一片漆黑,幸好我还看得比较清楚,能听到堂哥熟睡中的轻微打鼾声,唉,我要能睡得那么香就好了。“师哥,我也觉得很奇怪,你还是亲眼看看吧!”“嘘!”我转过身说,“别忘了我哥有阴阳眼,把他吵醒了看到你那就不好办了,你先给我闭嘴!”
我轻手轻脚地趴到窗台上,睁大了眼睛朝远处的凤凰山望去。一副无比诡异的景象出现了在我眼前……山顶的七星坛上,有一团黑色的气雾像一个倒置的漏斗,正不断地旋转收缩,逐渐向中心凝结,而山上有一些细细麻麻的黑白色斑点,像虫子般向山顶爬动,原来,那团黑色气雾,就是那些斑点挪动到山顶上时,似乎在一股外力的作用之下会聚而成。更让我心惊的是,那黑雾里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怨气,虽然隔着如此遥远,我都能隐约感受的到,好强的煞气!我暗叫道,那黑雾里的煞气绝非是一两个怨魂所能形成的。而那些细细的斑点,很可能就是一个个单独的亡魂,它们从哪儿来的?我沿着那些鬼魂来的方向看去,脑子里“嗡”的一声,不会吧,它们走来的方向,极有可能就是南山坡!
“不好!”我忍不住喊了出来,随即立刻将头埋了下去,可别把堂哥给吵醒了,要不然就麻烦了,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了各种借口,好在他还是7岁孩子的智商,就是被发现了也好糊弄。堂哥实在睡得很死,不仅没被我吵醒,反而翻了个身,睡得更香了。我马上跑了出来,扣上帽子穿上衣服背上挎包,准备去近处看个究竟。
“师哥!我觉得有些危险啊,你真的要去冒险?”小浩见我要去干架的样子,目光焦虑而关切,“那煞气太强了,而且我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样就去是不是太鲁莽了?”
“放心,我只是去打探打探,凤凰山上现在那么强的怨气,我可不会傻到去送死,但总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一楼的门口,十二分谨慎地打开了门,我可不想把谁吵醒,否则被伯父伯母发现,弄不好会以为我有梦游的怪毛病呢。
“师哥,我看你越来越像了。”小浩跟在我后面说。
“像什么?”
“越来越像个驱鬼镇邪的先生了!”
“去,我才不要做什么先生呢,我只是尘世里一个迷途小书童罢了。”
冬天的深夜夜凉如水,明月当空,万籁俱寂,没有一丝风,却能感到一阵阵难以言状的寒意。我来到盘云溪前的那座石桥边,蹲了下来,凝视着南山坡那个方向。此时不远处的南山坡冒出了一个白色的影子,飘飘然向着凤凰山飘荡过去,看背影像是个女子。接着,又一个身着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头上戴四方平定巾的男子向桥这边飘来,我赶紧将躯壳往旁边的灌木丛挪了挪,虽然有符咒在身,但是若把那些怨鬼都招来就麻烦了,那么多死鬼,就是一鬼一口唾沫都能把我淹死。
还好那男子并未发现我,他目光呆滞,双手直挺挺地下垂,像是被一根看不见得绳子拉着一样,直奔北山而去。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他的服饰,绝对是明朝普通男子的打扮,而他身上的怨气,像是在地下沉睡了多年而今忽然觉醒了一样,清新而强烈,但是那怨气却犹如被驯服般地安稳平静,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制。
不只是南山坡,就在我身前十几米处的盘云溪里,此时正缓缓浮出一个身着水田衣的女子,那水田衣是一种以各色零碎锦料拼合缝制成的服装,因整件服装织料色彩互相交错形如水田而得名,简单而别致,尤其在赢得明朝的妇女普遍喜爱。看来,今晚这些被倭寇残杀的怨鬼都要去七星坛开会了吧。怎么可能,都过了几百年的时间,怎么他们的怨气还没消散,而现在,它们又要去干什么?
老天总喜欢和人开玩笑,有时候还开的很冷。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也许刚从被窝里出来的躯壳有点受不了冬夜的寒冷,我居然不争气地打了个喷嚏,“完了!”我心里喊道,果然,刚才还像木偶一般往前飘得一男一女两个鬼魂停住了,他们转过身来,犀利刺骨般冰冷而木然的目光直勾勾地扫在了我身上。我立即从包里摸出两道符来做好准备,只要它们敢做出什么动作,我只有先下手为强了,不过希望别把远处的那些鬼东西招来,否则我就要被一群死了几百年的鬼魂给群殴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我攥着两道符打算和发现我的一男一女两鬼魂开打的时候,死一般静谧的夜空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幽怨的笛声,离我近在咫尺的鬼魂一听到这声音,立时全身一紧,像两个被操纵的木偶一样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快速飘去,而笛声发出之地,正是凤凰山上的七星坛!我紧绷的神经稍一放松,那股笛音就似一股潮水汹涌澎湃势不可挡地侵入了我的脑海,刹时间,我就像听到无数人凄惨无助的呼喊,那喊声充满了绝望和愤懑,让我感到无比的窒息和压抑,我就想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洞,里面伸出无数枯黄干瘦的双手,拖拽着将我拉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