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漫长的梦啊。
从坟地里爬起的薛仁川整合了全部记忆,一下子差点分不清现实梦境。
明明记忆停留在心脏碎裂的瞬间,查看胸膛除了浅浅的弹痕没有其他异样,可以感受到胸腔里传出有力的心跳脉动,或该说唯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身躺的这片坟里。
坟头有被人挖掘的痕迹,在这黑暗的没有光亮的世界,即便通过感知也感觉不到周边存在任何人迹。
会是谁把自己从坟里掘了出来,又为什么明明死去的自己活了过来,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不足以解释全部问题。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自己真的活了过来。
那么,那些敌人呢?那些歃血为盟的兄弟呢?
薛仁川忽然仰头大笑,在这漆黑的世界里许久不曾使用的喉结发出的是如同刺耳的锯木音,让人毛骨悚然。
有太多未知的疑问,有太多不想逃避的理由。
但是。
为什么可以清晰的看到如同白昼的黑夜世界?
明明在这漆黑如墨的夜,明明违反光学的眼瞳理论,却能清晰的看到身边发生的一切。
腹部传来的哀嚎仿佛积淀了一个世纪的饥饿,是啊,已经不需要考量这些了,地狱都可以逆转,总有一天会作出解释。
只是想要吃东西,要吃肉,甚至想要吃人肉。
人肉?薛仁川猛然清醒过来,怎会生出这样的荒诞想法。
明明自己是活生生的正常人,同种而食的禁忌哪怕在这充满罪恶的遗弃世界也是不应该被自己允许!
但是,真的很想吃肉!
肉会在哪里呢?
薛仁川开始观察常人无法看到的漆黑世界,在自己眼瞳里如同白昼般清晰。
远方褐色的山脉布满了遭受辐射变异随时都能活过来吞噬一切的植物,山涧的未知生物猩红的血眼正四处探望显得可怕,再远处似乎有一群酷似马的生出黑色翅膀的动物正龇牙咧嘴的追逐打闹。
啊!原来这个世界生存着如此多的肉食啊,哪怕是遭受辐射变异的食物又能怎样呢?
已经从地狱活过来的人生,会在乎什么?
哪怕就是人肉!
啊,为什么执念里总是忘不了人肉?
薛仁川思考着,顺着山坡缓缓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浓郁的鲜血味和婴儿迅速被掩盖的哭诉痕迹。
在这个背弃的世界,传来的竟然是孕育生命的奇迹。
一个妇人隐藏在山坳的角落,在这个被抛弃的罪恶世界偷偷诞下了孩子。
“啊,肉啊!新鲜的肉啊!”发出的声音像午夜捕猎的幽灵,薛仁川自己都觉得诧异差点以为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谁?是谁?”妇人惶恐道。
脸色苍白的妇人甚至来不及处理下体的大出血,紧紧捂住小孩的嘴生怕哭闹引来强敌,慌乱的动作倒影在薛仁川的眼里。
“饿啊,你的孩子可以让我吃掉吗?”薛仁川面无表情的朝着妇女的方向走去,说出的是不似人的声音。
黑夜中四处张望的无助妇女,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人族妇女,虽然瘦弱却可以判断并没有食用过任何变异生物,所以可以称得上一个健健康康的完整的人,以及那个刚刚诞下同样瘦小的女婴。
薛仁川可以想象隐瞒一切逃难到这里的妇人定然历经了千难万苦,只为诞下的婴儿免受食人者的迫害,因为遗弃世界里没有人会拒绝这份最鲜嫩的美味。
“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妇人跪匐在地上无力哭诉,如果这个世界真存在救世主,此刻必定被她诅咒着。
为了逃离一切可能遇到的伤害,妇人至少独自在漆黑的夜里东躲西藏七个月以上。
也许她一开始就不该有这样的奢望,如同其他人一般,只把生出的婴儿当做自己的零食碎口,可惜她作出了只属于活在阳光下的人类选择。
或许她错了,又或许这个世界就是错的。
她感觉到自己身子越来越虚弱,似乎整个身体的血液已经从下体不可遏止流尽,她知道属于自己的生命已经无多。
薛仁川停下脚步,妇人就在自己的面前,但妇人根本感觉不到接近的他。
薛仁川望着面色愈来愈苍白的妇人,她下体大出血似乎有加剧的趋势,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拯救对方吗?只是这样想,却没有任何行动。
一架运输舰缓缓朝着“生命通道”行去。
漏出的微弱亮光似乎让妇人终于感受到接近自己身边的只是个个子不高的少年。
妇人似乎等待了这一刻许久,又像是用上了一生的全部力气,毫无征兆的跳了起来。
隐藏在怀中的锋利匕首直直刺向薛仁川胸口。
“啊,果然是个不得不处处谨慎的人吃人的世界。”口中传出的对话,像是对对方行为作出的该棺定性的判断。
锋利的匕首毫无意外的刺进薛仁川的胸口,滚烫的鲜血顺着匕首流到妇人的手臂,又落到地面的婴儿口腔。
可以听到女婴哇哇哇的哭声,和妇人身子僵直的倒地声。
一切都结束了。
妇人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无力改变一切的遗憾和泪水,瞪大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永远告别了这个肮脏的世界。
薛仁川兀自舔`舐着胸膛流淌的自己鲜血,似乎有着某种甜美的魔性味道,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胸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除了流出的一些血液,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你想让这个女婴活在这个罪恶的人食人的世界吗?”
“别开玩笑了,这根本就不是婴儿该活的肮脏世界。”
“把她杀了,去把她吃了!”
“那可是世间最鲜美的肉啊!”
听到心底传来的焦躁怂恿,薛仁川贪婪的吮吸着手指上的鲜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那位死去的妇人的。
“不,不是这样,那明明是与我一样活生生的人啊。”
理智在挣扎,那是无论如何也不曾逾越的同族相食的禁忌。
……
大概僵持了半个钟头,薛仁川开始觉得意识又开始模糊。
薛仁川感到自己就像进食猎物的野兽朝那妇人趴了下去,哪怕自己明明不愿意这样。
耳边传来的是婴儿无力的哭闹,鼻口腔里却充斥着新鲜的血肉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