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痛难忍,估计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钱老爹见状立即下了榻过来扶我,“喂,你咋了,小小年纪心脏有问题么?”我直想笑,我这哪是心脏有问题啊,早去医院看过了,唉,是心病吧。我摇了摇头,故作随意地摆着手,“我心里一难受,就这样,没事的。”
他见我好了许多,才放心了些,“你啊,别太难过了。那女孩子我见过,天生的命轻,还犯水,活不过三十。上天注定,谁也改不了。”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似乎陷入了沉思。也许,他想起了自己那位逝世多年的妻子吧。上天注定,凭什么,上天到底为何有权力决定一切,难道它就可以乱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道?我想不通,难道我们每个人都是上天的玩物么,在它面前,我们就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俩静静地躺着,再没说一句话,我知道,我们那时都在回忆里生活。不过当我从回忆里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并没有以前那么哀伤了,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既然无法改变的事情,你再沉痛也没有用,只是在惩罚自己而已,那又何必呢?我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便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此起彼伏的山峦和漂浮在天际的一抹浮云,渐渐有如释重负之感,
今晚的月亮很圆,就如一个银盘子挂在浩瀚的星空。郊区的空气污染比城市好很多,一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繁星,冲你眨着眼睛。我跟在钱老头的身后,穿过山后的那片稀疏的竹林,走进幽深的山坳中,根本无心欣赏这静谧的夜色。
此时已是夜里十点左右,山坳中寂静无声,凉风徐徐吹来,不时闻到一股木头烧焦的味道。不消说,肯定是从六棵倒霉的槐树那儿传来的。我身上没带任何符纸,钱老爹手里拿着黑布包着的明玄剑 就是那把看上去破烂不堪的铁剑,不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处。他突然停住了,转过身说:“待会儿你在一边待着就行,看好了。”“老爹,我身上啥都没有,万一……”
他不屑地一笑,“傻小子,没什么万一。这里的怨气是挺强,不过槐树一死,就容易对付多了。”他继续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就能望见不远处那个深潭了,而那六棵原本挺拔粗壮的槐树,只剩下了几个烂木桩子,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焦炭的味道。“你就站这儿,别动!”他嘱咐了句,就朝水潭走去。我只好站在一旁,做一个看客。
只见他步履缓慢地优哉游哉地走去,在湖水边伸了个懒腰,竟然弯下半边去洗手。这老家伙胆子也忒大了吧,我不禁为他捏了把汗,若是水里出来个水鬼把他拖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过还好,他站起身来,啥事也没发生。奇怪了,那水潭里明明有着浓郁的煞气,难道那些女鬼都含起来了不成?钱老头背对着水潭点燃了根烟抽,然后又朝我这里慢慢走来,似乎在散步一样。然而,就在他迈开步子的时候,湖水上突然气浪翻滚,一个身着红衣,长头披散的鸡蛋脸女鬼张着爪子就朝他扑将而来。小心!我急得差点大喊出来。
然而老爹子却是从容不迫地从兜里拿出一张符来,朝身后随手一扔,那符飘飘然地落在地上,女鬼只是朝后一退,便随意躲开了。妈的,他是干嘛呢,符可不是那么扔的啊,怎么跟撒纸钱一样啊,那有个屁用啊。
身后的女鬼也是一愣,也许她也搞不懂今晚来的这老头到底在做什么。“呵呵呵呵,老爹子又来了,上一次救那个小伙子的时候,你跑的可真快啊。”一串嘶哑苍白的笑声顿时在四周响起,我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又来了三个身着红衣的女鬼,围成一个大圆圈不停旋转着,将老头围在中间。钱老爹不慌不乱,又掏出三张符来,嗖嗖嗖地朝前方和左右打去,速度异常迅捷,可是那几个女鬼也不是吃素的,见符飞来便立刻化为了数缕怨气融入了地下。三张符什么也没碰到,缓缓掉落在地上。“哼,没想到树死了,根还在,躲到树根里去了。”他喃喃自语,摇了摇头,“这下子麻烦咯。”
我看着手心都出汗了,真是骄兵必败,老爹子你也太大意了吧,这回看你怎么收拾。他继续站着抽着烟,好像啥事儿都没有似的,而我清晰地看到,此刻地上有无数缕煞气正沿着许多脉络朝他方向袭来,好家伙,应该是利用了槐树在地下的根系吧。
“小枫!学着点,明玄剑可不是用来打架的!”他大喝一声,右手一晃,将黑布抖开,献出了那把剑,那剑通体发着黄光,即使距离已如此遥远,我也能感受到剑身上发出的气。
“看好了!”他将剑插在地上,右手剑指一结置于胸前,“小枫,就用你上次的太玄神火阵!起!”他起字一出口,只见落在四个方向的符纸立时黄光一闪,四周围无数白色光点向阵中聚集,阵法内火光冲天,而那些汇聚来的煞气一看形势不对,立即幻化为四个红衣女鬼,在阵里惨叫着。而在阵法的正中央,那把明玄剑身上的黄光愈来愈强烈,最后居然形成了一道细细的光柱,直向天空中射去。我看的呆了,眼前这景象实在是太玄了。
“怎么了,看傻了?”钱老爹居然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更是吃惊不小,那阵法还在运行之中,他应该全力维持才对,怎么能中途开溜呢?而且奇怪的是,阵法此时并未停歇,还在自行运转。莫非这老头的道行已经高到了不需要亲自维持阵法的程度了?我瞪着眼睛傻愣愣的看着他。“傻小子!没那把明玄剑,我能拿出身来么,也不动脑子想想。”他打了口烟道。“原来,原来……”我瞠目结舌,没想到那剑还有如此大用,简直相当于多了一个人帮你维持符阵了。
“符阵的阵眼本该是启动阵法的人,不过有了这把剑就可以取而代之了,所以它很不简单啊,可以当做阵眼用。”他斜了我一眼,靠在一棵柱子上说。“这样是不是随意多了,剩下的就当是看戏了。”
“果然不简单啊,那么有了这把剑的话,一个人就能用两人才能使的阵法了,就是说凭空多了个帮手?”
“不全对,只有镇煞驱鬼的符阵才行,像七星回魂这类必须人阵合一的就不能用。”原来是这样,那也行啊,毕竟《易镜玄要》里的基本上都是去煞镇鬼的符和符阵,有了那剑可省事儿太多了。
“钱老爹,那……”我正开口要问,忽见他盯着我的眼神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异象,我正纳闷,却被他往使劲旁边一推,我没防备,差点摔了个跟头。“你干啥……”我刚要喊,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原来我的身后竟然有个漏网之鱼,一个紫衣女鬼此刻正一动不动地伸着指甲长长的爪子向前抓去,离钱老爹的脖颈只有半米之遥,而女鬼的脸上,早被贴上一张五雷破煞符……
“死……老头子……”女鬼张着大嘴,说出四个字后便化为飞灰,我出了一身的冷汗,要不是钱老爹反应快,我估计早被掐断脖子见阎王去了。“哼,你以为就那四个鬼了?”他满不在乎地看着我,“学聪明点,你身后的竹林子里还有棵槐树苗呢,这紫衣鬼就是从那儿出来的,别老顾着眼前,鬼可机灵着呢。所以要是一个地方有问题,你得先来看看,熟悉环境才能有备无患,懂了吗?”我点点头说“那么,你不是也忘了那棵树苗了吗?”
“笨蛋!”他猛地拍了下我的脑袋,“这是故意留下来给你吸取教训用的,我能那么不小心嘛!”我的妈呀,这教训够深刻的,弄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哎,我只能嘿嘿地陪着笑脸,“记住了,记住了!”幸亏他用明玄剑撑住阵法,要不然也腾不出空来救我了。
我们朝前方那神火阵看去,里面的女鬼已经开始神形消散了,明玄剑的黄光渐渐退去,阵法收毕,只剩下几张符纸仍然孤零零地贴在地面上,煞气全无。看来这里终于可以恢复安宁了。我望着一潭湖水,微微地叹了口气。“钱老爹,要不是你,我恐怕一辈子也报不了仇。”他轻声一笑,“好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要是带着仇恨去做这些事儿,恐怕你也和那些厉鬼差不多了。那也是干这行最忌讳的,知道么?”我心领神会地一笑,觉得这句话很有哲理。
正在我们要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一阵风起,“韩枫,是你吗?”一个无比熟悉的女声传来,我呆住了,这声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