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无常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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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伤心的往事(一)

其实我大妹夫小管不是最早进我企业的。

1994年我们来到这里,谈判也不是一拍即合的,在两三天的谈判中,我一直都低调得像是个傍观者,因为我根本没有钱,我说任何一句话都得要合伙人去认可,而他们四个又互相争权却又不想承担责任。

这样谈了几天,什么结果也没有,水库管理局非常有意见,要求我们选出一个代表,并要求我们提供个人简历,最后通牒只和我们选出的代表谈。

我们又花了两三天去推选代表,自然还是没结果的,水库管理局再次通牒:“我们只和小邓谈!”

几天的接触中,他们已经称我小邓了,在我二十几岁幼稚纯真的外表和内心世界面前,还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文凭,又是国家干部,他们都觉得非常具有可信度,这样我变成了不是法人的负责人。

94年的亏损,四个合伙人都说是要送货去哪儿哪儿,拉着价值不少于他们投资的产品,说是去销售,其实一个个都跑了,留下当时来讲是巨额的外债和拖家带小的我。

水库管理局当时所发的电实在难销售,而他们的冶炼技术又确实不行,我成了他们救命的稻草,他们做出了一个我都非常惊讶的意想不到的决定,欠他们几十万的电费让我挂账,尽量帮助我处理仓库存货,所得资金让我重新启动。

他们原来冶炼厂几乎所有的管理人员又来上班了,从门卫到会计出纳、仓库保管、押货员等等等等,全都安排到位,当然目的是怕我也拉货走人。

那时我就是一个真正的傀儡老板,我一家人的生活费,都要在自己的企业经他们的同意去借,但我非常理解他们的做法。

95年春节,是很尴尬的,在乡亲们眼里,我都自己办工厂了,是大老板了,而我父母却知道我背着多少债务,那个债务别说我一家,就是举全村之力,在当时情况下,用十年二十年也是不可能还得起的。

父母无数次责怪之后,见木已成舟,也只好想办法来帮我,而家里钱是没有的,自然就只能想人了。

我上无哥哥姐姐,下无弟弟,只有三个妹妹,其时两个已经结婚,老三在谈,我父母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们三对人身上,而老大小管和老二都在外面打工,收入不错,都拒绝了来帮我。

老三要推也推不了,所以老三才是公司的真正的元老,他和他堂弟以及小管是三个拜把兄弟,在他那不小的村庄里,非常有影响力,这样老三带着他堂弟和村里的近二十号人,来到我的工厂。

我是个天马行空之人,我努力去和原来老厂那些管理人员相处,但时时处处还是非常头痛,经我多次和管理局协商,谈成了一个我当时一点把握都没有的条件,我想办法支付94年所欠电费,保证95年电费不欠,他们拆走所有管理人员。

我在我们老家老县长的介绍下,到地委办以三分钱的利息,借了六十万,那时政府部门刚刚有扶持乡镇企业发展的任务,虽说隔开一个地区,但两地是接壤的,来往很是密切。

我们的老县长对我在硅行业里的能力,他是非常相信的,我们县的国营硅厂就是在他手上建起来的,他明白一毛五电费所蕴藏的财富,身为副秘书长的他去推荐,分量是足够的,就这样我成了说话算数的老板。

95年4月份,小管来我厂里了,他到了以后我才知道,按老三妹夫和他堂弟的说法,是要给我一个惊喜,而这个惊喜也确实太大了。

当时我们一个萝卜一个坑,全部都有人在做着,老三和他堂弟敬小管是老大,建议我把小管作为厂里的老二,一者为安抚小管,二者他们认为小管完全有能力去做。

我也深知这些年小管混的不错,我本意也是这样想的,小管就这样成了我们企业老二,老板我的大妹夫。

小管在外很多年,后来帮一个国企招工,几年来都常常带着上百号人去外面,附近父老乡亲,见到小管就像见到菩萨,都千方百计想得到小官开口,带着自己的儿女去赚钱。

小管因为对那家企业有着非同一般的贡献,被任命为保卫科副科长,享受不低的待遇,同时,按当时工厂的规定,没履行劳动合同的工人是要扣发工资的,而这扣下来的工资,只要小管保证充足的替补人员,就作为奖励给小管。

因而小管身边常常压着很多未就业的人,谁不顺眼便想办法叫他走,而走一个人他就得到几头的好处,没几年他就很有钱了,在我们镇里,他一直是个人物。

95年那国企不景气,他依葫芦画瓢把所有人员带到另外一个外企,那时候,国企和外企在管理上有很大差别,没到两个月他的队伍就解散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在整天的忙碌中,我还一直感激他放下那么优越的条件来和我奋斗,事事处处顺着他。

五月份,老二妹夫也来了,他们都是带老婆小孩来的,包括我父母,共计有六对夫妻,在不到四十人的工厂里,管理人员和后勤人员占三分之一有多。

我们那时有点像山寇。

我是搞技术出身的,一早就会忙到晚,小管没来之前,老三和他堂弟会一直跟随我左右,也在努力地去学,小管来了以后,加上老二妹夫,刚刚好够一桌打牌的,几乎天天都在打牌。

按小管的说法,他们再怎么去学技术和管理,都不及我皮毛,他认为他们最大的作用是保我平安,不受当地人欺负,所以他不断地要求武装他们,购买鸟铳、砍刀,齐眉短棍更是不计其数。

我一再申明管理局有很强的保卫科和派出所,这里的环境很好,但小管还是我行我素,有时嚣张地还要放上几铳,严格来讲我也没有太注意这些,有点听之任之的味道。

我们是统一开饭的,大家都在一起吃,包括工人,所以每天都三桌以上人吃饭。

有一次管理局一个小年轻,是农校毕业的,一天来我办公室打几次电话,电话里貌似还在出卖我们企业的信息,我当面说了他,小管他们也都围过来,想教训他,我阻止了。

吃晚饭时大家喝酒喝得很高兴,几乎都喝高了,小管就骂老二妹夫,骂他没有出息,骂什么事都做不来,又提起管理局那个小年轻的事,骂道:“你有头脑,你有本事,像今天这样的事你就该出手,你出事有我们为你撑腰,而我们出手去教训他,你能干什么?”

我听这话非常气愤,我觉得小管教训老二妹夫太过了,像是教训自己儿子一样,我认为就教训教训那样的小毛孩,不需要他来摆谱,借着酒兴,我说去上厕所,然后就一个人去找那个人了。

因为大家都喝高了,他们许久没见我回来,估计我是去打人了,随后就赶来,一起追着那个人打,直至打到管理局职工医院。

事情一发不可收,出来阻止的一职工医院副院长因为骂我们土匪流氓,被我一拳打退了四五米,三根肋骨骨折,得了个轻伤甲级。

当晚我就被派出所扣押了,直到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在管理局局长经他身为县长的老丈人帮助下,交了两万元押金,才得以放人,这是我第二次戴手铐。

这次事件对我的影响很大,第二天我酒完全醒了以后,知道自己犯事了,非常后怕,幸好没出大事,内心非常愧疚,小管却带着几乎全厂的人围在派出所外面,他争取我同意,想要强行劫我出去!

我非常严厉阻止了,最后是我老婆哀求大家,大家方才平息。

我叫我老婆也每隔一小时,向老家的地委求助,叫她再不能把事情扩大化了,因为我已经错的非常严重了。

我被放回厂里以后,上缴了所有的不妥器械,严令“不管涉及谁,谁动粗谁滚蛋!”我也主动向被伤的两个人道歉,寻求私下解决。

在后来的很长一短时间里,我非常低调非常谦虚去挽回我的颜面,就是现在提及此事,我都还深深感到愧疚。

在之后所谓“儒商”的外衣下,常常为自己那次的行为而感羞愧,虽然当事人谅解了我,并且成了朋友,虽然很多人可能已经遗忘,就像市场上看过一次猴子耍的杂耍,并不会娶刻意记住,但我会记住这丑事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