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六月,大梁城在炎炎夏日下,一扫当年天下华都奢靡繁闹之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慷概悲凉之味。大梁城风貌的改变还要“归功”于秦国大将王贲,若非当年王贲为灭魏国水淹大梁,致使城池尽毁,那么大梁时至今日依然会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
且说这大梁城以前本是魏国都城,六国被灭后,秦王朝将天下设为三十六郡,大梁城便属砀郡,虽然此时已改作浚仪县,然而当地民众还是习惯称作大梁城。
此城东接齐鲁,南控江淮,西临嵩岳,北据燕赵,自古为中原中心地带,地势平坦,交通便利。正如后世司马迁云:“地四平,诸侯四通辐辏,无名山大川之限。”
壶中乾坤是大梁城有名的几座酒楼之一,大梁民众议政之风甚浓,这壶中乾坤在大梁城刚被作为都城时,就已是各色士子官宦争相趋往的议政闲谈之所,此楼先前被大水淹毁,如今重建之后虽已无往日客满为患之象,但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而此时在壶中乾坤二楼靠窗的一张四方桌旁,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紫衣少女正坐于此饮酒闲聊,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从雒阳县深山中离开的秦柯和小水。
“唉,你们知不知道,最近天下可出了几件大事情!”此时邻桌一个士子模样的人对同桌另外几人说道。
“哦,什么大事情?”另外几人显然还不知晓。
“最近江湖中出现了一个神秘刺客,专杀诸子百家之人,先后已有法家、墨家、儒家、兵家门派中重要人物被杀。”士子模样人轻声道。
“竟有这种事?”另外几人也是心中惊奇。
“若说就只这几家之人被杀,约莫还说得通,因为他们都是与政治相关的门派,可更奇的是就连道家、名家、农家、杂家也有人被杀。”士子模样人接着道。
“啊!道家讲究无为,名家只是善辩,农家本分农事,杂家一意编书,他们为何会惹得这杀身之祸啊?”其中另一人道。
“可不是说嘛,是以天下人都暗暗认为是朝廷所为,想要灭绝百家,独尊法术。”士子模样人压低声音道。
“若果真如此,那秦人真是虎狼啊!”
“被杀之人门派繁杂,这且是此件大事神秘之其一,其二便是那神秘刺客。”士子又接着道。
“那刺客又有何神秘之处?”有人忙问道。
“那刺客的神秘之处便是杀人方法的奇特。”士子倒是吊足众人胃口。
“杀人方法奇特?”另外几人均是皱眉道。
“可不,听那些有人被杀的门派传出消息来,那刺客杀人用的是一把秦筝,用筝弦所发气劲伤人,端是防不胜防。”士子神秘道。
“筝弦所发气劲?兄台莫非说笑?这等杀人之法可是从未曾听过?”其余几人均是将信将疑。
其余几人虽是听得不置可否,然而秦柯和小水闻言却是心中一愣。
秦柯道:“难道是剑筝?只是那黑衣恶人却为何要用剑筝刺杀诸子百家之人呢?”
“剑筝出现之前可未曾听说过还有何筝如此厉害。估计多半就是剑筝了。”小水分析道。
“不管这个黑衣恶人是何目的,若是被我发现他的踪迹,定要手刃此人,将剑筝夺回来,务使天下人不再受此筝伤害。”秦柯咬牙道。
旁边几人喝过几巡酒后,便起身离开了酒楼,秦柯和小水见再听不到别的讯息,便也结账离去。
二人行走在大梁街上,但见不时有身怀武艺之人经过,或独行,或结伴而行,陆陆续续出了大梁城东门继续往东而去。秦柯眼见及此心中暗想:秦法严苛,然而刚则易折,天下才一统十多年,如今已是人心思动,乱象初显。只是心中好奇不知这些人欲往何处而去,不知又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秦柯心想反正自己也是往东而去,且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究竟,想及此便和小水跟着不时出现的江湖人士沿着滨海道往东而去。
二人越往东走,路上所见江湖人士越多,及到泗水郡时,更是出现了诸子百家的好多人物,秦柯不禁想到:难道这些江湖人士往东而来与那黑衣恶人及剑筝有关?想到此处更是坚定了跟去一探究竟的决心。
三日后,江湖侠士和诸子各家到了泗水郡的彭城县便不再前行了。秦柯心想:昔年曾跟随师父来过此处,这彭城总司天下驰道枢纽,自三皇五帝时就已建城,其后相传皇帝更是在此建都。不想今日又来到此处,不知道此番此地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秦柯和小水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进得门去,但见座无虚席,环视一周,见有一桌仅有两个人占着,一人穿一件蓝色布衣,另一人穿一件红色胡服。
秦柯见状便走过去拱手道:“打扰两位,不知可否与
二位共用一桌。”
那两人见状也一拱手道:“无妨,二位请坐!”
秦柯和小水落座后,要了一应菜肴酒水,边吃边问那两人道:“小弟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二位大哥?”
“哦?何事?”蓝色布衣问道。
“不知这些江湖人士和诸子各家怎么突然都在这泗水彭城聚集呢?”秦柯问道。
“小兄弟可否听说最近江湖中出现了个用魔筝杀人的神秘刺客?”那人反问道。
“小弟先前在大梁城中听人说及此事,后又见各色江湖人士以及诸子各家人物均往东而来,这才一路跟随到此。”秦柯如实道。
“小兄弟既然听说过这个魔筝刺客,那可否听说近日那刺客已被杀死。”那人又问道。
“这却不曾听说,那刺客已经死了?被谁所杀?”秦柯闻言心中亦惊亦喜问道。
“据说是被墨家所杀,而且那把魔筝也被墨家所得。”那人接着又道:“如今大家汇聚于此,便是为这魔筝而来。”
“既然刺客已被杀死,却要找这把魔筝作何?”秦柯不解道。
“小兄弟有所不知,最近一段时间,此魔筝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说是用羽调弹奏,筝弦即可发出剑气,伤人与无形;用徵调奏之,则可惑人心智,等等,当真厉害无比。”那人道。
秦柯听到此处暗道:如此一把祥和之筝,却被那黑衣恶人用来弹奏杀戮之音,残杀无辜之人,当真是可恶。
随即又听那人继续道:“如今诸子各家均是众口一词,都说要用这把魔筝去祭祀自家被杀害之人,用以告慰亡灵。”
“哼,说得冠冕堂皇,什么狗屁告慰亡灵,还不是贪念那魔筝厉害,想要据为己有。”身穿胡服之人不屑道。
“兄弟说得正是,此筝若是被内功深厚之人弹奏,纵使面对千军万马又何惧哉?正所谓筝弦一动,音杀千里。如今天下暗流涌动,诸子哪一家不想将这胜过千军的魔筝据为己有,好在将来大争之时作为最厉害的一支奇兵呢!”那人接话道。
“这也还是诸子各家的障眼之法,而各家最在意的还是魔筝筝箱中所藏的一把魔剑。据说神秘刺客临死前说道:‘得此剑者,得天下。’传说那把惊天魔筝原来只是用来镇封筝箱内的魔剑的,魔筝已然厉害地匪夷所思,估计那把魔剑的威力更是骇人听闻了。”
秦柯听罢心中又是暗想:这黑衣人当真可恶,自己作恶多端,死就死了,却还将此秘密公诸天下,这岂非要惹得天下大乱么?不行!一定要尽快将剑筝寻回来,否则不知要有多少人为此丧命。只是秦柯却不曾深思,自己寻回剑筝,难道又能独善其身吗?这是后话。
且说秦柯和小水离开酒馆时已是戌时,街上人员萧清,唯有打更人不时传来一声声更鼓的声响。二人刚刚拐过一处街角,眼见就要回到住宿的客栈时,突然对面房顶一条黑影闪过,紧接着又是四条身影紧随其后,一并向城北方向窜去。
秦柯和小水对视一眼,便也朝着几条黑影消失的方向掩身飘去。几条黑影一直向北便停在了一家客栈的后墙边,随即纵身一跃便都进了客栈之中。秦柯和小水爬上墙头,看清几人进入的房间后,也从墙头飘身而入,贴身藏在了那间房子的后窗下。只听其中一人道:“属下四人参见法具大人!”
“罢了,免礼!”一个平和的声音道。
“谢大人!”四人同声道。
“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查明,此时聚集在彭城的除了一些游侠豪士外,儒家、农家、名家以及阴阳家也都在城中的各个客栈之中。”
“哦,阴阳家也来了?”
“是,大小祭祀、五行者都已经到了。另外还有一个秘密团体也在城中,只是还未查出是何来历。”
“那墨家呢?”
“属下无能,至今仍无墨家半点消息。墨家不会看见天下群雄气势汹汹,事先逃走了吧?”
“不会,这不是墨家的风格,墨家讲究兼爱非攻,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天下群雄为了一把魔筝相互厮杀,定是要想办法解决此事的。”
“既然如此,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等!”
“等?”
“对,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等着他们两败俱伤,再一举消灭了这些以武犯禁的不法臣民。”
秦柯听到此处一拉小水轻轻地离开这家客栈,施展轻功往二人歇息的地方行去。到得客栈之中后,小水问秦柯道:“柯哥哥,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等!”秦柯也学着法具的口气道。
“你也想坐等渔翁之利?”小水笑道。
“对,这次咱们不但要做渔翁,还要做黄雀。”秦柯道。
“可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万一墨家一直不现身,咱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小水道。
“那倒不是,我想一向以兼爱非攻为宗旨的墨家选择在此时消失,肯定有原因,正如法具所说,这不是墨家的行事风格。我估计彭城可能得乱好长一阵子了。”秦柯分析道,顿了顿又道:“在等的这段时间咱们先去一趟我妹妹的坠崖之地,赤雪马快,来回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那好,咱们就先去下邳,然后再回来捉那螳螂。”小水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