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青色的小花递至她眼前,碧绿欲滴的花叶上各有一道白色的弧,在花中浑然天成的构出一朵白色的花中花。
“那是..”夏罗自夜目光在那花上定格。
青花!一朵有四片花瓣的青花!
白衣的侍花神殿殿主突然激动起来,把花拿给她看,“寒,看呐!四瓣叶的青花!大祭司允诺只要找到这种花就满足任何一个愿望!我不会让你死,你要陪我一生一世!”
没有他那激动的心情,女童只是默默注视着青铭碧色的眼眸,他依然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神。
“你是青花宫的!”早该看出的,只有青花宫修行高深的人才可能拥有那样高洁不染铅尘的淡定神色,可笑的是十年内她居然毫无察觉。
激动中的白衣男子因寻得四叶青花的狂喜竟忘了掩饰身份,看来再也隐藏不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身份,只好回答:“前任青花宫侍教总管就是我。”
侍教总管?服侍教主的贴身主管,就像皇宫中侍侯皇后的总管,为了苛守清规必须剥夺身为男子的权利..难怪,这么些年不见他生出胡渣,原来是这样么?
女童凄厉狂笑,心里一个又一个泡沫爆炸了,徒留伤悲。
“咳!咳!咳咳!”急促的咳嗽后吐出几口黑色的污血,紫黑的颜色已经染上她的唇角。
女童白得透明的脸颊填满了失望与自嘲,“青铭,我还以为等我长大了可以嫁给你呢..咳咳..你骗我..”
青花宫宫主权倾一方,高洁淡漠,而此刻却是无助的,看着怀里渐渐死去的女童,听着“我以为长大了可以嫁给你”的话语,只是一味无力的反驳着,“没有..我没有!”
“骗子..骗子..”然,渐渐失去意识的女童紧紧咬着这两个字。终于,重心一陈,抓着他衣襟的手无力的垂下来。
旁边的赤火神兽凄凄低吼,沉韵悲哀。
“小姐姐!”青衣少年爆发出全身力量企图站起来,手牢牢拽着她,“不要死啊!我不准你死!”
不同于夏罗自夜,白衣如雪一般的绝美的男子并拢食中两指点上夏紫杉头顶百慧,七缕虚色的幻影竟被抽离出来,全数封入一只青色瓷瓶中。
“寒,我说过不会让你死,那么我就会用生命宣誓你会活着!”青铭凝视着青色瓷瓶,眼神坚定执著。
立起身来,清碧色的眼注视着夏罗自夜。
“放心,寒不会有事!不想死就乖乖坐到赤火神兽身上去!”
夏罗自夜抬头,正好对上他清碧潺潺的眸子。那样深邃,如同寒潭深不见底,如雪一般光洁美丽的面容高华近似与神人。
是他!这样熟悉的面容却是他十年前见过的。
六岁大的小罗自夜第一次遇见这个清高的男子,遍体鳞伤却同样的如雪一样光彩夺目,有着高洁淡定的神色。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男子就是侍花神殿殿主,小罗自夜给他找了个洞穴,给他带去食物和水,甚至帮他放走求救的信鸟。
原来..他一直崇拜的那个勇敢的小哥哥就是侍花神殿殿主青花宫侍教总管——他的敌人!
此刻不容他多想,已被扔上麒麟兽,男子也抱着女童坐上来。
赤火神兽低吼一声,金光大盛,众人被那金色的光芒刺痛了眼,纷纷以手阻挡。待他们放下手时,只留得空茫白雪遍地。
“贱女人!”一个巴掌狠狠的匡在她脸上。
“娘娘!”一群奴婢在身后惊呼。
被打的女子险些摔倒,她一手捂住遮面的白纱,一手护住微微凸起的肚子,稳住身形毅然挺直脊背。
“娘娘,没事吧?”贴身小婢女赶紧扶住她,关切的问。
她抓着小婢女的手,站直了,眼睛里是冷冷的寒光。
“陛下要回朝了吧。仁妃还要待在这里么?”
刚才气焰嚣张的女子愣了一下,然后拂袖离去。
“娘娘..”小婢女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女子脸上的伤,“这么能这样忍呢?仁妃都那么对你了!”
“春儿,你不懂的。以前我可以不忍,但是现在有了孩子,我只能忍。我怕,以后会牵连到孩子啊。”一朝帝王门庭深,人心险恶,勾心斗角,因为皇帝的宠,她成了嫉妒的对象。她也明白容颜也会老的,帝王也会厌倦她的。所以她现在只奢望忍能带来平静。
春儿望着容妃失神的样子,略有所悟。但愿小皇子能安安全全的。
世上偏偏有些事与愿违的事。
当容妃发疯一样狂奔到羽芳斋时,婴儿的哭声刺痛了她的心。还是来晚了么?得知儿子被仁妃强行带走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到了惊慌,绝望的惊慌,甚至还没来得及与皇帝跪安,匆匆疯了一样的向着仁妃的住所狂奔。
“哈哈!叫你妖艳,叫你魅惑众生!我叫你断子绝孙!”仁妃带血的手捧起婴儿,几尽疯狂的撕喊。
..。
她猛的推开门,眼前之景让她头晕目眩。
“你把孩子还给我!”她向仁妃扑过去,夺过婴儿。
孩子的哭声一直未断过,哭得她心如刀割。“你把他怎么了!”
“怎么了?”仁妃抓起剪刀,上面还带有红得触目惊心的血丝,“我才抱他来羽芳斋的时候,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啊,长大了一定是个像皇上一样又神勇又俊美的男子吧。可惜,他再也不会了。”仁妃癫狂的笑,指着她,“你林月容相貌才情倾国倾城,却生了个太监儿子!哈哈哈,真是可笑!!”
“啊——”容妃解开儿子的小衣服,几乎昏厥。上面全是血,难怪婴儿啼哭不止。
跟来的春儿扑上去给几乎昏厥的容妃支撑,“仁妃你不想活了么!”
仁妃脸色突然煞白,举起剪刀向着心口一捅。自己了解好过等陛下治罪。她死也不愿看到心爱的人为另一个女人惩罚她!
“仁妃!”春儿惊叫。
被屏退的侍女太监们闻声而来,见他们主子倒在血泊中吓得哭的哭叫的叫。
我的儿子是太监?容妃抱着啼哭的婴儿慢慢走出去,双目涣散,仿佛与外界的喧嚣隔绝。
“娘娘,小皇子需要治疗!”春儿紧跟在后面,看着她如此,心里跟着难受。但皇子的伤必须治疗啊!
“啊?”容妃突然叫了一声,“铭儿?你受伤了么?怎么一直哭啊?”
本来听到她说话以为她清醒过来了,可是看到容妃涣散的眼神,春儿心知娘娘还是沉浸在痛苦的幻觉中。
“皇上驾到——”
啊,希望来了,陛下一定有法子的。春儿忙着接驾。
“容儿?”俊美的帝王面有愧色,柔声唤着紧紧抱着婴儿的女子。“把铭儿给朕抱会儿,你累了休息会吧。”
“恩?”女子抬头,看到模糊的一张脸,那是陛下么?他说把孩子给他,让她去休息?
不!!!就是因为她离开了一会,所以铭儿才会受伤!她恨自己,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给朕!”皇帝有点不耐烦了,直接去抢婴儿。
“不!”她发疯的护着,甚至开始咬皇帝伸来的手。
“啪——”皇帝居然打娘娘了!春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回味刚才一幕。
“仁妃已经死了,幕后挑唆者也受到了惩罚!虽然那是朕的皇后,朕为了给你公平已经把她废了!你还想要什么你说啊,不要再折磨我了啊?”皇帝使劲摇着一直麻木着不吃不喝的女子。她瘦了好多,再这么下去不行了,而且小皇子也需要治疗。一时心急,他第一次动手打了她。
也许是皇帝的耳光打醒了她,一直木然的女子有了反应。
“我有一个要求,把铭儿送去青花宫。”
看到女子终于有了反应,皇帝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但是她的这句话让他又陷入无奈。关于江湖,他不愿多管,但是要把自己的皇子送进江湖,而且是神秘的青花宫,他不得不深思。
“送他去青花宫。”女子再次出声。她知道,只有那个地方适合现在的铭儿。只有那个地方铭儿才不会被人骂作太监。迦诺神甫一定会好好抚养铭儿的,就当作是对这么多年她替青花宫委身于朝廷的报酬吧。
“好!”皇帝害怕容妃再次陷入木然状态,只有答应。儿子还可以再生,但容儿只有一个!
青历十五年,青帝对外宣:仁妃薨,皇后李氏废,小皇子青铭因恶疾夭折,立林氏容妃为新后。
青苍密林,连绵山冈,缥缈不知的远处隐着那座幽深凄冷的宫殿,蒙胧瘴雾缭绕,清寒月华映照,沉寂幽谧如鬼域。有人额环宝石,披发白袍,疏落眉宇,怅然独立,于清月华夜银光如水中,遥望迢迢天际,皎皎明月,寂寂孤人。
漠漠轻寒,冷冷凝望暗河上团团白雾,淡如轻烟的影子慢慢凝成一声叹息。
好歹让她见他最后一面吧!
披发白袍的男子将指尖凝光向白雾弹射出去,恶灵们尖叫着逃散。白雾瘴气裹着的人已经死去,被噬啃得血肉模糊狰狞的面上中残留着不甘。
“帝诺!”
衣着大红锦缎的美丽女子散乱着头发发了疯一般扑上前去,撕心裂肺的恸哭。
“祁红圣女,你可愿意悔悟?我将既往不咎。”
银月清辉下,孤高淡漠的青花宫神甫淡然的问。
伏在青花宫大护法帝诺支零破碎的身体上,女子红衣似火,扬起那骄傲美丽不可方物的面容直视神甫。教内教外任何子民都匍匐在地不敢仰视天神般的神甫,她祁红却敢!这么多年了,她无法忍受,反正都是死,干脆把什么狗屁礼教清规抛开倾诉个痛快!
“两情相悦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凭什么要那些破规矩来约束?!您还不是爱上了名优教主!为什么要欺骗世人和自己?还我帝诺,还我爱郎!”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足以当诛。神圣的青花宫神甫怔了一怔,眸子闪过一丝震惊后又恢复清高淡然的深碧色,从容而无奈的叹息:“孩子,何苦执迷泛泛红尘?帝诺已死,你还要继续沉溺七情六欲么?你可知背弃花神将失去神的庇佑,你将永无超脱?”
红衣猎猎,今天是她的新婚,可是新郎已经葬身暗河,一切都是青花神甫的错!是他太偏激太固执,是他逼死她爱郎的!
祁红含泪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厉声道:“是你一直执迷着啊!根本就没有神,我们都是自己主宰自己的人!”
轻轻爱抚身下早已气绝的人,侍花圣女登时凄然笑道:“永失我郎,超脱何用?生亦何欢..永失我郎!”
言毕,娇小的身体居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抱起帝诺向着笼罩着恶灵的暗河一跳,嫣然绝望。
血和肉唤起了恶灵的食欲,他们自从被封入暗河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吸食过新鲜的血肉了。白色的雾追随着女子席卷而去。
青花宫神甫来不及阻止,眼神空茫的注视着镜面一样的暗河,禁锢着无数恶灵的河水竟然连涟漪都没有一个,死寂一片。
这个自小被他带入宫中严格培育的祁红当真死也不接受他的恩慈?
侍花圣女投入暗河的背影和当年的华名优多么相似啊!难道,真的是他错了?为何每一个都要离开他?
......
记忆里有两个相拥的影子,他们头也不回的走出古堡,沐浴在阳光下面,然后一点一点消失,如泡沫纷纷破碎,跌入尘埃。
他只能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弟弟,躲在黑暗的古堡里无助的哀求,绝望的心碎。
那就是他的父母,时间太残忍,父母的相貌已经被上千年的岁月模糊。他只记得两个紧紧相拥奔赴灭亡的身影。父母是最先遗弃他的人,所以他恨他们,为了脱离永生而狠心的抛弃他和弟弟选择灭亡。
然后就是他亲手带大的弟弟,他唯一的亲人。
他们被外界称作吸血鬼,天生见不得阳光,为了破戒诅咒不再看到父母的悲剧重演,他来到东土寻找传说中的四叶草。
在这里相安无事的生存了几百年,直到某一天,弟弟向他愤怒的砍上一刀。
“为什么?为什么要驱赶我们的族人?”弟弟手里的刀在颤抖,虽然他知道吸血鬼是不死之身,但是看到哥哥脖子里流出的蓝色血液,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心疼,他颤抖了。
他没有闪开,微微一怔,似乎有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他们违背誓言,该罚。”他语气淡淡的,不想作多解释。
“好!既然你这么无心,那把我也赶走好了。”弟弟收回刀。
“啪”刀被截成两节像垃圾一样扔在他面前。
“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无心的哥哥!”
..
几百年前,弟弟也离他而去了,而他还在寻找四叶草,即使是传说,他也要把它找出来,因为他答应过弟弟,给他阳光的温度。纵使弟弟误解他,他也要实现诺言,总有一天弟弟会明白,哥哥是爱他的。
..
爸爸妈妈,相依为命的弟弟,出生入死的族人,深得信赖的大护法帝诺,待如子女的祁红,还有那个..一心拥护立为青花宫主的华名优——她竟然连宫主这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都不要,而选择和那个来自中原武林的人离开青花宫,离开花神,离开他!
神呐,请回答我,我错了么?我只想得到青花神的庇佑,我只想得到幸福,我只想他们过得更好!我只想从世俗中解救他们啊!
缓缓闭阖上深蓝色的眼睛,揉着太阳穴,青花宫临驾万人之上的神甫徒感无助,任凶残的暗河恶灵呼啸而至。
“嗽——”
金光划过,金色的利箭刺穿恶灵的咽喉。骑着雪白绒毛的犰狳,长发女子水袖翻滚,手执弩弓仍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面对狰狞的恶灵,女子眼里没有恐惧,只有厌恶。连连果断的发射金箭,逼退了潮水般涌向迦诺的恶灵。奇怪的是,她所到之处,恶灵们纷纷退开,不敢侵犯。
多么美好的人啊,她的出现像月亮一样温柔了大地。本是明若姣月的女子,但额上赫然有一弯殷红的月牙,使她美得妖娆了几分。难怪就算凶残至极的暗河恶灵也不敢轻易侵犯,那道殷红的月牙证明她流着花神眷顾的血液。正是那种神赐的血裔令凶恶的暗河之灵畏惧退开。她是侍花圣女,更是青花宫独一无二的宫主大人。
“迦诺!你想死啊!”
青花宫主一把将他拉上犰狳,狠狠的怒斥。宽松的淡金袍子上金丝线绣着曼珠沙华,枝叶交缠,蔓延开来,呼之欲出。
寒风里,青花宫主发丝散开,水袖漂浮,宛如梦幻。
曼珠沙华般的女子——花开彼岸时,又一团火红,花开无叶,叶开无花,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识,独自彼岸路。然,她衣服上的却是叶和花交缠,她是个不信命运的女子。
..以前她并不是这样的。他和她永远隔离在两个世界,虽然青花宫主是他看着长大亲自挑选的。
。。记忆再次翻飞.......。
“迦诺哥哥,以后我住这里吗?”白衣的小名优怯怯的问。
几天前,她被列入侍花圣女的名册,也是以后青花宫宫主的候选人。离开了小苗寨,来到众人景仰的青花神殿,小名优有点胆怯。但是看到神甫慈眉善目和颜悦色一点都不像外界说传的那样恶毒凶狠啊!
“为什么叫我哥哥呢?”迦诺一怔,拉着女孩的手蹲下来温柔的抚着她的头。他喜欢听小名优清亮的声音喊他迦诺哥哥,这感觉很亲切。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喊他了。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小名优的眼睛似乎会放出光芒像水晶一样,纯洁得透明。
......
及第之年,众侍花圣女集聚暗河,接受洗礼。
“哥哥,哥哥,迦诺哥哥!”少女名优站在暗河边,额上俨然一道嫣红的月牙,她流着青花神眷顾的血液,所以培育出了暗河白莲。她拿着白色的莲花挥舞着,“迦诺哥哥,看啊,我得到的是白莲!”其他姐妹的莲花不是红色的就是花色的,只有她的是纯白色。所以她非常兴奋。
“乖孩子,你是纯洁善良的,所以你得到的是白色的莲花。祝福你!”岸边,白衣散发的神甫目色祥和,温柔若水,引得众女纷纷嫉妒。
。。然,一切改变也从这里开始.....。
“你真的要跟他走?连宫主都不做?”
“是的。”
“为什么?你才认识他多久,你了解他吗?”
“我喜欢他。”
“连我——你的迦诺哥哥都不要了么?”
“..”华名优愣住,迦诺哥哥?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你啊。但是,云郎不会待在青花宫的,我必须跟他回中原啊。宽松的淡金袍子上金丝线绣着曼珠沙华,花枝交缠,红色的花像团团烈火蔓延开,呼之欲出。这是青花宫宫主的服饰,今日原本是要登位的。
“我终究是比不过他是吗?”华名优的欲言又止让迦诺感到失落。
转身,愤怒,耻辱,痛苦,交加。
“除非他闯暗河,取圣莲!否则,你休想离开!”
.。此后便是十年离别,再见时已经物事人非....。。
“你还是回来了。”香舞缭绕,迦诺盘膝于垫子上,眼睛都未睁开。也许他怕见到她仇恨的眼神,毕竟夏卿云的死和他有关。
“放过我女儿..”华名优像小时侯一样坐到他旁边。“我答应回来做青花宫主,永世——不离开!”
“那么。喝了它!”迦诺眼睛仍然紧闭。推了推面前的细颈白瓷瓶。上面用紫砂刻了三个字——洗尘缘。他做这些的时候淡定得和他的语气一样漠然。
华名优脸色唰白,“你怎么有这个的?”那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啊。
“喝了它,如果想夏紫杉好好活下去的话!”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也许他真是无心的人,所以感觉不到她的震惊。即使感觉到了,也是淡然神色。千年的岁月已经把他的表情磨得褪了色。
后来迦诺一直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说出来的话,那么绝情冷漠,甚至带要挟的无耻,也许是他被遗弃孤立,寂寞得太久,不想再错过谁了吧。
“请照顾好她。”华名优一把抓起洗尘缘,凉凉的液体guan肠而入。她知道青花宫神甫说话算数,之所以毫不犹豫的喝了它,是因为她怕自己会反悔——喝了洗尘缘,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过去。
..
迦诺睁开了眼,看着华名优茫然的眼神,拉着她和蔼的说:“优,欢迎你回家。”
......
往事不堪回味中。
青花宫神甫抱紧女子纤细的腰,将脸埋进漂浮的水袖里,无助得像个小孩。
“我不曾想过要他们死啊!帝诺坚持要闯暗河..”
为了和侍花圣女一起离开青花宫,他竟然那么大勇气去和暗河上的恶灵搏杀,虽然最后未能取回圣莲并且他的恋人一同葬身湖地。
“我知道!”
女子决断的说,“我知道,你不想伤害他们。是他们不自量力,痴人妄想!”
青花宫主蓦的抬头望月,额上暗暗泛红,剪影利落凌厉,如同她的金箭泛着逼气的寒光,锋芒毕露。“背弃花神,神将带去惩罚!”
迦诺一怔,抬头,额环上的宝石奕奕生辉。此刻的华名优非当年的华名优了,中原神水“洗尘缘”当真厉害!
饮尽洗尘水,了却前世缘。
她忘了曾经有个人为她不顾生死拼杀进暗河夺回困缚她灵魂的白莲花,忘了有个人携她血拼重重阻碍回到东方那遍土地,忘了她射进那个人心口的那一箭..
昨夜星辰昨日梦,饮下“洗尘缘”后,她唯一的身份只是青花宫宫主!之前的就当是一段小插曲,消失如若从未发生过。
十一
“哞——”
青鸾鸟自天际坠下,金色的利箭直直没入。
“这是什么?怎飞入了青花宫?!”名优宫主手执金弓,淡金色的长袖挥出接住了那只鸟。
迦诺一见那鸟,阴沉的眸子刹时雪亮。
青鸾鸟,这是青花宫的信鸟,妃玉放出了信鸟,难道那边出事了?!
侍花神殿,花岭下。
翠绿的海洋里,绯衣女子拈起一朵三叶的青色花朵,面色冷清寂寞,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时遥望南方苍穹。
不知那边收到信鸟没有?凭着青铭的脾性,如果迦诺神甫不肯救助夏紫杉的话,他定会让宫中大乱不休吧!
仰望得脖子泛酸便轻捶颈脊缓缓叹息。
风回流转,檐下风铃叮当,清脆的铃声顿时回荡在空寂的廊下。
他们走了,守护这遍野的青花便只剩她和这些护花铃了!
护花铃,因花而生,生生世世受护着青花,无怨,无悔。那么她呢?沧海桑田,渺小如蝼蚁的她,又为谁而生?
..妃玉因他而生,从跟随他那一刻起..
六岁那年,她还是巫国公主,命运也从那刻扭转。记忆从那片黑暗开始..
......
黑暗。一望无际的黑色。黑色中弥漫着的腐烂味道让她呕吐,但是什么都没呕出来。她已经很久没吃没喝了。
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天,国都已被摧毁,她和同伴们被困在这黑暗腐靡的地下囚室已经多少天了?
干裂的嘴唇渴望着甘霖,痉挛蠕动的胃热切盼望着食物。六岁的巫国公主巫灵邪缩在角落里,饥寒恐惧一点一点吞噬着她的神志。老鼠“吱吱”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里祟祟作响,伴随着啃噬骨肉的嚼嚼声。他们都死了么?
黑暗仿如一张巨大的裹尸布牢牢裹住她。在她频临绝望的时候,刺目的亮光袭来。
得救了?她心口一紧。
囚室的出口亮闪闪的,光明中模糊的剪影向她靠近,高华淡漠的气质几乎让她窒息。
过久的待在黑暗中,眼睛未能适应光亮,她只能看到模糊的剪影和剪影上方那颗闪烁着璀璨夺目光芒的宝石。
“孩子,跟我走吧。让我来渡你到俗世之外的天堂..”
光与影交叠,她听到极俱诱惑力的声音,空茫飘渺得不真实。她无法抑制的向光亮伸去瘦得不成样子的手臂——自由,光明,黑暗中被困得几度崩溃的她要自由和光明!
.....。
那天以后,没有巫国公主了,青花宫中又多了一名侍花幼女——妃玉。他将她从黑暗引入光明,他就是她的救世主,就是她至高无上的神!
高雅淡漠洞穿世事凌驾万物的他——青花宫神甫彻底俘获了她的心。她是那么眷恋崇拜着天神一样的他!
“迦诺..”多少次在心底羞羞的直呼着神甫的名讳。
滋生的爱意随着年龄的增长越见鲜明,她开始回避。
因为青花宫严禁七情六欲,儿女私情视为修行大忌。她怎能将清心寡欲凌驾万物之上的神甫拉入滚滚俗尘呢?
所以她把这份对神的眷恋深埋于心,甚至在几年前自告前往侍花神殿守护那些青花。不能面对就逃避吧,逃避他慈爱万物的心慈爱着她。
如果允许,请原谅她自私的想法吧。
正值妙龄的女子嘴角上弯,溢满无奈的苦笑。
“砰!砰!砰!”
激烈的打斗声击破寂静得几乎凝结的空气。
“公子!不能再向前走了!”侍女急急喊着。
绯衣女子僵住笑容,蹙起眉头。倒忘了青铭带来的这个少年了。
劲风掠起,护花铃欢快的响起清铃铃的声音,眨眼青花田野里没了女子的踪影。
快而准的绯光跃过,剑已抵至青衣少年喉头。
“小屁孩儿,伤未愈竟敢在这里撒野么?”哂笑着,绯衣女子眼神清冷寂寞。
似乎吃惊着被一个女子打败,少年愣了半晌,黑白分明的眼眸尽是狂妄,剑眉一蹙争辩起来:“谁是小屁孩?!你也不见得比我大多少!”
这下换作绯衣女子愣住了。是呀,她才十九岁,正是妙龄,可心性却是暮年夕下了。
“我比你大,好歹也该尊称我一声姐姐吧!没礼貌的小孩!”她看到少年有一双和她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心里顿感亲切,好感也油然而生,不由得想逗逗他。
少年杏目圆瞪很是不服气:“如果不是有伤,怎么会输给你?我要出去!”
绯衣女子回瞪他一眼,坚决的说:“想离开,先打败我再说吧!”
想到昨天伤势甚重几尽虚脱的少年突然像极了一只暴怒的小兽,女子暗自赞叹少年鲜活的生命力!
“看剑!”趁她走神的一刹,少年悄然挣脱,辟邪剑霍的刺去。
“叮——”绯色的长剑格挡住突袭来的清光。
“小屁孩!偷袭我?看姐姐我不逮住你!”绯光急急掠起划向青衣少年。
一场格斗更似一场游戏,没有致命的杀气,只有争胜的傲气。
少年似乎急噪了些,又有重伤未愈,剑势越见微弱。
“啪——”绯光击落清辉岑岑的辟邪剑。
女子有胜者的骄傲,得意的望着被剑抵住胸口的少年。“认输了吧!快喊妃玉姐姐,就放了你。”
再次失败的少年没了方才的狂妄,重伤导致失血而苍白的脸色越见透明。失落悲伤齐齐涌上,竟然赤手抓住胸前绯色的长剑,双膝一曲对着跪了下来——他可是武林至尊,却像一个女子下跪!流传到江湖中,肯定会掀起巨浪!
“妃玉..姐——姐!”他颤抖着硬生生叫了出来,听着别扭生硬得很。
“如果有一天你想守住却没机会守护的某样东西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眼睁睁看着它再次流逝么?我不会!因为错过她,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请放我去带回我要守护的人吧!”
错过了就要不回来了。眼前这个倔强狂妄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居然能有那么大的勇气追寻自己要守侯的人,而她,却选择逃避。
或许,一直逃避下去会刻守着那份眷恋埋入尘土,平静的化为沙砾。但是有他知道么?与其无声无迹被湮灭倒不如干脆利落的死去!
去找他吧!至少让他知道你是怎样眷恋着他呀!一个声音在心底欢呼着。
“你走吧!”绯衣女子说,松开了长剑。
“啊——”少年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女子蓦的笑了,补上一句:“我得和你一起!否则途中你被别人捉去了,我怎么向宫主交代?”
一抹眼角,少年恢复倔强的表情,不服气的申辩:“别瞧不起人!我厉害着呢!”
少年争辩的模样惹笑了绯衣女子,“好好好!先吃了这颗复元丹吧!早日康复,才能打赢我呀!”
迟疑一下,少年接过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冒出的绿色丹丸,咕噜一声吞下。
女子掩嘴吟吟笑道:“还真相信我呐!不怕是毒药啊?”
少年一怔,却爽朗一笑:“我相信你!妃玉姐姐!”
绯衣女子怔住,眼中的猜忌散去,第一次有这样亲切的感觉,这就是信赖的作用吧!才不过见了两次面的少年相信的把生命交给她,那声姐姐也喊得真真切切。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让她想起她的弟弟巫琅邪,弟弟还活着吗?
“你叫什么?”才记起一直没有问他姓名,女子张口便问。
“夏罗自夜,我叫夏罗自夜!”少年铮铮回答。
他就是中原武林崛起的至尊么?正当少年的夏罗自夜一举击败司空至尊夺得辟邪剑登上炙手可热的宝座。那个夏罗自夜就是此刻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的青衣少年么?
绯衣女子抑不住惊叹。难怪那么倔强固执的狂妄不羁,口口声声说自己厉害。如果不受伤,自己一定不是他的对手!看来,他这次的确伤得很重呢!
“起来啊!弟弟!”她攀着少年的胳膊拉起他,管他呢,现在,他只是她刚认的弟弟。
去青花宫的路艰辛多阻,他们之间要相互扶持才行了!特别是这个武林高手又负伤在身,她这个干姐姐想偷懒都还不行了呢!
仰望南方那片天空,妃玉仿佛看到了茫然的征途,看到了隐藏在层层林木间的宫殿,还有那个清高淡漠的身影..
“叮呤叮呤”清脆的风铃声被风吹散,消散在空空的廊下。
走了,只剩这些忠实的护花铃守护这座清冷的侍花神殿了。
咧咧寒风中,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齐刷刷站了几十号人。他们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因为焦急而密密生出一层汗。他们的眼睛都看着一个方向,那里是一扇敞开的大门。门内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谁也没有胆子轻易走进这黑暗,也从来没有一个进去了出得来的。天是灰暗的,风在耳畔呼呼作响,门内漆黑如夜,寂静如死,就连盘旋的风都在门前凝结了。
“出来了!出来了!”头绕方巾一律色的兰色劲装的下属指着那里激动的欢呼。
一个人影在黑暗中逐渐放大,终于,一个身着墨色长衫的老者走出门槛。他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长须,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
“老夫不负重望,暗霾公子答应代表我武林各派声讨拜月邪教。不过..”老者拱手朗声宣布却欲言又止。
“陈阁主,听闻暗霾公子一向讲究公平交易。他有什么条件请讲!”丐帮九袋长老顾无易眯着眼睛问道。
老者把手一甩被在身后嫌恶的说:“他要100个人。50个童男50个童女。”
如此一说,寂静的庭院顷刻炸响一阵阵不满和愤恨。
“真姬墨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
“禽兽不如!娘的,愿去不去,咱不受这等无理要求!”
..
众议纷纷,场面难以平息。顾长老举起华玉拐杖正欲发言时,一阵猖狂的大笑自黑暗中传出。
“陈老阁主,你看,你还是不能说服他们。”黑暗门内传出的声音空灵得如回荡在山谷里,一波一波响彻在风里。
黑色的蝙蝠扑打着闪出来,“不能满足我的要求就别来求我做事!”沉闷如雷的声音似乎沉睡了上千年,把呼呼作响的风声都压了下去。
“暗霾公子真姬墨!”有人惊呼。
蝙蝠过处,枯枝尽断。不等人群反应过来,已有人捂住脖子直直倒地。
“啊——”胆小的人抑不住惊叫起来。那躺在地上的人脖子上赫然多了两个洞!
墨衣老者随手抽出腰间佩剑耍出一套“披风斩落叶”刷刷几下斩落几只黑蝙蝠。那些蝙蝠的残肢仍在颤动,余下的扑哧钻进门洞。
“早听说,暗霾公子不是人了,你看,他养的蝙蝠连人血都吸走了!”目睹方才惊险一幕,大家暗自嘀咕。
“在下丐帮长老。久仰暗霾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乃荣幸。据某所知,公子在中原已经几十年了,中原也算您半个故乡了。如今您的故乡受拜月邪教威胁,还请公子施以援手。以公子的名望定能使邪教臣服于脚下!至于公子的小小要求,我等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头缠方巾,手拄华玉杖的顾长老缓缓踱至门前,小心翼翼的说,脸上长长的刀疤似乎活了过来狰狞的扭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