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杰出的心理学家、社会学家、思想家和文学家都从不同角度对男性的暴力行为的根源作过不同的阐述。英国著名学者亚当·朱克思认为,男人对女人的暴力行为源自男人潜意识中对女人的恐惧。轰动一时的小说《廊桥遗梦》的作者R.J.沃勒曾经说过,男人身上的荷尔蒙,制造着这个世界的罪恶。而我一直试图从大脑科学的角度来解释暴力行为的脑基础,我想从大脑生理机能的活动模式角度解释男性暴力行为与他们大脑生理机能活动之间的关系。现在,我所面临的新任务,是解释朱瑨冬的丈夫对朱瑨冬暴力行为的真正原因,并设法改变朱瑨冬丈夫的观念系统,使其能停止他在家庭里的沙文主义作风。我想,假如我不能实现这一目标,朱瑨冬与丈夫离婚将是不可避免的事。除此之外,可能还会有更严重的、不可预测的结果。
于是,我向朱瑨冬提出要和她丈夫见面。朱瑨冬同意了我的建议,但她反复提醒我,让我不要对与她丈夫见面抱任何希望。
我和朱瑨冬丈夫见面的时间是在与朱瑨冬见面后的第3天。地点是在朱瑨冬的办公室。
“我和朱瑨冬之间的事情谁也管不了,只有我们俩自己可以解决。我根本不需要心理医生,我相信我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我也相信我太太绝对没有问题。我们家的事不要别人来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朱瑨冬的丈夫一见我就这样对我说,他在对我说话时,眼睛里充满了挑战的光芒,并且流露出对我不屑一顾的神色。
挑战也好,不屑一顾也好,我都无暇顾及,这些我早巳习惯了,也有应对的能力。我所关注的是朱瑨冬丈夫所用的词汇的心理学意义。朱瑨冬的丈夫对我说了短短三句话,就两次使用了“绝对”一词,一次使用了“根本”一词。我和其他一些临床神经科学家的治疗经验和研究结果证明,凡是频繁和习惯使用“绝对……”“一定……”“根本……”和“必须……”这些绝对化语言的人,假如他们不是自恋狂(严格意义上应称为自恋型人格障碍)就一定是偏执型人格。我非常清楚,自恋狂和偏执型人格的人的思维是没有弹性的,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使用这类不留余地和没有解释空间的词语。
和朱瑨冬丈夫的谈话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我只好再约一次朱瑨冬,希望从她那里能获得认识她丈夫内心世界的更多的信息。
“你丈夫他向你承认过错误吗?”我问朱瑨冬。
“他从不向任何人承认错误,他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他不允许别人与他唱反调一一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单位。”朱瑨冬说。
“他最喜欢什么?”我问。
“权力,财富,成功,被人捧。”朱瑨冬说。
“说一说他每天工作与生活的主要内容。”我说。
“早晨六点多一点就起来,然后驾车去外边吃早饭一一他从不在家里吃早饭。他一般要在夜里十一二点钟才回家。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事业上,他事业心很强。我就是欣赏他这一点。”朱瑨冬说。“不过你必须清楚,他的事业心越强他的暴力行为也就越强。”我说。
“为什么,难道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朱瑨冬问。
“当然有关系。因为在激烈的争斗中,人内心的宁静感就破坏了。争斗越激烈,内心宁静感破坏得越严重。而内在宁静感破坏的结果会使人脾气变坏。”我说。
“难道让他放弃巳经成功的事业?这比要他的命还严重,他绝对不会同意!”朱瑨冬说。
“这个我很清楚,爱权的人把权看得比命重要,爱钱的人把钱看得比命重要。这种人看中的不是生命本身,而是生命以外的东西。我说的并不是让他放弃事业,而是让他放弃争斗。”我说。
“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办?”朱瑨冬问。
“非常严肃地告诉他,你无法忍受他的暴力与坏脾气,你要和他离婚!”我说。
朱瑨冬听了我的话,瞪着惊疑的眼睛望着我。
获得心灵宁静的途径
其实我并不是一定要让朱瑨冬离婚,也并不是一定不要朱瑨冬离婚,我只是想让朱瑨冬的丈夫紧张起来,内心彻底失去宁静,然后再来找我接受治疗。而假如他在紧张和暴跳如雷的情况下仍继续拒绝接受专业帮助,那么我将会毅然决然地支持朱瑨冬离婚。原因很简单,这证明他拒绝反省自己的错误,拒绝改变自己。对于顽梗不化的人,最好让他们去承担他们错误的后果。
事情还是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在朱瑨冬向丈夫提出离婚的当天,朱瑨冬的丈夫便怒不可遏地给我打来电话。
“你是什么心理医生,你有什么权力让朱瑨冬和我离婚?她朱瑨冬又是什么东西,她想让我声名扫地!他妈的我一天到晚忙来忙去为什么,怎么这么多人和我捣蛋,我到底怎么啦?惹谁啦?姓王的你给我听着,你如果再管我们家的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朱瑨冬的丈夫在电话里对我又喊又叫。我将他的这些话录了下来。
“我希望你能来我的治疗室来骂我,我欢迎你的一切不客气。我不会生气,我巳经失去了生气的能力,我对很爱生气和发怒的人有研究兴趣。”我心平气和地对朱瑨冬的丈夫说。
朱瑨冬的丈夫果然在第二天上午来找我。他一踏进我的治疗室,我便将他在电话里对我大喊大叫的录音不断重复放给他听,并且将声音放得很大很大。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朱瑨冬的丈夫看到我在专心致志地听他大喊大叫的录音便大声质问我。
“我在研究发怒和生气的心理与生理机制。我最反感的一位家伙竟然说鹿肉里含有大量的欧米伽3号脂肪酸,吃了鹿肉人不发火。这个家伙还说血清素是大脑里的消防队,可以帮助人扑灭怒火。简直他妈的放屁。我认为发火纯属于心理问题,是没有修养的表现。”我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道。(实际上是对朱瑨冬的丈夫说的。)
“哎哎哎,你别急,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他是什么人?”朱瑨冬的丈夫语气一转对我说。
“一个美国倍,叫Daniel G.Amen,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个家伙说的话。”我说。
“你有他的资料吗,能不能让我看看。”朱瑨冬的丈夫迫不及待地说。
“我有他的网站,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相信他的话。”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朱瑨冬的丈夫说。
朱瑨冬的丈夫对我否定的人非常感兴趣,他坚持要我将Daniel G.Amen的网址给他,我“很不情愿”地将Amen博士的网址给了他。
Daniel G.Amen博士是我非常崇拜的大脑行为学专家,我非常认同他的“通过改变大脑生理机能活动状态改变人的心理及行为”的一整套理论。然而,我坚信,朱瑨冬丈夫的问题在心不在脑,是他的人格和人生信念发生了障碍,所以欧米伽3号脂肪酸和大脑血清素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他。我之所以用激将法使朱瑨冬的丈夫对我“否定”的人的理论感兴趣,目的是为了创造与他沟通的机会。朱瑨冬的丈夫这么快就“上了我的当”,这使我看到他身上残留的儿童的人格特点一一他只不过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大人。
自从朱瑨冬的丈夫从我这里走了之后,朱瑨冬加紧了离婚步伐,她坚决要求搬出去住,朱瑨冬的丈夫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他非常怕朱瑨冬与他离婚给他的荣誉造成影响,而不是怕离婚本身。
“喂,你能不能劝劝朱瑨冬,让她别闹了,我巳经够烦了,她还闹什么呀。他妈的怎么周围的人都和我过不去!”朱瑨冬的丈夫给我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里还是大喊大叫。
“有一个乡下汉子来到上海,每次来天都下起大雨。乡下汉子十分不悦地骂道:‘他妈的怎么老子一来上海就下雨。’唉,要是乡下汉子说:‘每次下雨时我就来上海’,他就用不着生气了。当你和周围人过不去时,你会产生一种错觉,即你会觉得周围人都和你过不去。”我用很低很慢的口吻对朱瑨冬的丈夫说。
“你上次介绍的那个美国佬的理论一点也没用,我巳经吃了十多斤鹿肉,还在吃圣·约翰草,没有用!”朱瑨冬的丈夫再来见我时抱怨说。
“你吃十多斤鹿肉不够,你得将地球上的鹿吃完才会有用。美国佬的理论并不适合你,但一位叫Are Holen的挪威人,他的理论对你一定有用。不过接受他的理论你得有耐心。”我对朱瑨冬的丈夫讲。
像上次一样,朱瑨冬的丈夫又向我要去了Are Holen博士的网址。
两个礼拜以后,我终于等来了朱瑨冬丈夫向我反馈来的信息。
“你给我推荐的那个Are Holen博士不错,我几乎天天在登录他的网站。他的观点不错,有点道理。”朱瑨冬的丈夫打电话告诉我。
在接下来的治疗中,我抓住朱瑨冬的丈夫对Are Holen宁静心理学产生兴趣的机会,多次约他到茶馆交谈,沟通思想。朱瑨冬的丈夫对我讲,他脾气大的主要原因是太忙太累,是因为诸事不顺。我反复向他强调,无论什么人将人生演变成一场争斗,他就必然失去了内心的宁静,而失去了内心的宁静,则不可能有任何幸福的体验。幸福体验的基础是内心宁静,这正如植物生长的基础是植根于沃土一样。我还反复向他强调,心灵宁静只有通过长期修炼和运用高超的技术才能实现。
随后,我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为朱璟冬的丈夫安排了澄心静默心理疗法当中的静坐训练。
我对朱瑨冬丈夫的治疗持续了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我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朱瑨冬的丈夫在最后一次与我沟通时对我说,他现在才发现,只有精神上的宁静才是抗拒一切外界混乱和灾祸的最强大力量。我相信,朱瑨冬的丈夫内心世界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他巳经踏上心灵自救之路。他是幸运的,因为在我们这个星球上绝大多数人还在为生存而争斗。
朱瑨冬的丈夫不再对朱瑨冬发火和使用暴力之后,朱瑨冬也不提离婚的事了。
分离往往伴随着痛苦,痛苦过后我们会面临新的成长任务。所以为了成长,我们有时需要面对和选择分离。
美国心理学家詹姆斯·卢格
24.离开你离不开的情人
丁柳英是安徽省淮北市人,37岁,个体经营者,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她有一个12岁的男孩。
丁柳英选择了一个特殊的日子来找我:农历的七月七日一一中国的情人节。她是在她妹妹的陪伴下从安徽淮北来苏州的。她妹妹之所以要陪伴她,是因为她几天前曾有“commit”的举动,她妹妹担心她会再次将大剂量的地西泮吞进胃中。
在我的治疗室里,丁柳英的妹妹在丁柳英未和我约谈之前,先和我有一个短暂的约谈。
“我姐姐在婚外恋中陷得太深了,她巳经不可自拔、无力自救了,我们家的人怎样劝她都没有用,所以才来找你。我姐姐是一个非常善良和单纯的人,你一定要想办法来帮助她,不要让她毁了自己,毁了我们这个家!”
其实丁柳英的妹妹抢先和我约谈的目的很明确一一她怕她姐姐继续被网在情中央,怕她被网死。
当我问丁柳英的妹妹是谁让丁柳英来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丁柳英的妹妹说,是她逼着姐姐来的,她姐姐并不想看心理医生,也不相信心理医生,她只相信她自己,她只相信爱情的力量才能救她。
丁柳英妹妹的话让我不寒而栗。我明白,凡是抗拒型或被动型的当事者,都是帮助难度较大甚至很大的人,他们几乎不会积极主动地履行医生的建议,也不大会接受医生的观点。既然我巳经知道丁柳英属于抗拒型的人,那么我应当怎样帮助她爬出婚外恋的“深坑”呢?
她是个硬脖子女人,我让她的脖子转动起来
当丁柳英坐在我面前时,我有了足够的时间打量她。她很黑,也很丑,与漂亮这个词一点儿都不沾边,惟一吸引人的地方是身材较高,且相当丰腴。“这样的一个女人,也会有外遇吗?”我不禁这么想。
“你妹妹巳经告诉我你有外遇,我想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开始向丁柳英发问。
“很好很好的男人,比我大4岁。”丁柳英回答。
“能告诉我很好很好是什么意思吗?”我问。
“他的心很细,懂得疼爱女人。他很浪漫,有激情。还有,他很能干,有才。反正,在我看来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丁柳英说。
“正因为这样,你才爱他爱得这么深?”我问。
“是的,他就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的一切!”丁柳英说。
“我不明白,这样一个心细、有激情又懂得疼爱女人的男人,现在为什么会给你带来痛苦呢?”我问。
“他现在不大理我了,他对我不理不睬的,这让我非常气愤,非常痛苦。”丁柳英说。
“他告诉过你他对你不理不睬的原因吗?你思考过他为什么对你的态度变冷了这个问题吗?”我问。
“他没有直接告诉我,只是说他现在太忙了。我寻思这不是真正的原因,他对我态度变冷淡的原因是他怕影响他的前途、他的家庭。”丁柳英说。
“世界上绝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的:他们只有在不影响自己事业发展和家庭稳定的前提下才会去爱另一个女人,而当情人和事业、家庭发生冲突时,男人往往会选择事业和家庭而放弃情人。女人,尤其是给男人做情人的女人,必须懂得这一点。”我说。
“我不想听你说这样的话!我认为爱情重于事业,重于家庭!事业算什么,家庭算什么,生命又算什么?人生当中如果没有爱情就等于行尸走肉,就等于白活了!”丁柳英显得有些激动。
“问题是你所谓的爱情巳经给你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让你只有吞食安定才能入睡,让你每天以泪洗面,让你整日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这种爱也比生命还珍贵吗?”我继续问。
“那是他不大理我造成的,他对我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丁柳英说。
“问题是他能对你好起来吗?你有什么充分的理由证明他以后会对你好起来?他可能对你越来越坏,直至离开你!”我问。
“不可能,他肯定不会离开我,他一定会爱我的,我绝对相信这一点!他曾对我说过他会永远爱我,直到世界的末日!”丁柳英说。
“那你就勇敢地去爱吧。他不理睬你,你去理睬他呀,你去找他呀,你怕什么?”我有意这么说。
“我怕,我怕……怕……怕我丈夫知道我有外遇。他如果知道我有外遇,那可怎么办呀……我怕死了。”丁柳英差点哭起来,显得非常恐惧。
我和丁柳英的第一次约谈是在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结束的。丁柳英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是“犟”,非常的“犟”。除了“犟”之外,她甚至还有点幼稚。依我从事婚姻治疗的经验来看,丁柳英的确属于抗拒型求助者,她仅仅是想到情夫的热情,她并不想得到我的帮助。我现在需要搞清楚的是她的偏执从何而来:是性格使然,还是她完全迷失在婚外情中,出现了心智水平的大倒退。(事实上所有人坠入情网都会出现智力倒退)后来,我和丁柳英的妹妹又约谈了一次。丁柳英的妹妹告诉我,说她姐姐是一个非常爱走极端的人,她要么爱你爱到发狂,要么恨你恨到发疯,她一旦决定了的事任何人的反对意见她都不会听进去,她属于那种见了棺材也不落泪的人。平时在家里,任何人都要顺着她说话,如果不顺着她,她就发火。丁柳英的妹妹还特别向我强调说,她姐姐的犟脾气有点像她父亲,她父亲也是一个非常偏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