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与戚美凤率领着五百戚家军,顶着呼啸的北风,沿着屠杀村民的凶手留下的足迹,一路向北追踪而去。
众人从早上由蓟州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均是又累又饿。但急于抓获凶手的心情,让他们根本顾不得休息。
好在此时的雪渐渐变小,由鹅毛大雪变为细细的雪珠。而被新雪覆盖的路面,也盖住了下面早已被冻硬的冰面,变得稍稍好走一些。
众人往前赶了大约十里路程,前面突然出现一左一右两道陡峭的山岭,山梁之间,是一条曲折的峡谷,蜿蜒着向北伸去。那些杂乱的人马足迹,就是从这里进了峡谷。
朱由检刚要继续策马前行,戚美凤忙阻止道:“殿下,请稍等一下!此地地势险要,若敌人在此设下埋伏,我们进了峡谷,就有可能被敌人以树木巨石等物,封住峡谷两头的出路。这两道山岭如此陡峭,难以攀援,敌人可以居高临下攻击我们,我们却几乎无还手之力,那可就插翅难飞了!”
朱由检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莽撞,可又不甘心就此罢手,喘着气问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难道不追了?”
戚美凤沉着地道:“殿下,峡谷口前有一处开阔地,我们不如先在这里结阵,暂且休息片刻。同时派出斥候,先进谷中打探。再派出人手,爬到这两道山岭上了望,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若无埋伏,大队人马再通过也不迟。反正凶手在雪地中留下了足迹,谅也不会追丢。”
朱由检听她说的有理,当即依计而行。
不多时,戚家军已经再次用战车结成圆阵,留下大部分士卒在阵中休息,却派出几名斥候,先往两道山岭的顶峰处攀援起来。
这几名士兵如同猿猴般敏捷,尽管山岭上根本没有路,又被冰雪覆盖,上山极为危险,但他们总能找到落脚之地,再用手扒住小数的树干或是一簇枯草,继续向顶峰进发。
与此同时,在山顶上伏身向下看的几十个身着皮袄、头戴皮帽、手持刀剑的人,紧张地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见有人向他们这里攀援过来,其中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壮汉憋不住了,急切地对他身旁的一个五十来岁、眼窝深陷、脸上皱纹周围如同刀刻斧凿一般的老者道:“大当家的,这伙官军还挺贼!他们不进野狼谷,咱们的埋伏啥的都用不上啦!你看他们还派人往咱们这边来了,这要是一上来,就全让他们看见了!怎么办?”
那位大当家恶狠狠地骂道:“老二,你他妈给我闭嘴!难道我肖老雕是瞎子看不见?再他妈废话,老子一脚把你踹下去!”
他虽然喝斥二当家,其实自己心中也非常紧张,眉头拧成了两个大疙瘩。
此时,那几名负责侦察的戚家军士兵又向上行进了不少,再过片刻,可就真要登上山顶了。
肖老雕将牙关一咬,按了按秃脑门上的皮帽子,狞笑着道:“他奶奶的,不就是官军么?富贵险中求,这天大的生意送上门来,要是不****一票,老子死了也不甘心!老二,他们既然不进野狼谷,咱们就冲出去!反正咱们有六千多人,他们一共才五百多人,领头的一个半大孩子,一个娘们,怕他们个屁!只要这一票做成了,就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银子!你们敢不敢干?”
以二当家为首的几十名亡命徒,见大当家下定了决心,也都豁了出去,纷纷起身道:“敢干!咱们都听大当家的!”
肖老雕大喜道:“老二,发信号,让咱们的人都冲出去!”
二当家马上取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大号烟花炮仗,用火折子点燃药捻。只听“咚”的一声巨响,这支烟花高高地飞上天空,在低垂的阴云中炸得粉碎。
这雪中的山谷本来极为寂静,这支炮仗就如同打了个惊雷。朱由检本来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举着牛皮水袋喝水,此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将牛皮水袋掉在了两腿之间,冰凉的清水咕嘟咕嘟冒了出来,将这货的裤裆全部浸湿,如同尿了裤子一般。
戚美凤却顾不得他了,剑眉一挑,厉声喝道:“果然有埋伏!全军戒备!”
话音未落,峡谷中和两道山岭上杀声四起,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纷纷从藏身的石砬子后或山洞中冲出,举着明晃晃地刀枪,向官军包围过来!
“原来是土匪!大概就是他们屠杀村民的!”戚美凤冷冷地道。
朱由检本来这一路上一直满腔激愤,恨不得立即追上凶手。可他见到大群的土匪向自己冲了过来,少说也有数千人,立时吓得胆战心惊,颤声道:“美…美凤,他们人太多了,咱们恐怕不是对手!要不,先…先撤吧!”
戚美凤斩钉截铁地道:“殿下,此时不能撤退!两军对垒,凭的就是一个‘气’字。若不战而走,军心就会涣散,士卒们慌不择路地逃跑,反而难以求生!殿下勿忧,别看他们人多,可尽是些乌合之众,我戚家军还没把这伙贼匪放在眼里!来人!骑兵队冲上去,先将斥候接应回阵!”
戚家军的五百名士卒见终于进了战场,突然如同吃了兴奋剂,个个激动起来,摩拳擦掌,早已等得不耐烦。此时听主将发令,三十名骑兵当即飞身上马,待车阵阵门打开,立即如同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而那几名斥候,此时正被数百名匪徒追赶着,拼命地往回跑。
那三十名骑兵冲出车阵后,当即分为两队,一左一右向斥候接近。他们双手紧握清一色的长杆大砍刀,刀锋闪烁着夺目的寒光。
不过半分钟的光景,两队骑兵已从斥候身边飞驰而过,又从他们的身后合为一队,狠狠地插向匪群。
而那几名斥候在骑兵的保护下脱离了危险,快速奔回本阵,喘着粗气大声禀道:“殿下、千户大人,匪徒约有五六千人,武器主要是刀枪,也有弓箭和鸟铳!匪首应该是在山顶上!”
戚美凤面如寒霜,高声喝道:“将士们!我戚家军自嘉靖年间成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未尝过败绩!今日贼匪虽众,但我们担负着保卫殿下的重任,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要誓死杀敌,保护殿下脱险!”
“誓死杀敌!杀敌!杀敌”圆阵内的戚家军被她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感动,一齐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而就在此时,那三十名骑兵已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从那群冲在最前的匪徒中疾穿而过。他们根本不挥刀,只是将沉重的大刀平着端起。所到之处,就如同割韭菜一般,一扫就扫倒一大片。
有的匪徒刚举起刀,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动作,已被将近二尺长的大刀片扫到脖颈。那骏马四蹄飞奔,势不可挡,又岂是血肉之躯所能阻滞。只听咔嚓一声,匪徒的脑袋已被齐齐地斩断,远远地飞了出去。而那无头的腔子,尚能在原地晃悠一阵,方才颓然倒下,激起一蓬血雨。
而侥幸逃过第一波大刀片袭击的匪徒,紧接着又面临后面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的“修剪”。一时之间,战场上人头乱飞,血流成河!
有些聪明的匪徒,见根本无法阻止戚家军的骑兵,索性躺在地上。这样一来,骑兵的大刀片就无法伤到他们了。
可是躲过了人却躲不过马,这一小队骑兵少说也经过五六年的训练,控马技术十分娴熟。他们根本不用马缰,只是双腿用力,就能随心所欲地纵着战马,哪里躺着的人多,就从哪里践踏而过。
可怜那些匪徒,既没有经过正规的作战训练,身上的防护装备也少得可怜,绝大多数只是穿着普通的棉衣。而戚家军的战马虽是蒙古马种,属于中型马,可至少也有五百斤重。再加上马上的战士,足有六七百斤。那些躺在地上的匪徒,被硕大的马蹄子连踢再踩,有的脸部被踢得稀烂,有的肚破肠流,连眼珠子都冒了出来,死状甚是骇人。
而这三十名骑兵冲过敌阵后,又拨马冲了回来。这群匪徒本来就没什么“队形”的概念,原来只是如一窝蚂蚁般聚在一起。被骑兵一冲,早已冲得一片大乱,残余的匪徒也已被吓得心胆俱裂,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在战场上乱跑。
此时又被这队骑兵过筛子似的过了一遍,原本三百余名贼匪,竟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仓惶地往回跑去,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一条腿。
而其余的二百余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恐怖的尸体,永远地留在了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而那三十名骑兵不依不饶,又从后面兜上来,要将那逃跑的几十人斩尽杀绝。
此时,那绰号“肖老雕”的大当家也已率领大批匪徒,从山顶上和峡谷中冲了出来。
见这三百多人顷刻间就被杀得七零八落,肖老雕眼珠子都红了,疯狂地嘶吼道:“放箭,给老子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