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八年,南宫飞霜已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面容如花,肌肤晶莹剔透,喜欢扎着玲珑双髻,齐整的留海,分别在发髻上插着一支金葫芦发钗,发髻下分别绑着一个蝴蝶结丝绸发带,发带的末端还吊着一颗圆润硕大的珍珠,形象俏皮可爱,身着杏花纱襦裙,银白色的缎面中筒靴,手里常拿着一只白玉长箫,玉箫上还系着母亲亲手打的雪白珍珠如意结。
这一天,是南宫丞相60岁大寿,在家中宴请四周宾客,南宫飞陞亲自接妹妹南宫飞霜回京拜寿,他们身后分别跟着两个家丁,飞霜还带着一个打扮清新的小丫鬟,飞霜给她取名紫韵。他们乘着马车一路奔驰回京,路上南宫飞陞笑眯眯地看着妹妹,问道:“妹妹离家多年,可学到了什么本领没有?”
南宫飞陞语调婉转温柔,他是南宫飞霜的兄长,乃户部左侍郎,为人忠厚仗义,江湖朋友众多,出了名的十分宠爱妹妹,他身穿粉紫色素袍,上面绣着祥云和瑞兽,腰间仔细地挂着蓝天白玉玉佩、透着幽香的绣花香囊,手里拿着一把有山水画和题字的折扇,感觉整个人都文质彬彬。
南宫飞霜撒娇地依偎在哥哥身上,说道:“哥,想我吗?”
“当然,你是我的宝贝妹妹啊,哥哥是无时无刻不想你。别岔开话题,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南宫飞陞捏了捏飞霜的下巴,乐呵呵地说道。
南宫飞霜在车内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插着腰说道:“我这几年周游列国,见过各种奇人异事,所见所闻多着呢!哼哼……听我给你细细道……”她还没说到那个“来”字呢,被马车突然刹车,吓得整个人翻到了,幸好哥哥及时接住。
南宫飞陞让丫鬟扶住妹妹,立即走出马车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带着一队家丁拦住了马车,南宫飞陞问车夫,说:“小李,出什么事儿了?”
“公子,这位公子说我们的马车撞翻了他的礼物,是一只古董花瓶,要我们赔钱。可是我并没有撞上他们啊,已经及时刹车了!”小李委屈地说道。
“这位公子,我们的车夫说马车已及时刹住了,确实没有碰碎您的花瓶。”南宫飞陞温和地解释着。
“可是我和我的仆人们都看见了,就是你们的马车撞翻了我的花瓶。”那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大声地叫喊着,然后身后的那群仆人一起起哄。
“估计是撞上地痞流氓了,不行,我得下去看看。”南宫飞霜想要下车,被丫鬟一把拉住,说道:“公子让我看着小姐,小姐还是安心在车上等着公子回来吧。”
只听见车外那群人依然吵吵嚷嚷的,南宫飞陞不想耽误行程,便妥协说道:“好吧,那这只花瓶值多少钱?我们赔给你就是了!”然后那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指着碎裂的花瓶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吗?这是大周时期的白釉瓷玉瓶,我可是花了五千两黄金买到的。”
“五千两黄金?!你是在敲诈勒索吗?”小李立即回嘴。
“你一个车夫懂什么是白釉瓷玉瓶吗?切!”那个衣着光鲜的公子不依不饶地闹着。
南宫飞霜还是忍不住,走出了马车,拿起那个碎裂花瓶的底部一块碎片,看了又看,说道:“果然是白釉瓷玉瓶。”
那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就得意地说道:“看来这位小姐是识货之人呢,那就请赔钱吧!”
“不过……是个赝品!”南宫飞霜接着说道。
“赝品?!妹妹,这是真的吗?”南宫飞陞连忙凑过来看那碎片。
“你这小丫头,你懂什么?这是大周时期的臻品,价值连城的宝物,你不想赔钱,就打算在这瞎编乱造是吧?”那个衣着光鲜的公子似乎开始着急了起来。
“哦?瞎编乱造的那不就是你吗?大家快来看呀,这个花瓶的底部碎片可以看到周朝的官印,乍眼看去,就像是真的,但大家可能有所不知,真正的周朝白釉瓷玉瓶只进贡宫廷,所以每只花瓶的底部官印旁边都会加盖一个宫廷检修的编号标记,明显的,这只花瓶底部是没有的。还不是赝品是什么?”南宫飞霜说得合情合理一般。
“也许这个花瓶是还没进贡的,刚做好的,所以没有宫廷的标记。”那个衣着光鲜的公子连忙辩解道。
“说的是,那就该有出窑后的商品批号,白釉瓷玉瓶可是难得一见的臻品,每一个的出世,窑师必然记录在案并纹上编号,就能获得上头官员的褒奖,但显然,这只花瓶也不在此列。你说不是赝品是什么?你们显然就是一群敲诈惯犯,哥哥,别跟他们费口舌了,赶紧报官去吧。”南宫飞霜继续振振有词地说道。
那个衣着光鲜的公子,连忙带着一群仆人拔腿就跑,周围的百姓都鼓起掌来起哄,但她连忙拉着南宫飞陞赶紧上车离开,南宫飞陞一边拜谢百姓们的褒奖,一边缓慢地走向马车,突然停住了脚步,问道:“对了,妹妹,我怎么没有听过白釉瓷玉瓶有编号一说呢?你是从何得知的?”
南宫飞霜连忙推他上马车,做出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蒙他的。”然后南宫飞陞立即大声喊道:“小李,赶紧驾车!”
南宫飞陞指了指飞霜的头,说道:“你啊!这几年就学了这些歪门左道啊?”
南宫飞霜嘟着嘴说道:“这些歪门左道可给你省了五千两黄金呢,南宫大人!还不谢我!”
“不过这些人竟然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敲诈勒索,地方官员也无人过问,实在是玩忽职守。”南宫飞陞恨恨地说道。
“若朝廷官员个个都像我哥哥一般两袖清风,天下早就太平了!”南宫飞霜一边看着车窗外,一边嘲笑地说道。
“小丫头,你懂什么天下太平,不许胡说!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呢?”南宫飞陞温和地询问妹妹。
“我在看……”南宫飞霜头突然转了回来,笑嘻嘻地看着哥哥说道:“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哈哈哈哈……”南宫飞陞被她逗乐了,然后说道:“还有两个驿站就到城门了,我们在这里歇一歇吧,你和马儿都得喂饱了,咱们才好继续赶路。”
丫鬟紫韵在一旁也偷偷笑了起来。
他们到了一个路边的小茶馆歇息,点了一些小菜和馒头。南宫飞霜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听着周围的人在聊天,一个所谓的饱学之士在卖弄文采,喝了一杯小酒后,先来了一句:“今朝翘首跃龙门,来时衣锦返古里”,另一个秀才立即赞赏说道:“秦兄才高八斗,看来胸有成竹,必然高中。要不……我也来一句?”那位秦兄示意可以接下去,于是这个秀才接道:“寒窗苦读十余载,功名利禄妾在怀。”然后他俩相视而淫笑:“哈哈哈哈……好,好,为我们的锦绣前程喝一杯!”那个秀才问道:“秦兄,给了多少银两?我可是押上了全副家当,足足二千两,主考官说顶多安排个县令。”那个秦兄神秘一笑,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那个秀才吓得大声说了出来:“五万两?”那个秦兄连忙掩着他的嘴巴,示意继续喝酒。
“哥哥,这些人在干什么?”南宫飞霜觉得他们在做不法勾当。
“岂有此理,光天白日之下公然买官授职,王法何存?”南宫飞陞气得手中杯子中的茶水都抖出来了。
这时,只见远处桌子一个素衣长袍的书生,拿着几个画卷不屑地正要离开茶馆,然后被那两个秀才拦截住了,问道:“你什么意思?是瞧不起咱哥两?你不把话说清楚了,不许走。”
“放开!简直侮辱了读书人。”那个素衣书生正气凛然地甩开了秀才的手。然后两个秀才还是不让他走,拉扯间把素衣书生手中的画弄掉了,其中一幅画打开了,上面画的是一个汉人,一个胡人在一起下棋,谈笑风生。
那个秀才马上抢过来说道:“还自顾清高,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这分明是反画!”
“强词夺理,一幅画作罢了,何来‘反’意?”那个书生十分生气他们无理取闹的行为。
“汉人与胡人共处一室,并相谈甚欢,岂不是通番卖国之意?”那个秀才继续不依不饶。
书生一把抢了回来,小心地将它收好,然后说道:“这幅画叫‘四海升平’,指的是各族兄弟姐妹都能和睦共处,这是我们武帝的功德,光照万民。”
“一派胡言。跟我去见知府大人。”那个秦兄一把拉住他要往外走。
南宫飞霜突然一只玉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微笑地说道:“这位大哥,请问你脚上的靴子可是大漠的雪狼皮?”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着这个秦兄的靴子,他得意洋洋地说道:“看不出来你这个小丫头还挺有眼力神儿的,这的确是大漠雪狼的毛皮,一双靴子就值几百两银子呢。”
“哦?!原来这位大哥也通敌卖国呢!”南宫飞霜故意装着可爱的腔调说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个秦兄连忙着急地澄清。
“我可没有胡说呀,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你脚上穿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胡人贩卖的雪狼皮呀!”南宫飞霜故意装无辜地说道。
南宫飞陞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心里暗暗赞誉这个聪明的妹妹。
那个秦兄马上改口说:“那怎么能一样呢?他画中的汉人与胡人共居一室,身后是我们的汉人屋子,可不是摆明让胡人登堂入室吗?”
“自武帝统一中原后,胡人、金人、蒙人,还有许多民族部落,均可与汉人自由贸易通商,我们的丝绸可以卖到天竺国,胡人的毛皮奶酒可以跟我们更换粮食,金人的马匹可以在我国的边界贩卖……难道这些商人都通敌卖国了吗?”南宫飞霜收起了玉箫,然后指着茶馆小儿手里刚刚端上来的一锅桂花酒酿丸子,说道:“现在的天下就犹如这桂花酒酿丸子,汉人就是那酒酿,文化底蕴深厚,但单独饮食,未免单调,长期服食还容易心火上升,而桂花就是那少数民族,丸子就是胡人等部落,以桂花的清香与解热功效,加上丸子暖胃健体,扬长避短,不仅风味独特,还成了一道养生圣品,为何一定要分金胡汉呢?只要大家都忠于皇上,又有何区别呢?”
“好!说的好!”那个素衣书生连连赞赏,“好一句天下犹如桂花酿,何必区分金胡汉,姑娘站高望远,胜过这些自命风流的秀才文人无数。”
南宫飞陞慢慢地起身,将妹妹拉回身边,立即文质彬彬地说道:“小妹口无遮拦,多有得罪,各位请多多包涵,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要先行一步了。”说罢,就牵着飞霜的手离开了茶馆。当时他们又怎么能想到,这位正气凛然的素衣书生,便是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受任宰相,不过这是后话了。
一路上,南宫飞陞被妹妹一次又一次的多管闲事吓到了,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以为你外出求学多年,性格能多少收敛些,没想到还是这样疯疯癫癫的。”接着指示车夫尽快回京,以免再生事端。
他们马不停蹄,终于在晌午回到了家门,南宫飞霜一进家门,就直奔大堂,随便快速地给父亲母亲请了个安,然后就开始撒娇起来,说道:“父亲,女儿想你可想得茶饭不思了。”
“嗯,难怪这么瘦!看来是想爹爹了!哈哈哈哈……”南宫丞相顺着她的撒娇继续说道。
“我的霜儿,都长这么大了,为娘真是日夜牵挂着你呢!今天可是你爹爹六十大寿,女儿不知给爹爹准备了什么惊喜的贺礼呢?”丞相夫人温柔慈爱地说道。
“爹爹一会儿就知道了!”南宫飞霜好像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老爷,宾客都到齐了,都在宴会厅等着您呢!”管家走进大堂说道。
“好,那咱们一起去吧!”南宫丞相高兴地牵着女儿的手,一起步入宴会厅。
只见皇宫里来了皇上身边的公公来传旨,为庆贺丞相大寿,武帝亲赏一座金框屏风,屏风上画的是翠竹仙鹤。另有几个醒目的大字,乃皇上亲笔御书,写着“世代廉洁、良师忠臣。”
南宫丞相一家连忙跪谢皇恩,然后宣布开席。这时,发现南宫飞霜不见了,宴席的歌舞响起了,一段喜气的宫廷歌舞结束后,突然想起了一阵荡气回肠的箫声,南宫飞霜穿着一身金色的霓裳羽衣,头戴彩蝶花冠,头顶的发髻背后还垂着多条珠帘,她吹奏的是《万寿祥开》,渐渐地身后还出现了各种乐器一起伴奏,箫声让人陶醉,她一边吹奏,上面一边洒落漫天的花瓣,大家就像到了仙境饮宴一般,演奏完毕,南宫飞霜玉箫一挥,在地上的花海中舞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她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花瓣堆砌成的“寿”字,大家都站了起来看,都惊呆了!
“女儿祝父亲寿比南山!”南宫飞霜跪了下来,双手握着玉箫作揖道。
南宫丞相今天真是太高兴了,南宫飞霜的贺礼,就像上天之手所幻化的,让他感动不已,他也连连拍掌,眼睛都湿润了,但鉴于众多宾客在场,没有流出眼泪。
他心想:我的宝贝女儿,真的是长大了、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