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人格的潜力与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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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高峰经验(7)

我的下一个问题是想谈谈高峰体验和高峰体验者之间的关系。有一点在我看来似乎已经很清楚,即有某种同型的动力在起作用,有某种相互平行的反馈和回响存在于感知者的特征和被感知的世界的特征之间,因而人和外界往往互相影响。简单地说,感知者必须与被感知的对象之间彼此符合,或者说他们必须相互匹配,不论好坏总得像一对夫妇。只有心地善良的人可能领悟到什么是仁慈。具有病态心理人格的人决不可能理解什么是慈善、良心、道德和内疚,因为他本身就与这些无缘。一个善良、真诚、美好的人比其他人更能体会到存在于外界中的真、善、美。同样,如果我们自己具有统一谐和的心理状态,那我们就能够比较容易觉察到世界的统一性。

但是,外界反过来也要对感知者产生影响。世界愈谐和、美好、公正,它便愈能使人也变得如此。当我们在外界发现了最高的价值时,我们就可能同时在自己的内心中产生或加强这些价值。举例来说,我们在兰代斯大学进行的实验证明,当人呆在漂亮的房间里时,他显得比在丑陋的房间里更富有生气、更活跃、更健康。换言之,较好的人和处于较好环境的人更容易产生高峰体验。

要把这一点说清楚,还需要更多的实例。我打算就此定一篇较长的文章,这个问题相当重要。

在高峰体验中,“是什么样”与“应当怎么样”己合二为一,没有任何差异和矛盾。感知到的是什么,同时就应该是什么。凡实际出现的,便都是美好的。这引起了许多难题,对此我不希望谈得过多,从而超出了我对实际发生的情况的记录。

最后,我发现高峰体验有一点与神秘主义、特别是与东方的神秘主义相反,即所有的高峰体验都是转瞬即逝的。虽然其影响和作用可能长期存在,但是体验出现的一刹那却是短暂的。

对有些人来说,高峰体验一直具有较高的治疗意义。而对另一些人来说,高峰体验则由于使人产生了意义重大的顿悟、启示或宗教皈依而使其整个人生观发生了永久性的变化。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因为高峰体验就像使我们暂时步入了天堂,而后我们又在这索然无味的人世上不时回想起那美好的时刻。一个人很有特色地说道,“我知道生活可以是美妙的,值得我活在世上。在那些冷酷的日子里,我就竭力回忆那些美好的瞬间。”一个妇女刚刚经历了顺产以后,气喘吁吁地、同时又无比惊奇地对丈夫说,“绝没有人有过像我这样的心情!”另一个妇女在回忆同样的经历时说,“我在当时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女皇,一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女皇。”有一个人回忆起他在战争期间一次夜护航的情景时说,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沉沉黑夜里,他感到一种无比敬畏的情绪油然而生,感到自己已经与广漠的宇宙融为一体,被包含在整个世界的美之中,不可分割。另一个人回忆当他独自一人像鱼一样在水中翻腾欢跃时,他感到自己爆发出一种纯粹是孩子的狂喜心情,他因为感到一种生理上的完美幸福而禁不住放声大叫。不用说,健康正常的性生活在相宜的情况下也常常产生类似的体验。

我们不难理解这类美好的体验会产生心理治疗效果,使人变得高尚美好。这种体验对任何人(不论是丈夫还是小孩)的性格、人生观、世界观都要产生影响。真正令人费解的是这类体验为什么不是经常性的。尽管每一个人事实上都可能最终意识到自己曾有过类似的体验,但为什么人的命运却如此可悲,充满了妒嫉、恐惧、敌意和痛苦?这是我始终不能明白的问题。

从目前的研究中,我们可以得到一个线索,我们中有些人正在专门研究“高峰体验者”和“反高峰体验者”。反高峰体验者是指那些排斥、否认或压抑其高峰体验的人,或者指那些害怕自己的高峰体验的人。我确信,如果我们以这种方式来抵制高峰体验的话,那么我们内心的这种体验就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起初,我们以为有的人根本就没有产生过高峰体验。但是正如我上面所说,我们后来发现更可能的情况是反高峰体验者有自己的这类体验,但他们压抑、曲解或由于种种原因排斥了自己的体验,因而未能利用这类体验。

导致人们排斥其高峰体验的部分原因有:(1)那种刻板的马克思主义者的态度,如西蒙·德·博乌华相信这种体验是一种脆弱病态的表现(阿瑟·凯斯特勒也这样认为)。在他们看来马克思主义者就应该“强硬”。为什么弗洛伊德要对自己的高峰体验持否定的态度,这是大家都拿不准的,也许是因为(2)他抱有十九世纪所特有的机械的科学观,也可能是因为(3)他的悲观性格。在我所观察的对象中,我发现上述因素在不同的时候都要起作用。在其他一些人身上,我还注意到(4)他们排斥自己的高峰体验,因为他们有一种狭隘的理性主义态度。我认为这种态度是一种防御机制,专门反抗情感的泛滥、非理性的倾向、失去控制、不合逻辑的柔情的、危险的女性特征、对精神失常的恐惧等等。我们在有些人身上比较能经常看到这种态度,如工程师、数学家、分析哲学家、书店老板、会计人员等。一般说来,他们都是具有强迫症倾向的人。

拒绝承认自己的高峰体验可能导致种种不良影响,现在我们就是要努力消除这些影响。

有一点我已经注意到,即权威人士对高峰体验的赞赏有助于人们解除对这类体验的压抑。举例来说,无论我是给学生还是给其他团体作了关于高峰体验的讲演后(不用说我对这类体验是肯定和赞赏的),我的听众们都会恍然大悟他们曾有过许多高峰体验,或者说,他们才首次“回想起来”。不过今天我更愿意这样说,所有处于前意识状态的混乱无序的这类体验全都冒了出来,清晰注目,我们必须对此命名,必须认真对待。简言之,人们此刻才“意识到”,或者说才“明白”他们曾有过什么样的体验。你们中一定有许多人在听了我今天的讲演后也会有同样的发现。这种发现很像你们刚进入青春期时首次萌生出性欲的情景一样,不过,这次你们的父亲却不会表示异议。

最近,我从一个观察对象身上认识到一些与今天的讲演有关的东西。一个女人虽然可能在分娩时产生高峰体验,但她不能意识到这种体验与其他高峰体验也完全一样,她不知道所有的高峰体验都具有相同的结构。大概正是由于这一原故,高峰体验不能产生治疗性转换,不能产生普遍的效果。例如,女性只有在最后才意识到:当她看到自己在丈夫的心中占据不可缺少的重要位置时所产生的感情,跟她在分娩时所产生的感情非常相似,也跟她在碰到一个孤儿时所激起的强烈母爱极其相同。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认识到这种体验具有普遍意义,她才能在以后生活的各个方面有意识地利用这些体验,而不仅仅局限于某个孤立的生活角落。

这一研究工作有助于解释那个为许多宗教作家和神秘主义者所注意的古老难题,这个难题特别受到那些描写过有关宗教皈依的作家的注意,像詹姆斯和贝格比等。他们常常暗示任何人都有必要经历“灵魂最阴沉的阶段”,说到底,就是要有绝望的体验。他们认为这是一个人要想达到神秘的狂喜心境的先决条件。从某些这样的作品中,我感到人似乎总要首先在最大程度上表现出自己的意志、骄傲和狂妄,当事实证明其意志、骄傲和狂妄只能产生极大的痛苦时,人才可能打心底里表示让步和屈服,并变得谦恭起来。他俯首屈膝、拜倒在圣坛前,对主说:“不是我的意志,而是您的威力所致。”我要强调这不仅仅是一种宗教现象,这种现象也可能发生在酗酒者或精神病患者身上,发生在女性反抗丈夫的压制时,发生在青年人反抗父母的约束时。

我现在认为,这个问题的难点一直在于它既可能呈现出健康的形式,也可能显示同态的形式。例如,这整套系统不仅对宗教皈依和神秘体验起作用,也对性欲起作用。在神秘主义的文学作品中,我们能轻易发现有关性的成分。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清心寡欲的教士是怎样彻底弃绝其情欲的,可以看到像蒙肯那样的评论家是怎样高声取笑这类风流韵事的。对于所有那些不能使性欲和宗教(在“较高尚”的生活中)共存的人来说,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境,它使人终日烦恼不安。现在,这个问题的一方面已经不再使人感到困扰,至少对于那些把性欲(起码是性爱)看成是愉快美好的事情的人来说是如此,他们极愿意将这看成是通向天堂的大门之一。

但是,还有其他一些问题。骄傲很容易变成一椿坏事,而完全缺乏骄傲也同样不好,这样可能导致受虐狂。一个人似乎应该既能坚定、顽强、固执、戒备、警惕、气盛、好胜、自信等,也能信赖他人,能做到松弛和善于感受,能采取道家的态度,对万事万物听其自然、不加干涉,能谦恭臣服。例如,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一个人要想创造,要想进行深邃的思索和理论研究,要想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当然也包括与异性的关系,他就必须将上述两个不同方面的特点和能力恰当地结合在一起。女性在信任人和谦恭方面较强,而男性在决断和坚强方面较强,这看来是真实的,但是男女双方都应该同时具备两方面的能力。

就我们迄今所看到的高峰体验来说,其中大多数具有被动感受的性质。高峰体验降临于人,而人则必须能够做到听其自然。人不能强迫、控制或支配高峰体验。意志力量是无用的,奋力争取和竭力遏止也是无用的。对这类体验我们只须让其自然发生。可以给你们举一些简单的例子来说明我的意思。安贾尔曾对我说,根据他的经验,真正患有强迫症的人根本无法在水中“漂浮”,因为他们不能放松自己,不能做到无控制。要想自由情形跟大小便、入睡、松弛肌肉等一样。所有这些活动都需要我们能够使自己放松,任其自然发生意志力只会碍事。由此可见意志力的干涉似乎只能抑制高峰体验。

关于这一点我最后想说,“听其自然”和“信赖感”等诸如此类的能力,并不一定意味着是“灵魂的阴沉”或“绝望”,也不意味着是骄傲感被彻底粉碎,或人的被迫屈服。健康的骄傲感与健康的感受性并行不悖。我们要打掉的是那种不健康的骄傲。

随便提提,这一点也是神秘体验与高峰体验之间的又一不同之处。

我在其他地方已经提到一个尚未解决的问题,即高峰体验使一些人变得更活跃、更激动、更兴奋,同时又使另一些人变得松弛、平静、安详。我不明白这种差别的真实含义,也不清楚产生这一差别的根源是什么。也许后者与前者相比是更完全的满足,当然也许不是。在所有的受试者中,我至少遇到过一位因高峰体验、特别是审美体验而感到剧烈头疼的人。她说在这些时候她感到自己很生硬、紧张、激动,因而变得特别健谈。这头疼并不使人讨厌,她一点也不回避,相反她还期待头疼出现。与头疼同时出现的还有其他一些比较普通的现象,她说:“世界变得美好,我自己也变得和善。我有一种强烈的希望感,这对我来说是少有的事。在这些时候,我明白我想要什么,我很有把握,较少怀疑。我的工作效率变得高起来,能很快作出决定,很少含糊。我比任何其他时候都更清楚自己的要求和同情心,”等等。

我提的问题都是关于那些人们感到极度兴奋和幸福的瞬间,因此他们能够注意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悲剧、痛苦以及面临死亡在那些具有足够勇气和力量的人的心中同样能够产生认知效果和治疗效果。因此我们必须研究快乐与忧伤的融合,欢笑与眼泪的密切关系。

人们常常告诉我,有人流泪是因为极度的幸福(如在愉快的婚礼上哭泣),或是因为正义的最后胜利(如为幸福的结局而热泪盈眶),也有人因为感情激动而喉咙哽咽(如由于跳舞特别优美而产生高峰体验时),或是因为音乐高峰体验而打寒颤、起鸡皮疙瘩、发抖,甚至有一个人还出现呕吐的症兆。所有这些问题都需要深入广泛地研究。

对高峰体验的研究不可避免地要提出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对这个问题的解答一定会成为下一个世纪的心理学的注意中心。这就是古代某些神秘主义者和神学家称之为“大同意识”或其他什么名称的问题。正如笃信宗教的人所说,这个问题就是怎样在这个世俗的世界上渡过圣洁的一生,怎样使人生具有永恒的意义,怎样在这不完善的世界上始终保持着对至善至美的理想,怎样在假、丑、恶的尘埃中永不忘记对真、善、美的追求。过去,人们若想达到这一目的,就不得不逃离尘世,隐居在寺庙里,过着苦行的生活。不少人还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自己的肉体,压抑自己的欲望,克制其胃口,他们错误地以为肉体和欲望是与永恒、至善至美、神性、上帝的意旨等格格不入的。

请注意!高峰体验具有重要的意义,它可以被吸收到——或甚至完全取代——那些不成熟的观念;根据这些观念,天堂不过像一个乡村俱乐部,只是地点有些特殊罢了,大概在云层里,而在高峰体验中,人们常常能直接窥见上帝的本质,而永恒性也似乎成了现实世界本身的特征,或者换种说法,天堂就在我们的身边,从大体上看,它任何时候都可以达到,我们随时都可以步入天堂,逗留几分钟。天堂存在于任何地方,在厨房里,在工厂里,在篮球场上,——在任何地方完美都可以出现,手段可以变成目的,事情可以妥善办好。“大同生活”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会成为可能,而不仅仅是梦想。有一点很清楚,我们的研究将使这种生活更接近、更可能达到。

最后还有一句话。现在,那些比较熟悉有关神秘体验的文学的人已经可能清楚看到,高峰体验与神秘体验非常相似,二者间有彼此吻合一致的地方,但它们并不是同一的。它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我还不十分了解。我最多只能猜测二者并无本质区别,只有程度上的差异。正如古典意义的描述,整个神秘体验多少有点接近那些或大或小的高峰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