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歌德(世界十大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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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歌德作品精选(9)

不一会儿,两个历险者不但穿戴整齐,而且还修饰了一番。当他们二人再次见面时,真是郎才女貌,他们惊讶地互相对视着,接着却禁不住露出一脸笑意,便满怀无限的激情猛然拥抱在一起。青春的活力和爱情的欢愉使他们倾刻间便恢复了原有的朝气,要不是缺了音乐,他们肯定会跳起舞来。

从河中到陆上,从死亡到生还,从家人之中到荒郊野外,从绝望到喜悦,从冷淡到倾心到狂热的爱恋,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要想跟上并理解这戏剧性的变化,人的头脑简直不够用,不然脑袋非得爆炸不可,不爆炸也会被弄得晕头转向如堕雾海。在这种时候,一个人非得有颗健全的心脏,才能承受得住这片刻间接踵而来的大悲大喜。

两个人的心已经完全合二为一,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之中。过了好久他们才想起,留在船上的人还在担惊受怕,焦虑不安地挂念着他们。但想到不知道该如何重新面对那些人时,他们几乎无法不感到惊慌和担忧。

“咱们远走高飞,还是应该躲起来呢?”年轻人问。

“咱们要生活在一起!”她说,这时她的双手还紧紧吊着他的脖子。

那位农民听到他们提到游船搁浅的事,便二话不说,急急忙忙跑往河岸。幸好这时那艘游船已经缓缓地顺水漂起来,人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游船摆脱了困境又重新启航。大家无法确定他们在何处,只能漫无目的地顺水继续往前行驶,希望能再次见到两个失踪的人。农民又是呼喊又是招手吸引了船上人的注意,然后他朝着一处便于停船的地方跑去,并且还在不停地招手和呼喊,于是游船转向河岸驶来。当船上的人上岸时,出现了多么富于戏剧性的景象啊!两个热恋中的人的父母迫不及待地首先上岸;痴情的未婚夫差一点晕过去。他们刚一听说心爱的一对儿女已经得救,两个穿着别致的服装的人立刻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在他们走到众人面前之前,人们没有马上认出他们来。

“我看到的是谁呀?”母亲们惊呼道。

“我看见了什么啊?”父亲们也叫道。

这对获救的年青人在他们面前双双跪下。

“你们的孩子啊!”他们大声说,“一对相爱的人。”

“请原谅我们吧!”姑娘高声请求道。

“请为我们祝福吧!”男青年也高声恳求。

“为我们祝福吧!”两个人双双请求道。

这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异得一时语塞。

“祝福我们吧!”他们第三次苦苦地哀求道,面对此情此景,谁还能够忍心拒绝他们呢?

《聪明的妇人》

一个年轻的乡下人把一家大饭店租赁了下来,这家饭店所处的地理位置很好。从一个店主理应具备的素质来看,这个年轻人首先具有的一条就是业务娴熟。他打小时候起就在许多小饭店干过活,并且过得很开心。因此,他很想干这一种职业,因为这能使他在这种环境中度过一天当中的绝大部分时间。他总是无忧无虑,乐呵呵的。他的这种快乐的精神也感染了所有的顾客,所以这些顾客大多很快便成了回头客,经常在他的饭店里聚会。

他娶了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一个从不多话但也还说得过去的姑娘。她总是一丝不苟规规矩矩地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情。她爱自己的丈夫,也爱干家务,只是她时常会埋怨自己的丈夫用钱不够精打细算。金钱使她产生了一种敬畏,她充分了解金钱的重要性,因而感到有必要取得并把握住一定财政权。她除了天性开朗之外,其他所有的品性都带有近乎极端贪婪和吝啬的一面。

我想用玛加蕾特这个名字来称呼这位细致的家庭主妇,她对丈夫很不满意。他有时会把从马车夫和农业主那里收到的大笔定购粮食和草料的钱款,乱七八糟地摊放在桌子上清点,点完后便把它们统统划拉到一个小篮子里,等需要花销和付帐时就再到那里面去拿,他的钱从来不包,也不记帐。玛加蕾特曾以各种的方式提醒过他,但是丝毫不起作用。她终于意识到了,尽管她的丈夫不浪费也不乱花钱,但老是把钱这样乱放,总是会丢的。于是她心中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欲望:要使一个巧妙的办法,让他能够精心理财。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零钱被他漫不经心地用掉或流失掉,她感到十分心焦和烦恼,于是她觉得非要进行一次冒险的试验不可,她打算以这种试验来让他警觉,认清他那种差劲的理财方法。她决定尽可能多的把钱从他手中骗取过来,更确切地说,她打算用一种“升降机”的方法来使自己达到目的。她发现,丈夫放在桌上清点过一次的钱,收起来时他不会再重新点数。于是她在一个烛台底部涂上油脂,找一个牵强的借口把它放到散摊着杜卡特金币的地方,这种金币使她感到特别亲切。她一下子就粘上了一个金币和顺带着的几个小硬币,她对第一次打捞的成果感到非常满意,她一次又一次地反复采用这个绝妙的办法。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帮助丈夫,因此她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但是,她还是常常以此安慰自己。每当她对自己的作法心存疑虑时,她总是想,这种形式的窃取不能算作是偷,因为她不是用手把钱拿走的,她通过这种自我辩白使自己的心情安定平静下来。渐渐地,她用这种方法积攒下来的钱越来越多,并大大超过了她煞费苦心从家庭内部开支中所节省的资金。

玛加蕾特就这样忠实地实行着自己的计划,差不多已经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在这期间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丈夫的反应,没有发现他有什么情绪的变化。终于有一天她发觉他的情绪突然变得烦躁焦虑。她设法用甜言蜜语哄骗丈夫说出情绪不安的原因。很快她便得知,丈夫因为手头拮据而已经陷入了财政困境。他付清供货商的最后一笔帐后本应该还有余款可交付租金,可是他不仅短缺了所有的租金,甚至雇工的工钱也无法支付。而且由于他什么都是心算,也不用笔记录,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回想清楚,疏漏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于是玛加蕾特开始一样样地数落起他来,说他的行为方式,说他收钱付账的方法,还说他对钱不够重视,甚至,把他为人慷慨、乐善好施的义举也当成他的错处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她还说,他现在终于是自食恶果了,搞得整天这样心烦意乱郁郁寡欢的,但是他的做法无疑是不可原谅的。

不过,玛加蕾特自然不忍心让自己的丈夫长期处于这样的困境之中,更何况能让丈夫重新快乐起来也可以使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刚好她丈夫的生日到了,以前在这一天她总是会习惯性地送给他一些实用的东西,而这次,当她把一个小篮子捧到他面前时,着实让他惊叹不已,那篮子里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地装着的全是一卷一卷的硬币,各种不同的硬币都分类用纸包好,每一卷上都用笨拙幼稚的字体认真地作了记号。当丈夫看到摆在他面前的钱几乎正好是他短缺的那些数额,而且听到妻子一再让他确信这些钱都是他的时,这个男人真是瞠目结舌!她告诉他她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拿到的钱,哪些钱是她从他那里弄来的,哪些钱是她从生活费中节约下来的。她这终于使他转忧为喜了。这件事的结果自然是丈夫从此把全部的收入和支出的费用都交给他的妻子。他本人则一如既往更加勤奋地照管着自己的生意。从那一天起,他不再管钱上的任何事,哪怕是一分钱也不经手。妻子极为满意地掌管着出纳员的职位,她从没有收回过一个伪造的六法郎银币,甚至没有收过一个不再流通的六芬尼的德国硬币。她的努力和细心使她在家里取得了支配权,这结果实在是情理之中的。由于她理财有方,经过十年之后,她终于有能力买下并保有这个饭店以及饭店所属的一切财产。

《褐姑娘》

费了很大的劲,威廉终于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列纳多带着微笑对他说:“您给我带来这么多消息,我非常感谢。只是我还想问一个问题,我的姑妈最后没有让您向我转达一个看来不很重要的事情吗?”威廉想了想,说:“有有,我想起来了。她提到过一个叫瓦勒丽妮的女子。她让我告诉您,这个女子嫁了一个好丈夫,现在生活得很好。”

“这下我放心了。”列纳多接个话说:“我现在要回家了,面对这个姑娘,就不会触景生情并感到愧疚了。”

“也许我多嘴,您与她有什么关系?”威廉说,“只要用您的方式关心她的命运,就应问心无愧了。”

“这是世界上最微妙的关系。”列纳多说,“它不是一般人想象中的爱情关系。我完全信任您,可以说给您听,其实这并不是故事。如果我对您说,我很久不回家,害怕回到我的庄园去,刚才所说的奇怪的话,以及对家里情况的关心,所有这一切全是为了希望知道这个孩子的现状,您会怎么想呢?”

“请您相信我,”他继续说,“我很清楚地知道,有些熟人,虽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但再看见他们时会发现他们一点没变,我估计我家里人也差不多如此,很快就会跟过去一样,很好地相处。我唯一放不下的是那个孩子,她的情况肯定发生了变化,上帝保佑,但愿变得更好了。”

“您这么一说,倒让我感兴趣了,”威廉说,“您让我听听这个不同一般的故事吧。”

“至少对我来说,这是不寻常的。”列纳多答道,接着便讲起他的故事:

“在我青年时候,按惯例游历全欧洲的文明国家,是我的很坚定的决心,我很小就下了这样的决心,只可惜这个打算一再拖延,很长时间没有实现。久而久之,我只对近处的风景感兴趣,远处的在书上读得多了,听得多了,对我的吸引力就变小了。最后,叔父让我见过世面的朋友们催促我,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我就下了决心出游,而且比我们预料的快。”

“我的叔叔本来就想促成我的旅行,所以没提反对意见。您了解他和他的个性,他总是一根筋,手上的一件事不做完,其余一切都会放下。尽管如此,他还是有好多事,而且有些看起来是他力所不及的。这次旅行在他看来也相当突然,但他马上答应了。他把计划修建的,也可以说是已经动工的几项建筑工程停了下来,因为他从来不想动用积蓄。他是一个聪明的理财人,想了另外的办法。最简单的办法是收回过期贷款,特别是欠交的租金,他对欠债人很宽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决不主动让别人还,这也是他的一个特点。单子总是交给管家,事情由管家负责处理。详细情况我们不大清楚,我只是偶然知道,我们庄园有一个佃农,叔叔对他欠租宽限了很长时间,最后才把他赶走,扣了他的保证金象征性地赔偿损失,这块田地被转租给了别人。这个人在田里劳动不紧不慢,不怎么精明能干,但因虔诚、善良而受人爱戴,却由于有爱管闲事的毛病也被别人骂。儿子死了,身边有一个女儿,大家管她叫褐姑娘。虽然这姑娘决心做一个精力充沛的、坚强勇敢的女子,可毕竟太年轻,难以完成心愿。一句话,这个人是一天不如一天,连叔叔的宽容态度也挽救不了他的命运。”

“我旅行的决心已下,必须赶紧着手计划。什么都要准备,有的东西要包起来,有的要拆开,出发的日子就快到了。一天傍晚,我到花园散步,向熟悉的花草树木告别,迎头遇上了瓦勒丽妮。姑娘的大名这样叫,另一个名字是她的绰号,因为她的淡褐脸色人们才这样叫她。她堵住了我的路。”

列纳多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会。“我怎么会不认识她呢?”他说,“她不是叫瓦勒丽妮吗?是的,没错。”他接着说,“还是绰号叫起来顺口。总之,褐姑娘挡住了我的路,让我在叔叔面前为她和她父亲求情。因为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当时很难为她说情,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可能,就把这一切明白告诉她,又讥笑了一番她父亲个人的缺点。”

“她回答的态度非常爽快,同时也让人觉得天真可爱,我觉得她完全把我当做朋友,我想如果钱在我自己的银库里,我一定马上答应她,使她幸福。但这牵涉叔叔的收支,他已经做了处理,作了决定,根据他那种思想方式和他过去一贯的做法,是根本不可能让他改动的。自从了解他的这一个性后,我谁都没有答应过。因此,不论谁提出要求,我都只能袖手旁观。我已经养成一种习惯,对一切求情一概不理,不管被拒绝的是谁。这一次也只能如此。她出于个性和感情来求我,我则因义务和理智的约束而拒绝了她。不瞒您说,到了后来我自己都觉得这样做太无情了。我们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服不了谁,她被逼无奈,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她仍然镇定自若,说话时很兴奋,而且很激动,我却一直装成冷若冰霜,无动于衷,她的委曲便一下子流露了出来。我正想结束这种局面,突然她跪倒在我前面,抓住我的手吻起来,抬着头用可爱而动人的眼神望着我,弄得我不知怎么办是好。我赶快把她扶起来,说:‘你放心吧,孩子,我会尽力而为!’说完便拐进一条小路。‘请您尽一切可能帮我!’她在后面大声对我说。我不知说什么好,但还是说了声‘我尽力’,底下的就说不下去了。‘请您办成!’她突然快活地喊了一声,对我的话充满了无限的期待。我向她点了点头,就匆匆走开了。”

“我没有马上去找叔叔,因为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他只要投身于做的大事时,就不会插手管小事。我只好找管家,但他骑马出去了。晚上来了客人,是朋友给我送行来了。我们吃喝玩乐,直到夜深。第二天他们没有走,由于精力有限,她苦苦哀求我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消失了。管家回来后,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找他问事,他没有空闲听我说话。但我还是试着拦住了他,我刚提到那个忠厚的佃户的名字,他就态度坚决地回绝我“上帝保佑,您千万别向您叔叔提这件事,免得自找没趣。’我动身的日子定了,需要写信,会客,拜访左邻右舍,手下的人虽然极力帮忙,但手脚都不大好使,不能帮我做准备工作,什么事还得我亲自动手。终于管家在夜里拿出一个钟头来处理我的事务,我又一次壮着胆子为瓦勒丽妮的父亲求了一次情。”

“‘亲爱的男爵,’机智的管家说,‘这么点小事,您怎么老放不下呢?今天我在您叔父面前好没面子,您这次旅行所需要的费用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算。尽管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但是办起来很困难。事情看来只能如此,再要纠缠下去就会后患无穷,老主人特别生气。这种事常有,后果肯定是由我们这些人承担。为收回拖欠债务而采取严厉措施,是他自己规定的法子,他自己都得遵守,很难劝他让步。请您不要干涉这件事了,我求您了!那完全是费力不讨好,白费力气。’”

“我想放弃求情的念头,但又不完全甘心。我只是跟他磨,因为事情都是他掌管的。我要他办事温和点,公正些,他都答应了,这种人的特点是,先答应下来,以求得暂时的安宁。答应后他就走了,我的时间所剩无几,思想越来越不集中!我坐在车里,便把我在家中要管的一切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