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雨果(世界十大文豪)
4502100000015

第15章 英雄之死(4)

1879年,维克多·雨果的新作《高尚的怜悯》出版。人们再一次惊叹老人旺盛的精力和精湛的诗艺。但事实上,自从他身体不适以来,雨果已经很少动笔了,他的忠实的朋友兼助手瓦凯利和保尔·麦利斯将他以前的手稿不断加以整理,才使诗人每年都有优美的诗集和作品出版:1878年——反对天主教的政论《教皇》;1879年——批判封建君主权力的政论《高尚的怜悯》;1880年——《宗教信仰和宗教》、《驴颂》;1881年——诗集《精神的四种风向》;1882年——剧本《多尔格马达》;1883年——《历代传说》最后一集。

夕阳永照

步入晚年的朱丽叶在忍受了那么多的孤独和寂寞之后,终于能够单独和她所爱的人住在一幢房子里,她在三楼、维克多·雨果卧室的隔壁安顿下来。在阿丽丝嫁人之后,朱丽叶实际上已是独揽家政。雨果为了使她感到自己被信任,不再整天忧心烦恼,特意交给了她一项任务:由她和秘书里夏尔·勒斯克里德负责拆开所有寄到爱洛大街的邮件。当然,保尔·麦利斯仍继续充当雨果的信箱,最秘密的信件还是由他直接送到雨果的手里。

朱丽叶瞒着雨果,同洛克罗瓦一起策划,成功地使勃朗歇同雨果彻底决裂。洛克罗瓦吓唬勃朗歇说,雨果年纪这么大了,如果她还不离开他,也许有一天诗人会突然死在她的怀里,那样,她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朱丽叶则以雨果的名义给她一笔钱,让她开家书店,并劝她出嫁。在这种情况下,勃朗歇只好妥协,嫁给了早已对她倾心的埃米尔·罗什勒叶,他是个普通的职员,长得一表人才,机灵而又潇洒。1879年的12月2日,他们举行了婚礼。但勃朗歇对雨果始终不能忘情,觉得她的婚姻是个错误。在生下3个儿女之后,极度失望的勃朗歇抛下她的书店,离家出走了。

1880年7月3日,维克多·雨果出席参议院的会议并发表讲话,他说,为迎接7月14日攻陷巴士底狱纪念日,提议参议院通过一项崇高的法令,对公社社员实行大赦。他说:

“34年前我首次在这个法兰西讲台上发表讲话。按照上帝的意志,我最初的讲话谈的是维护进步和真理的问题;同样,按照上帝的意志,我今天的讲话——如果考虑到我的年龄,也许是最后一次讲话——谈的是仁慈和正义的问题。”

这一次,参议院通过了大赦法令。

1881年2月26日,是伟大诗人的80寿辰,巴黎人民为他举行了国庆般的庆祝活动。爱洛大街搭起了一座凯旋门,诗人站在打开的窗户前,身边站着乔治和让娜。前来祝贺的人们从诗人的窗下列队走过,向他致敬。诗人频频向人群点头表示谢意。这一天,巴黎的中小学生还享受了一次特殊的优待:学校里取消了对学生的所有处分。外省各城市纷纷派来了代表团,还有世界各国的使者,也都前来向诗人表示祝贺。人们送来的鲜花高高堆起,祝寿的队伍行进了整整6个小时,不断地向他高喊:“维克多·雨果万岁!”

诗人激动万分,此刻,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劳,幸福充溢了他的全身,他已完全沉浸在人民热爱的巨浪之中,忘记了一切。

这一天,有60万敬仰者从诗人的窗下走过!

7月,爱洛大街被命名为“维克多·雨果大道”。

1882年,朱丽叶·德露埃不幸病倒了。医生检查出她得了胃癌,不得不卧床休息。病情发展很快,朱丽叶日见消瘦,知道自己不久将告别人世,因此,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身后的事情。很久以来,她就希望自己能和女儿克莱尔合葬在一起,但雨果一直没有安排此事,他久已习惯朱丽叶的陪伴,不相信她会离他而去。1882年6月21日,雨果终于陪着她来到了圣蒙代,看望了她亡故的女儿,雨果也去看望了患精神病的不幸的女儿阿黛儿。朱丽叶在这天上午离家之前,给她的情人写了一封令人感动的便札:

“亲爱的,我的爱,谢谢你今天要带我去圣蒙代去作一悲伤而动人的会面。我依稀觉得,在我孩子的坟旁,我想到面临着的死亡,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我希望你将看到自己亲爱的女儿身体安康,那么我和你在这样的凭吊回来后,如果得不到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的慰藉,至少也可以顺从主的意志了。”

1882年11月22日,是雨果的剧本《国王取乐》首场演出被禁50周年纪念日,法兰西剧院决定重演此剧,首演的时间就定在这一天。朱丽叶拖着极其虚弱的病体,坚持与雨果一起坐在包厢里观看演出,她心里清楚:这可能是她得到的最后一次殊荣,因为她已经吃不进一点食物了。她的身体已经消瘦得认不出原先的模样了,她知道自己死期已近,但却尽力不去谈及此事,因为这样做会引起她所爱的人不高兴。维克多·雨果有个习惯:要求每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都先要“洗掉身上的晦气,抖落身上的悲哀”。令人感动的是,在朱丽叶身体极其虚弱的情况下,当夜里听到她的维克多发出轻微的咳嗽声时,朱丽叶仍然能够起来服侍他,为他生火、备好汤药。

在朱丽叶生病的日子里,雨果每天晚上都要坐在她的床前,陪伴她度过一个小时。在情人面前,朱丽叶没有流过一滴泪,从不诉说自己的病痛。她以超出常人的毅力,努力地让自己微笑,直到临终,依然保持着这种英雄的姿态。

1883年元旦,朱丽叶给她的维克多写下了最后的一封信:“亲爱的,我不知道明年的此时此刻,我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给自己过去的生活写下的证词是:‘我爱你’,这使我感到幸福和自豪。——朱丽叶”

同一天,雨果在送给朱丽叶的最后一封贺信中表达了同样的爱,他写道:“当我向你说:愿上帝保佑你——这是指天堂;当我对你说:安息吧——这是指地上;当我对你说:我爱你——这是指我。”

1883年5月11日,维克多·雨果的终身情人——朱丽叶·德露埃病逝,终年77岁。雨果悲痛万分,以致不能出门陪送亡人。按照死者的遗愿,维克多·雨果将她安葬在圣蒙代公墓——她的女儿克莱尔·普拉迪埃的墓旁。

奥古斯特·瓦凯利受雨果委托主持了葬礼,并致悼词:“我们痛悼的这个人是一位勇敢的女性,……她有权利赢得自己的一份荣誉,因为她接受了许多考验。”

朱丽叶的离去,令雨果悲伤欲绝,几乎失去了生的欲望。虽然他的生活中曾有过很多的情人,但没有哪一位能够取代朱丽叶在他心目中的的地位。正如1883年2月,在他和朱丽叶的“金婚”纪念日时,雨果赠送给她的一张照片上所题写的那样:“50年的爱情,最完美的结合。”朱丽叶去世的当天,诗人含泪写下了这样的诗句:再也看不到她了,叫我怎么活?

往后的岁月是一副沉重的担子,

主啊,我求你,一天也别让我等了吧,

请你快快召唤,快快把我召去吧!

自朱丽叶离开人世后,维克多·雨果也日渐衰老,记忆力减退。他不愿人们再为他庆祝生日,他说:“为我的生日祝贺?朋友们,请抛弃这个念头吧!我的生活中已只有无限的悲伤,再没有什么节日。”他的活动大大减少了,偶尔还会走进学士院。当学士院里空出位置时,他便前去投票,而且总是投勒孔特·德·利勒的票,因为雨果讨厌在候选人中挑来挑去。当常务秘书卡米耶·杜塞对他说这样做不符合规定时,老人回答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觉得这样更合适。”

1883年8月,儿媳阿丽丝带着老人到瑞士度假,住在莱芒湖畔的“拜伦饭店”。附近的人们举行集会欢迎这位伟大的诗人,人群将饭店团团围住。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位少年,他便是年轻的罗曼·罗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雨果。后来他在《老俄耳甫斯》一文中记述了他见到雨果时的情景:我们朝饭店奔去,溜进了一个精致的花园,在树下焦急地(我们对生活还没有感到厌倦!)等了近5个小时——就是等一天我们也愿意!湖面上终于响起了歌声。在金光灿灿的水面上荡出了几条挂着国旗的小船,歌声与欢快的谈话声交织在一起。人们都往花园里挤,湖两岸挤过来的人群把饭店团团围住,没有一点空的地方。就在当中飘扬着国旗的那个阳台上出现了一位老爷爷,两旁是他的孙儿们,……他多么苍老!头发全白了,满脸皱纹,双眉紧锁,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我觉得他仿佛是从远古时代来的。

罗曼·罗兰在这篇文章的结尾写道:“在我们看来老雨果的名字已经和共和国这个名字融会在一起了,在所有的作家与艺术家之中,只有他获得了永远活在法兰西人民心中这一荣誉。”

维克多·雨果——这位海上老翁,早在1860年便制订了他的信仰准则:“我相信上帝。相信灵魂。我相信应对行为负责。我把自己托付给宇宙之父。由于任何宗教目下都不能担负他们对人类和上帝的职责,所以我不需要任何神父来参加我的葬礼。我把我的心托付给我所喜爱的那些温柔的人。——维·雨”。直到老年,雨果始终忠于他的灵魂不死的信仰,他常对人说:“我知道我的灵魂永远不死。”

1881年8月31日,雨果考虑到自己年岁已高,遂拟定了一份遗嘱:上帝,灵魂,职责,人类只要信仰这三重观念就足够了。我也不例外。这是真正的宗教。我在这种信仰中生活过,我也在这种信仰中死去。真理、光明、正义、良心便是上帝。上帝就是光明。

我将4万法郎献给穷人。我希望用穷人的柩车把我送进公墓。

我的遗嘱执行人是儒勒·格雷维先生、莱昂·塞先生、莱昂·甘必大先生。他们可以指定他们认为合适的助手。我把我的全部手稿,以及能找到的我的一切手迹和绘画都奉献给巴黎国家图书馆——它总有一天将成为欧洲合众国图书馆。

我留下了一个生病的女儿,一对孙儿孙女。我为他们祝福。

除了每年必需给我女儿的8000法郎外,我所有的一切财产都属于我的孙儿、孙女。在此,我要注明,因为必须留出给他们的母亲阿丽丝的终身年金,并将年金款额增至12000法郎。而且,我将留给那位勇敢的女性一笔终身年金。她在政变时期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后来又抢救了装有我的手稿的行李箱。

我即将闭上我世俗的双眼,但是我心灵上的眼睛将永远睁着,而且比任何时候睁得更大。我无须任何教堂为我祷告。我只请求为普天下的灵魂祈祷。

维克多·雨果

1883年8月2日,雨果又追加了一份简短的遗嘱,表达了他同样的愿望:我把5万法郎赠给穷人。我希望用穷人的柩车把我送进公墓。我无须任何教堂为我祷告,只求为普天下的灵魂祈祷。我信仰上帝。

维克多·雨果

1884年9月,诗人已预感到自己不久将告别人世,他在9月9日的日记中写道:人间的萧条叫人凄凉,

听力在减弱,

视力在昏暗——

主啊,请迎接我的灵魂吧。

1885年5月18日,维克多·雨果染上肺炎,肺部充血,病情严重。消息一经传出,全国上下一片忧虑。连续4天,人们怀着忧伤的心情,谛听着病危诗人的呼吸。他的病日见恶化。面对死亡,雨果毫无惧色,他用西班牙语对守护在身边的保尔·麦利斯说:

“我要对死神说:‘敬请光临!’”

弥留之际,诗人为世人创造了最后的佳句:

“人生便是白昼与黑夜的斗争。”

5月21日,诗人拒绝巴黎大主教吉贝及神父登门为他作临终祷告。这位红衣主教在接到爱德华·洛克罗瓦的信时说:“雨果非常希望去见上帝,却不愿上帝进他家。”

5月22日,雨果叫人领来他挚爱的孙子乔治和孙女让娜,他的脸上泛起微笑:

“我亲爱的孩子们,……永别了,让娜。”

临终前,伟大的诗人向人们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看到了黑色之光。”之后,便是永久的沉默。

罗曼·罗兰写道:“就在这个年老的天神与生命告别的那个时刻,巴黎上空风狂雨骤,雷鸣电闪,冰雹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噩耗传开,巴黎参议院和众议院马上休会,法国宣布全国志哀。人们决定将雨果的遗体送往先贤祠安葬,并恢复了先贤祠三角楣上的题词:“伟大的人物,祖国向你们致敬。”

5月31日,巴黎凯旋门旁的明星广场搭起了一个黑色灵台,遗体告别仪式将在这里举行。是夜,巴黎人民为雨果守灵彻夜不眠。人流从四面八方一齐涌来,为的是向死者表达他们的敬仰之情和无尽哀思。灵台周围200米外全是悼念的人群;12个法国青年诗人组成了一支仪仗队;这里没有哭泣,没有跪拜;凯旋门四周、街道上、房子里,到处都有人在放声吟诵诗人的诗篇。整个民族在齐声为长眠的诗人吟唱。

6月1日清晨,葬仪开始。在这个隆重壮观的场合上,一辆仅饰有两个小小的白玫瑰花圈的穷人的黑色灵车出现在空地上。伟大的诗人便是死也要作最后一次鲜明的对照。

200万的人流跟在灵车后面,护送着雨果从明星广场前往先贤祠。街道两旁,竖着很多横标,上面写着:《悲惨世界》、《秋叶集》、《巴黎圣母院》、《九三年》等。

维克多·雨果——一位诗人和作家,在他死后,享受到了国家元首和军事统帅才享有的殊荣,这在人类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但维克多·雨果以其高尚的人格、天才的创作、大海般宽阔的胸怀,使他无愧于这种荣耀。在这个悲哀而又光荣的日子里,人们忆起了维克多·雨果50年前献给拿破仑的一首诗。现在,法兰西人民又愿以这首诗来回赠诗人:我们为你举行盛大的葬礼!

也许我们会有自己的战斗。

我们用战斗保护你的灵柩。

我们邀请全世界:欧、非、亚洲,

我们将献给你朝气蓬勃的诗歌,

来歌唱年轻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