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里有那样一个疼爱自己的人，有那样一段被疼爱的经历。天色暗沉，就好像上天怜悯他，给了他一个无比真实的曾经。
那一身红衣胜血，站在这一片被遗忘的国度上，无比凄凉。
莫邪坐了下来，拿出从冰焰国带来的御酒还有一瓶从酒将那里带来的浓醇烈酒。他把酒放在这高坡之上，一股东风吹过，风沙迷过眼睛。
有一抔沙土随风打在莫邪的脸上，他睁开双眼，用力，那风沙就四处飞扬了。只是没想到，大部分都飞进了莫邪刚打开的酒里面。
“呵，就连这风沙，都不顺我的心啊。”莫邪苦笑道。
在苦笑以后，莫邪拿起酒壶，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饮下那满是沙尘的御酒，然后一口吐了出来。
“这什么酒啊，还御酒呢，一点味道都没有。”
他一把将玉酒壶扔下高坡，酒壶里的酒留到黄色的沙土上面，慢慢渗下去、渗下去，散发出的酒香味道弥散在空气之中。
莫邪打开那一壶烈酒，在打开之前，他抚摸着那酒壶上的纹理。这酒壶是莫然在他第一次喝酒的时候送给他的，记得那年他还只有七岁，莫然说，有时候酒能解千愁。
莫邪现在想想，终于想起那年的莫然为什么那么伤感。不，是那时候的皇甫安为什么那么伤感。他七岁那年，是他最相信的女人死去的那天。
“物是，人非。”
莫邪看着这个酒壶，七岁的时候，他们都还那么纯真，莫然也不是现在功夫第一的莫然，烟岚也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烟岚。
他们每到四月份就一起去冰焰国的边缘小镇赏梨花节，每到十月份就去冰焰国的中心看红叶满地，每到一月份就一起轻功飞到另一个国土去滑雪。这些年，他们虽然各自完成各自的任务，但是每当任务完成之后他们都会在一起，宿醉。
那时候，烟岚就很喜欢莫然，但是，也不会忽略莫邪。莫然和莫邪一不小心破了的衣服，是烟岚补的；莫然和莫邪偶尔会特别难过的时候，是烟岚陪伴的。
还记得，当他们还都没有遇到主公的时候，莫然有一天从山上把烟岚抱回来。那时候的莫然，一袭青衫到底，他很冷，却还是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女生，把温度传给她。
那时候的烟岚，一身白衣，在遇到温暖以后忍不住跳起舞来。莫邪看呆了。
莫邪饮下一口那满是沙尘的烈酒，双眼无神看着面前的灰色的天空。
“烟岚，你有想过我吗？呵呵，你现在，会在哪呢。”
这些年过去，时光荏苒得太让人难过。第一眼看到叶阑珊的时候，莫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尤其是在莫然的异常举动下，还有那醉生梦死的印记，莫邪才决定慢慢调查。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调查出来，异端上所谓的灵魂变穿真的存在。有一件事莫邪骗了叶阑珊，‘一灵一命，神古之法’的事情，他还知道得更多。
只是莫邪爱烟岚，还不如心里对莫然的那份依赖与感激。那青涩的叶阑珊夺得了莫然的心，虽然出乎莫邪意外，但也终于成全。
其实在叶阑珊没有穿越到这个国度的时候，烟岚和莫然的关系已经淡了。他亲耳听到过莫然拒绝烟岚。那一刻，莫邪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这些年，没有人知道，他爱烟岚，爱到如火如荼的地步。
也没有人知道，他莫邪，视莫然如命。他甘愿放弃自己所爱的女人，来换他爱的女人长存在他的身边。
“烟岚，烟岚……”
莫邪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醉了也好，烟岚的脸才能一直在脑海里，不散去。只是他醉得不够深，烟岚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散，莫然同样在他的眼前，不曾离开。
“秋色连荒烟，南飞燕。西风吹窗檐，落花谁怜。
琴声太婉约，心事错付弦。
绝句手中轻拈。”
这是莫邪写给烟岚的词。烟岚还在的时候，他们都做错了事情。烟岚爱上莫然，莫邪爱上烟岚，纵然从未被发现，纵然从未曾表现，但是，他们，终是痴心错付。
莫邪一直在笑，不曾掉落一滴眼泪。或许，如今的烟岚已经有了更好的生活，毕竟，她不曾做错过什么。
他饮尽手中壶酒，然后把酒壶小心翼翼揣在怀里。莫邪就是这样，不管他是不是莫然的弟弟，他都会一如既往那样对待莫然留给他的东西。
风卷黄沙，却没有丝毫壮士烈酒之情，有的只是伴随着乌鸦叫声的满地悲伤。
那碎了一地的思念，无人拾起。
这时候，突然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莫邪醉了，虽然听到了这声音却不愿意去理会。他躺在这黄沙之上，仿佛这样能离烟岚近一点。
“嘿，小子，这么颓废啊。”
那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莫邪似乎对他有印象，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或许是酒精作怪吧。算了，想不起来何必要勉强自己。
莫邪闭上眼睛，凝神，想着他和烟岚的曾经。
那白胡子老爷爷伸出手，点了莫邪眉心的位置一下。莫邪感觉到很清凉，好像从那手指上流出了什么液体，有薄荷的味道，清清凉凉的。
莫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瞬间就清醒了。
“你是谁？”莫邪掩藏起醉生梦死的印记，将媚眸释放出来。媚眸所至之处，深心无谎。
白胡子老爷爷看到清醒过来的莫邪，还释放了妖功媚眸，这男子一袭红衣配上这样一个妖媚的眼神，还真是诡异得很。要不是看到了那紫气东来的瞳孔，真的不能相信这就是自己几年前见过的那个青涩纯纯的小孩子。
“收了吧，对我无用。我要害你，还用等到此时？”
莫邪想想也是，他在自己酒醉之时未曾加害自己不说，还给自己解了酒。凭他给自己解救的能力，恐怕，与净化有关。净化？那么，是与烟岚有关还是与阑珊有关？
“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爷爷将怀里的一个白玉精致小瓶子扔到莫邪的手里，“再练妖功时，服一粒此物；每用媚眸时，服一粒此物。”
莫邪惊住了，他居然看得出自己用的是媚眸！当年主公把异端交给他，让他练媚眸的时候和他说过，这世上能读懂异端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这功夫冰焰国独一无二！
“还放媚眸，不知道这功夫的使用是有次数限制的吗？”老爷爷伸出手指，将流出的液体弹入莫邪的眼中。奇怪，莫邪没有丝毫的疼痛，反而觉得舒服了很多。
次数限制？
莫邪这回瞪大了眼睛，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媚眸是有次数限制的。当年主公只是跟他说，这门功夫在练时会有些伤身体，莫邪确实初练时瞎了眼睛，在黑暗中度过了两个月，但是好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
不，不对。每次使用媚眸后，他的眼睛都疲惫不堪。而且，他最近看东西，也没有那么清晰了。以前，只是在用过媚眸后看东西会不清晰，不过过一阵一般就好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像，看近处远处确实不是那么容易了。
“总用会瞎的啊，傻小子。”
老爷爷在说完这句话就轻功飞走了。
莫邪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出色的轻功，飞起时不扬起任何沙尘，要知道，这是在风沙飞扬的高坡之上。这老人居然能如此轻巧熟练使用这样高超的轻功，想必不是简单的人物。
这等人物，没有必要会害自己。
相反，他开始怀疑另外一个人物，那个不曾见过真实面目的人物。他教莫然易容术，教风锦寒蛊毒之术，教自己妖功。此等厉害人物自己本来很是钦佩的，并且虽然他待自己和烟岚莫然都不好，但是，他毕竟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他不曾告诉自己，这媚眸的使用是有使用次数的。虽然一开始，就明确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枚棋子。可是，他作为一枚棋子，连自己的功效都不知道。
或许，他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烟岚，你也不希望他发生什么吧。这些年，虽然他不曾爱上你，但我知道，我们都一样爱他。”
莫邪打了打身上的尘土，抚摸着胸前的莫然送的酒壶。
“也是，真兄弟也好，假兄弟也罢。我们毕竟，都一样爱着他。”
他轻功飞向冰焰国的方向。
这夕阳，像极了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