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白居易(中国十大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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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白居易传(4)

半醉闲行湖岸东,马鞭敲辔珑。万株松树青山上,十里沙堤明月中。

楼角渐移当路影,潮头欲过满江风。归来未放笙歌散,画戟门开蜡烛红。

——《夜归》

前一首用白描手法刻划早春的景象,具有无限生机的喜悦之情,后一首写湖上夜归的情况,历历如绘。我们读了上面这两首诗,还可以证明西湖的白堤并不是白居易开始兴筑的。当他自己在诗中说“白沙堤”和“十里沙堤”的时候,他还到杭未久,可见在他未来之前早已有十里沙堤了。他又有“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杭州春望》)之句,更足以证明白堤不是白居易开始兴筑的,如果是他开始兴筑的,他还要问“谁开”吗?这是因为后人特别爱戴他,所以用“白公堤”来代替“白沙堤”罢了。

唐代的苏州,是东南大郡,版图十万户,周遭四十七里,西有姑苏山,西南有太湖,名胜古迹,遍于境内,物华天宝,湖光山色,居易不胜欣喜,大遂平生之愿。

在苏州任上,居易公务繁忙,不敢稍懈,宵旰勤劳,尽心尽职。他先修建了从门到虎丘的道路,以利游人行走,这就是山塘路,又称白公堤。堤下有一条宽渠,直通运河,又在渠里栽种了桃树、李树、荷花数千棵,红男绿女,游人如云。居易写诗道:“自开山寺路,水陆往来频。”因为他勤政爱民,政绩卓著,深受苏州百姓爱戴。公余之暇,他便畅游山水,纵情诗酒,与和州刺史刘禹锡唱酬颇多。

居易虽然游兴极高,但身体却日渐虚弱,咳嗽痰多,心绪也开始不佳。一次在游完灵岩寺归家的途中,不幸堕马,摔伤腰脚,伤势不轻,卧床一个多月,才能起来行走,而且他原来就有的眼疾,也愈来愈重,眼前总是雾雾蒙地看不清东西,于是萌发了辞官的念头。他告了一百天的长假,一直休息到八月底,假满之后,因眼病的原因,免去了他的刺史职务。他一面准备北归,一面遍游胜地,凭吊古迹。那灵岩的钟声,太湖的烟水,小西湖的绮丽,白云寺的缥缈,都使他流连忘返。特别是州民对他的深情厚意,更使他感到难以割舍。动身的那一天,属吏、州民抬着酒席,吹奏着乐器随船相送,依依数十里,不肯离去,使他极为感动。他叹道:“还乡信有兴,去郡能无情。”

可喜的是,行到扬州时,与刘禹锡不期而遇,二人都喜出望外,相携在扬州到处游赏,有时对酒联吟,有时引吭高歌,写下了不少动人的诗篇。刘禹锡写了《白太守行》,居易写了《答刘禹锡白太守行》,居易又在一次酒筵上写了《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刘禹锡又写了《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在扬州盘桓半月之久,才离开扬州沿运河北上,经过楚州,来到汴州,二人才依依分手。

文宗大和元年正月底,居易回到洛阳,使他伤心的是,弟弟行简已于去冬逝世了。这时他刚过了五十六岁,许多友人如王质夫、李建、元宗简等都已相继离世,但弟弟的逝世确实使他震惊之余又悲痛万分,心绪更为不佳。加上敬宗为宦官刘克明所杀,文宗即位改元的政局变动,都使他感到世事难料,人生无常,他不想再作官了,只想以诗酒自娱。但新上任的裴度和韦处厚都与他友情深厚,坚决不同意他在家赋闲,于是三月,居易又征拜为三品秘书监,并赐金紫。他只好回到长安新昌坊。

秘书监这个职务既清闲,又远离政治纠纷,居易较为满意。他的许多老友都在长安,如崔群、杨汝士、庾敬休、张籍、王建等,生活并不寂寞。十月份,文宗诞节,诏居易与安国寺沙门怀义、太清宫道士杨弘元,在麟德殿论儒释道三教教义,并写了《三教论衡》之文。在这两年里,他编辑了两本诗集:与元稹唱和的《因继集》和与刘禹锡唱和的《刘白唱和集》。大和一年十一月,他奉使去洛阳,刚过了年,就诏除他为刑部侍郎,三月初,他又动身回长安。刑部侍郎是个权官,正四品下,掌管天下刑法及徒隶、关禁之政令。他也感到高兴,便写信告诉元稹。

任职不到一年,好友宰相韦处厚暴病而亡,他的精神又受到很大的震动,加上身体衰弱,杨夫人和女儿阿罗都劝他分司洛阳,回家休养,他心里也极希望避开朝廷纷争,尽管所任的官职权势颇高,但他对名利已愈来愈没有兴趣,便又一次开始了“百日长告”。假满之后免去刑部侍郎,诏授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他不留恋这显赫的官职,为能离开政治漩涡而暗自庆幸。当然,要永远离开政治舞台,不能说,他没有一点伤感。

如果说在杭州、苏州刺史任上,为老百姓办了一些好事,解除了他们的部分危困,是他早年“兼济天下”之志留下的余光余热的话,那么这一点余光余热所闪现的火花现在已经逐渐冷却了。

八、退隐洛阳

五十八岁的白居易,如释重负地离开了长安,在回洛阳的路上,他优游山水,访友吟诗,走了十三天才到洛阳。

洛阳的朋友也很多,如东都留守令狐楚、河南尹冯宿、挚友崔玄亮等,他和他们游山玩水,饮酒赋诗,既不寂寞,又不繁忙;既无党争之虞,又无俸禄之缺,能这样安度晚年,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他真正体会到分司的妙处,便在《中隐》这首诗中很坦率地表明了自己知足的思想: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

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

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

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

不劳心与力,又免饥与寒。

终君无公务,随月有俸钱。

在宦官专权,党争激烈的大气候里,一般朝臣,无不陷入牛李党争,居易能超然物外,远离是非,这与他淡泊名利,洁身自好的品格有很大的关系。

他的挚友元稹早年也和他一样刚直不阿,嫉恶如仇,但却晚节无行。一是勾结宦官以求升迁,再是在浙东七年,素无俭德,以渎货闻于时,从渐东回到长安,腰缠万贯。居易虽然与他友情深厚,但对他的这些作法,颇不满意。

白居易之所以产生消极退休思想,主要由于怕卷入党争的漩涡,想全身远害,加之道家清净无为、知足保和,佛家“求无生”、“归空门”,都早已在他思想上生了根,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因此在他晚年的作品里充满着消极颓唐自我陶醉的东西。他在《序洛诗》中说:“本之于省分知足,济之以家给身闲,文之以觞咏弦歌,饰之以山水风月。此而不适,何往而适哉,兹又以重吾乐也。”这已经把他的态度表白得非常清楚了。所谓“独善其身”,无非是明哲保身这种消极处世思想在作祟罢了。在下面一首诗中得到进一步的说明:

是岁太和八,兵销时渐康。朝廷重经术,草泽搜贤良。尧舜求理切,夔龙启沃忙。怀才抱智者,无不走遑遑。唯此不才叟,顽慵恋洛阳。饱食不出门,闲坐不下堂。子弟多寂寞,僮仆少精光。衣食虽充给,神意不扬扬。为尔谋则短,为吾谋甚长。

——《饱食闲坐》

这里面所谓“怀才抱智者,无不走遑遑”,实际是指李训、郑注等当权后揽用才智而言。太和九年有所谓“甘露之变”,李训等叫人奏金吾厅后石榴上有甘露降,认为是一种祥瑞,文宗和大臣宦官等都去看,李训想趁此机会捕杀宦官,不料机谋泄漏,宦官仇士良率领禁军反而把李训、王涯、贾等都杀了。白居易闻此消息,有“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的诗句。有人认为这是白居易幸灾乐祸的思想,苏轼认为“乐天岂幸人之祸者哉,盖悲之也。”我们认为白居易虽不一定就幸人之祸,但这种所谓“为吾谋甚长”的思想实是不好的,这首诗末二句:“麒麟作脯龙为醢,何似泥中曳尾龟”,宁愿做乌龟在泥中曳尾,显然是受了庄子消极思想的影响。晚年所作《禽虫十二章》,即用“庄列寓言”和“风骚比兴”作为思想基础和表现形式而写出来的寓言小诗。此外,象《山中五绝句》、《池上寓言二绝》、《池鹤八绝句》、《问鹤》、《代鹤答》等,都是充满着老子和庄列的思想感情的作品。

当时在洛阳还有“留守东都”的裴度,他也因宦官用事,在政治上极不得意,筑午桥庄、绿野堂以娱老。开成二年,河南尹李待价(李珏)修禊洛水之滨,启留守裴度,裴度召集白居易、刘禹锡等十五人宴会。白居易在《三月三日祓禊洛滨》诗序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