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曾国藩冰鉴(第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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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声音鉴附录(7)

这二三年间,魏忠贤深刻反省,恨自己色迷急进,而且可能切断他借助皇太孙上进的道路,又得夹起尾巴做人。但是不久,光宗突然去世,皇长子被立为皇帝,年号改为天启,他就是熹宗。

熹宗即位,按照惯例,要把侍候自己的太监安置在重要的岗位上,客氏也反复地劝说,熹宗任命魏忠贤为司礼秉笔太监。但是魏忠贤目不识丁,如何秉笔?真是荒唐!魏忠贤从此开始了乱政混世的七年。

魏忠贤的阴谋活动有个完整的计划。他大体上是前三年对内延下手,后四年是对朝廷开刀。他心狠手毒,秽乱春宫,在和客氏制服了内廷妃姨和小皇帝之后,就一步步地掌握了朝中大权。到了天启四年,忠贤大肆搏击群臣以后,大批无耻之徒,争相诌媚忠贤。围绕这个核心,形成了从内阁大学士到边关将帅的数百人庞大集团。其中干将首推崔呈秀,此人“卑污狡狯”,曾被高攀龙弹劾贪污,吏部拟处流放,呈秀求饶被拒,于是转投忠贤,叩头涕泣求救。当时,忠贤正寻求外廷援助,反击东林。“得呈秀,相见恨晚,遂以为腹心,日与计划。”成为忠贤后期外廷谋主。还有一个少年翰林冯铨,美容公子,人朝携带数双靴子,一会一换。“自顾其影,镜不离左右。”因其父弃地逃跑躲避金兵,被劾闲住。魏忠贤进香,冯铨跪在路上迎接。忠贤带他进京,起用为大学士,那时,他还不到40岁,破明史大学士年龄的最低记录。有的史料认为,他是忠贤的“龙阳君”

(即男妓)。倪文焕犯罪,认崔呈秀为父,崔呈秀转呈魏忠贤,亦被封官进爵。一个以私利为纽带集合起来的一群,必是藏污纳垢的垃圾坑。

魏党中见利忘义的小人比比皆是。70岁的刘志选,罢官30年,叶向高起用他为南京工部主事,方一上任,即攻击向高,取媚忠贤,又诬参张国纪,企图在倾覆皇后以后,分得一勺羹(张国纪乃张皇后之父)。曹钦程本是汪文言举荐为朝官的,却诬陷挤兑汪文言,忠贤连连提拔他官升三级。而王绍徽以尚书的高贵地位,却亲自下厨给魏忠贤炖猪蹄,被人讥称“炖蹄尚书”。

至天启五年以后,连忠贤也弄不清自己有多少党羽。据反魏派整理的名单,有以工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崔呈秀为首的“五虎”,有以掌锦衣卫事田尔耕为首的“五彪”,有曹钦程等“十狗”,有石三畏等“十孩儿”,还有“四十孙”之流。崇祯二年定逆案时,列名人员高达261人之多。

这个阵容,实事求是地说,其中也不乏“人才”,可惜心术不正,其反动能量确是很大。他们帮助魏忠贤干尽坏事,也借助忠贤的力量做尽了坏事。禁城东角楼管事小宦官也常用忠贤名义杀更小的宦官,3年内杀了百多个。更不论其他。没有他们,忠贤不能倒海翻江;没有他们,忠贤又何以成为历史的大罪人呢?

魏忠贤保护党羽,但刻薄,不许有半点离心或者“拆群”的现象存在。魏广微参与制造“六君子”冤案,后来,其父一点骨血发挥点作用,上书请求交法律处分,不要让锦衣卫酷刑折磨,忠贤就下令批准他的“乞休”请求,赶回家去。曹钦程德行太坏,同类不齿,忠贤“责以败群,削其籍。”尽管这家伙哭哭啼啼父子之恩难忘”,忠贤也不为所动。因而魏党阵营比王振大,比刘瑾坚固,能量更是王、刘所不能比的。

忠贤十分注意武装力量,刘谨败事时,深夜束手就擒,尽管他自领内厂,设党羽掌握京营都无济于事。忠贤决心建立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武装”。天启元年,他勾结大学士沈崔,鼓动皇帝设立“内操”。即从阉人中选拔士兵,由宦官任将校,驻扎禁城宫苑,隶属于司礼监和东厂。其武器装备都远远超过京营,因为兵仗局属于宦官24衙门之一。天启三年十二月他又亲自提督东厂。就个人素质而言,他比刘道要端严许多,深沉许多。三五年中,忠贤征服内廷,控制内阁,提督厂卫,豢养公卿,操纵第二武装,看来将“天下无敌”了。权势和罪恶的畸形发展必将给国家和历史造成巨大的灾难,其后果也一定是可悲的。

忠贤为人阴险狡诈,尽杀忠良。越来越成为众矢之的。他也张驽待发,而且毫不留情,他要用毒箭。他用心研究过刘瑾的教训:树敌多、杀人少。比如对杨一清,罢了官却不杀,以致东山再起,出谋划策,与张永一道弄得刘瑾千刀凌迟。忠贤深谙政治斗争就是你死我活,加上他那残忍的本性,使他一出手就显示出喋血嗜杀,从肉体上消灭政敌的“彻底性”来。魏朝、王安、宫妃等概不饶过,必杀之而后安。杀人就是为了夺权和权。

然而狡猾的魏忠贤并不蛮干,他是很讲究策略的。辅大学士叶向高“光明忠厚”,“朝士与忠贤抗者率倚句高。”忠贤虽然“默恨之”,并煽动指使“群阉围其邸大喿,”迫使向高“乞归”,然而魏忠贤仍然表面上“命加太溥,遣行人护归。”大学士刘一烃,抑制客、魏滥加荫赏,又请求把客氏赶出宫廷。“由是,忠贤辈大恨”,霍维华、张鹤鸣闻风攻击,也只是“传职允其去,又追夺浩命勒令养马而已。”至于天启初年前后任吏部尚书的周嘉漠、张问达、赵南星和左都御史邹元标这许多人正人君子、东林党人在位,阻碍着魏忠贤阴谋的实现。而忠贤仅仅矫旨给以优厚待遇和较高的荣誉,促使并允许他们体面的退休。但这并不说明魏忠贤心慈手软。他在谈到大学士朱国帧时说这个老头儿也不是正经人,只是还没把事情作绝,让他好生去吧。”原来他是度量再三,才放生的。看来,忠贤的髙明之处在于不做力所不及的事情。其理智足可以控制感情,不像刘谨凭感情用事像跪朝臣于奉天门外,逮300朝臣人狱,形式上轰轰烈烈,实质无济于大事;也不像王振冲动式地胡作非为。他在天启三年以前,尚没有能力整死东林党,非不想杀,是不能杀则不杀。

天启四年,魏忠贤把主攻方向移向朝廷,开始外线作战,方显出恶魔本色。

这场激战是在夏天揭开序幕的。春天,锦衣卫逮捕内阁中书(机要秘书)江文言,(这位汪中书是天启初年王安和刘一煜之间的联系人,因为他的努力形成了东林党控制政府的局面。)准备兴起大狱,打击朝臣。

虽然不久即开释,但震惊了东林党人,魏忠贤要开刀了。魏忠贤的活动已越出北京,每出必驷马扬扬,浩浩荡荡,不可一世,甚嚣尘上。这种示威性的张扬,引起朝臣的不安。六月,素以敏锐善察刚直敢谏着称的左副都御史杨涟首先发难,上疏参劾忠贤。列举其24大罪。诸如:破坏政体,排斥顾命大臣,交结阁臣,不容正色之臣,喜怒过于皇帝,伤害陛下妃嫔皇子,擅杀内臣,滥袭恩荫,兴大狱,更圣旨,用东厂快私仇,纵容奸细,创立内操阉兵,外出俨如圣驾,走马御前不自伏罪等等。同时请求驱逐容氏出宫,下忠贤刑狱。

杨涟疏成,准备面呈皇帝。谁知第二天熹宗克朝,他怕夜长走露消息,就连夜由会极门递人司礼监。魏忠贤听了十分惶恐,王体乾却浅浅扬眉一笑。趁天启苷“匠心独运”汗垂两鬓的功夫,体乾一本正经地读“二卄四罪疏”,要害地方必改的改略的略,反正皇帝心不甶焉,更不会拿到手去细看的。天启帝听得囫囵半片,波皱眉:“宫里的事儿,杨涟怎么知道的呢?问他。”第三天临朝,只见阉兵数百,刀剑斧瓜,不准言官奏事,杨涟无可奈何了。然而群臣激动,连上70余疏,皇帝哪里有耐心去听完,连说拟旨责备。”“忠贤既得瓦全,匣从此改心放手,为恶无所忌惮。”崔呈秀、冯铨已集合在忠贤膝下,劝他兴大狱用廷杖。忠贤不敢冒然,他要先做一个尝试,并且耐心地等待群臣淋漓尽致地把底露完。

魏忠贤的“尝试”选中了小小的屯四郎中管铸钱的万煜。他因请求内宫监把废铜交出来,遭到拒绝而上疏认为:魏忠贤一手握定废铜,目的在操天下之利,以及揽天下政权,这是奸雄用意。魏忠贤矫旨:廷杖一百。廷杖,是中国明朝特设的刑罚,大棒打屁股,正德以前,臀股包裹厚毡,示辱而已。刘瑾开始脱衣行杖。轻重全在监刑太监的口令上“打”、“着实打”、“好生着实打”,是“轻打”、“打残”、“打死”的三等信号。万煜被提到午门时,已被群阉拳殴奄奄一息,哪里经得住“好生着实打”呢,于是立毙杖下。杀鸡给猴看,廷臣被震慑了。几天后,又要杖责林汝嘉(叶向高的亲信),林逃亡,一百多阉兵围住叶府,登堂入室,谩骂追索。叶向高上疏要求魏忠贤“自请归私地”,圣旨却答以“忠贤勤劳”,于是叶向高愤而辞职。正直的旗帜倒了,邪恶的旗帜顾秉谦晋升为首辅。

魏忠贤得意了。双方准备着决战。这段时间,魏忠贤充分利用矛盾扩大阵营。明朝万历以后,党争渐渐激烈。那时,文选郎顾宪成因与内阁政见不一而被罢官。遂归无锡不再出仕,重修宋朝大儒杨时的东林书院,讲学于其中,并与高攀龙、钱一本等结为同志。

许多不满朝政有志再整朝纲的志士纷纷奔集东林书院,讲究“家事国事天下事”,议论时政点评人物,一时间成为正气之源。为淮抚李三才的去留问题,他们与朝廷展开大论争,被骂作“东林党”(封建社会,“党”是“团伙”的同义词)此后,与东林党对立的方方面面往往结成集团,专与之背反。论战和政治打击一直纠缠不休,直到明朝灭亡。

天启初年,东林党曾执政。天启三年京察,一批趋附邪恶的浙党昆党宣党官员被赶出要津。这些走投无珞的官员,作困兽之斗,奔走在忠贤门下。东林党人与反对派廷臣之间的矛盾,恰好被忠贤所利用。他树起反东林党的大旗,收编“散兵游勇”,措降纳叛,其中不乏鬼头鬼脑鸡鸣狗盗之徒。魏广微作缙《绅便览》,开列“邪人”名单,又手写应该起用而被东林压倒的人名单,抄送忠贤,王体乾、涂文雅又以小楷抄本,藏在袖中,作为优赏惩处的依据。

魏忠贤与东林党人的决战于天启四年秋拉开帷幕。九月,崔呈秀贪污案被高攀龙查实,革职听候处分。十月初一,皇帝百臣行祭天大礼,魏广微迟到,被魏大忠李应升抓住弹劾,内有“广微当退读父书,保其家声,勿倚三窟与言官为难,异日亦可见乃父于地下。”矛头所指已很分明。

魏忠贤狗急跳墙,说动皇帝把东林党首领高攀龙、赵南星、杨涟、左光斗。袁化中等罢官削籍,还有大批反魏朝官外谪或降职,正臣与秋叶一起纷纷飘落,以至“部署为空”。天启四年十月,魏忠贤决战获胜,终于控制了朝廷,但他决不做刘谨那样的傻事,决计彻底消灭政敌。从四年十月到五年四月,魏忠贤筹划着大规模剿杀。在组织上,他起用了反东林党人的丁绍拭、阮大铖等人阁或掌六部;在理论上,李鲁生提出“宅中而王,旨不从中出而谁出”,为魏忠贤用中旨(皇帝不经内阁会议直接下达的命令,已被客、魏利用)独裁制造根据;总体部署则是利用熊廷粥案为突破口来打倒杨涟等人。

所谓熊廷弼案原来是天启二年二月,明军在与后金对垒的战役中丧军6万,朝廷把经略熊廷弼下狱,判斩决。廷弼想托汪文言用4万银子贿赂掌权的东林党人以求缓刑,但没有真正实行。“五虎”首领锦衣卫指挥许显纯在东厂监督用酷刑逼汪文言诬供:杨涟等受熊贿赂。汪文言活活被打死,临死大叫:“天哪,哪有受贿的杨大洪(杨涟字大洪)啊!”许显纯捏造口供,相继逮捕了一大批东林党人。七月,逮捕杨涟、周朝瑞、左光斗、魏大中、顾大章、袁化中等,下在锦衣卫左狱。顾秉谦拟旨,五日一“追比”(用大刑逼退脏)。其实许显纯从七月初四到九月初四60天中已追比了24次,每次间隔只有两三天。第一次追比受刑后“诸君子头色墨而颠秃,裳上脓血如染,两狱卒挟持才能移步”。第二次则“股肉俱腐”。第五次“杨公大号无回声,左公声哟哟如小儿啼”。第六次“杨左伏地若死人”。七月,杨、左、魏一同被杀在狱中。不久袁、周也先后被暗杀。只有顾大章交付法司为斩刑,自缢而死。杨涟最惨,“二囊压身铁钉贯手”。死者无葬处,还活着的老母寡妻栖宿城楼。最先识破客魏,最先打击客魏的干臣死了,尸体出狱时以席绳捆,“尸虫沾沾坠地”。魏大中的儿子、《核舟记》的作者魏学伊为父冤而哭死。其实,熊廷粥早年曾攻击东林党,魏大忠是坚决主张斩熊廷粥的。八月,熊廷弼——代帅才被斩于菜市口。魏忠贤收到一箭双雕之效。为这“功劳”,皇帝先赐客魏金印各一颗,每颗金重200两,印文“钦赐顾命元巨忠贤印”。那时,皇后之宝只是梨木雕刻,可见客魏地位已到何种程度。

大狱之后,开列黑名单之风盛行。崔呈秀作《天鉴录》,王绍徽叙《同志录》,韩叙造《点将录》,《点将录》把《水浒》中人物绰号加在东林党人头上,颇有儿戏国事味道。魏忠贤的心腹太监各抄一份,藏在抽中,按名捕杀。魏忠贤下令拆毁天下所有的东林书院,无锡的东林书院夷为平地。天启五年十二月,用皇帝名义发布《东林党人榜》,列名三百余人。下令“生者削籍,死者追夺,已削夺者禁锢”东厂横行,不容人说话。中书吴怀贤读杨涟“二十四罪疏”拍案叹息叫好,竟被杀、抄家。

天启六年三月,魏忠贤指使浙江织造右监李实,再次弹劾东林党人,并按名捕治周起元、高攀龙、周宗建、缪昌期、周顺昌、黄尊素、李应升。除高攀龙在家投花池自杀外,其余六人都被许显纯暗杀在狱中。他们都是反客魏的重要人物。周宗建捶杖几死时,许骂日:

“你还能说魏公不识一丁么?”缪昌期曾策动反魏,拒绝给魏忠贤写碑文,又替杨涟起草“二十四罪疏”。他们都从容赴难。周顺昌临命不顾家人悲号,从容为寺僧书写扇面“小云楼”并识日月,投笔出门就捕;李应升“登舟作赋,略无抑郁之色”。当时,东林党人代表着正义和清明,德望极高。魏忠贤的党羽在杭州和苏州逮捕周顺昌和黄尊素时,遭到民众的围攻。后来,魏忠贤处死颜佩韦五人。散文家张傅为之作《五人墓碑记》,五人与“七君子”俱流芳千古。

这时的魏忠贤堪称位极人臣势焰烛天。

史料上未见有魏忠贤大规模敛财的记载,也未见籍没财产若干的记载。他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在支配呢?其实,魏忠贤志在天下,有了天下,什么能没有呢?

苔不能巩固政权,敛财还不是替人家敛,而自己则只能敛到怨和仇吗?刘瑾不就是这么一头蠢猪么!魏忠贤要的是权势,争的是根基。

天下不乏媚臣佞人,他们称誉这个大太监为“厂臣”,而且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来巴结他,为其邀功请封。肃宁县新修城墙,要为他加功;抓住个假间谍,也说亏“厂臣指授机宜”请封其为伯爵,赐田700顷;皇宫新大殿竣工,晋忠贤上公,赐田2000顷,赐铁券;袁崇焕保住宁远城,自然也是“赖厂臣安攘天下”,加思三等;更可笑的是雷震火药库失火,仪仗大象受惊跑上大街踩死百姓,火扑灭,象也被捉住,爪牙们觉得机不可失,赶忙上颂,“赖厂臣……”大奸惑主,天启帝临死时还嘱咐为忠贤晋王位。魏忠贤的女婿外甥、亡兄娘舅也一并沾光。客氏家族当然也是气势不凡。明朝276年,封为国公的一共15人(太祖开国功臣10国公,永乐2国公,景春1国公),连太祖的谋士刘基也只封为诚意伯,可见封公封侯是极其谨慎的事。从景泰至天启178年仅封两公,都封在短短一年,且集中在魏家。魏忠贤自以为真的功高万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