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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终焉之梦(下)

老爱德华在这突如其来的重拳之下只能发出几声闷哼,他就像是在面对飓风时只能硬抗狂风暴雨袭击的一艘破渔船,稍不留神就会陷入死地,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双手尽力保护住头部,他的骨头已经开始产生裂纹了,奥布鲁的钢铁重拳每一击都有着足以击碎常人头盖骨的巨力,即使是催发了所有肉体极限的老爱德华现在也是苦苦支撑而已。

“该死!”站在远处的大肉人浮士德不顾自己还没完全化为人形,见帮手老镇长遇到危险,赶忙从嘴里喷出一团在雨雾中散发着腾腾热气的黄色脓汁,那团脓液如同箭矢般迅速地飞向奥布鲁的胖脸。

“嘶啦”一声,那团黄色脓液就已经砸在了奥布鲁的脸上,奥布鲁脸上所有的毛发都被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酸性分泌液烧蚀掉了,不小心溅上脓汁的部分钢铁外铠和皮制衣服也都迅速地融化了,整个装甲头颈部附近都被酸雾腐蚀出一片黑锈。奥布鲁不敢拿大,迅速打开蒸汽装甲后面的背甲,从高达3米多的钢铁重甲上飞跳了下来,心绪未定的奥布鲁看了下胸口那条临行前特意贿赂皇家巫术研究所的副司事得来的水晶项链,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项链上最大的那颗水晶已经碎了一条裂纹,只怕就是这东西救了奥布鲁一命。

奥布鲁脱掉身上的所有外衣后,用阴晴不定的眼神盯着远处因为喷了一大口脓汁而伤上加伤,虚弱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浮士德,也就是这次他们行动的目标——马布尔苷铎男爵。虽然仗着钢铁装甲不惧老镇长这样的肌肉战士,但是巫术太危险了,食皮男爵作为整个大陆都声名赫赫的巫师,即使在这样的虚弱状态都能随时威胁到追捕小队的生命安全。

突然奥布鲁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他上身的脂肉也随着他的笑声有节奏地抖了起来,尤其是他那惊人的肥肚,雨水打在抖动起来的大量腹部脂肪上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波浪一般,然后他的笑声慢慢变小,低眼瞥了下完全丧失反抗能力的老爱德华,向身后的乐檬斥声道:“迅速解决掉这老头!”

乐檬顿了一下,然后迅速催动肩头的蒸汽罐,脚下用力一跃,飞一般地跳到了老爱德华的身旁,只是右拳抬在他头顶的半空中,犹豫着。

奥布鲁在一个雨水坑洼里洗着身上的脓汁,转头看到乐檬的犹豫,骂道:“快点,笨蛋,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么?”

乐檬下士背后抖了抖,叹了口气,然后以最大的力量猛力砸下拳去,于是老爱德华的脑壳顿时便如一个大西瓜瞬间被砸成碎片,暴溅而出的鲜血喷在乐檬机铠的钢壳上,白色的脑浆混在鲜血中被大雨渐渐淋去,肉沫、脑脊质和碎骨融在泥水里很快就看不见了。

老爱德华的尸体抽搐着抖动,但脖子截口处喷薄而出的大量血液逐渐变少了,尸体也似乎安静了下来,热量很快就被大雨带走了。

草草洗完身体的奥布鲁站起身来,踢了一脚仍然时不时动弹一下的老爱德华,皱眉看着仍未离去的马布尔苷铎男爵和他的猫使魔,然后转身扶起被几个手下搀扶着的示雅,此时她身上的恶魔化特征已经非常淡了,只是似乎她所有的力气都和强悍的恶魔外形一起消退了。

“现在的你,感觉变温柔了好多呢。”奥布鲁左手贴在示雅的脸上,大拇指搓了搓她脸上沾上的泥点。

“喂,如果你不想让奥兰多难堪的话,我建议你早点搞定那家伙。”对于奥布鲁亲昵的动作,示雅瞳孔微缩了一瞬,然后将脸侧往另一边。

忽然天边刮来一阵凉风,带着暴雨也忽然稀疏了一些。

示雅和奥布鲁都马上转过头去看往风刮来的方向,身体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

足尖点地,风一卷,一股强大的气压以少女为中心迅速往四周逼压而去。

狂风暴起,刚才还在下的大雨便随着雨积云的退散而消失。

艾莉娅微微抬起下颌,轻蔑地看着如被飓风袭过的别墅遗址,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木屑和碎石有规律地摆成一个个同心圆。

“嗯~”艾莉娅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久违的人间的气味,诸神所争夺的这片大陆,四处流溢的神力让她的尾椎骨一震,精神一下子抖擞起来。

艾莉娅优雅地伸出白净修长的左手,仔细观摩了一番,然后踮着脚尖跳过地上一片碎木头,迎着月光犹如舞蹈般转了个圈。

健康、美丽,就一名13岁的小女孩来说,身材也足够高挑,就是胸部比许多同样年纪的女孩要小一些。艾莉娅这样对这具躯体评点着。

“德拉姆吾主,这就是您拣选的人间代行者么?”艾莉娅望着天空轻声发问。

艾莉娅定定地望着天空,仿佛在聆听来自天际的神训。

“我直接借用这具身体来复兴神民的荣耀不是更方便么?”艾莉娅歪着头喃喃道。

沉默了一会儿,黑压压的天空下只有习习凉风驱散了暴雨,空荡荡的旷野愈发显得沉寂。

“我明白了,不过,为了让她更好地服侍吾主,我会送她一个礼物的。”艾莉娅向天空微微鞠了一个躬,然后缓缓飞到半空中,低头闭眼祈祷了起来。

暴风大作。

一股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淡淡黑烟从艾莉娅的身上飘了出来,然后顺着暴风不断往四周蔓延开来。

奥布鲁恐惧地看着狂风刮来的方向,不知为何,他能感受到那是超越他能想象的强大超自然力量,于是不禁问向身边唯一对神秘有所了解的示雅:“那个……是什么?”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该死,我们必须马上逃离这里,那威压好像是直接作用在灵魂层面的强大存在,继续留在这里我们一定会死的!!!”

“可是……马布尔苷铎男爵已经受了重伤,我们马上就能抓住他了。”乐檬下士弱弱地问道。

奥布鲁没有马上骂乐檬,因为这也是他想说的。

“虽然这次追捕行动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参与的,但是并不是说,我可以接受毫无意义的死亡。”示雅急促地回答道,只是虽然她在解答乐檬的问题,眼睛却一直盯着奥布鲁,“你的手下都是这样的猪脑袋么?”

奥布鲁当然知道示雅其实是在骂自己贪功,但是他更明白示雅说的很可能是真的,连他这样的巫术疏离种都能感觉到的恐惧,必然是来自一位极其强大的神秘,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幸理。

“我们马上就走,现在,马上,我坐在乐檬的肩头,卫斯理你带上示雅女士。”奥布鲁回头对他的装甲小队下达命令。

“可是德拉艮死了,还有两个兄弟也在爆炸中受了重伤,如果不马上进行现场急救的话,也活不过明天了。”医护兵墨菲中士急忙说道。

奥布鲁严肃地盯着他的医护兵,直看得他不敢和他对视。

“我们没有时间去管死人,德拉艮为国牺牲,我回去后自然会告诉奥兰多王子的;至于那两个重伤的兄弟,你带上。”奥布鲁一旦做好决定,就明白没有时间可以拖延了。

“所有人给我听着,我们,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拖延!都明白了么?”奥布鲁大喊道。

“明白,长官!”大家一齐吼道。

奥布鲁爬上乐檬的蒸汽外骨骼后,大喊:“所有单位,我们排成1-2-3的箭头形阵型全速撤离,卫斯理你他妈地给我扔掉那个盾牌!”

“是!”

于是这群大铁块就像他们来时那样,拼了命地向远处逃去,相同的步频震得大地轰轰直响。

虚弱的马布尔苷铎男爵看了一眼逃走的追捕小队,叹了口气,然后望向狂风刮来的源头,那是耶利米遗址,艾莉娅还躲在别墅地下室。

埃尔帕希尼踮着脚走到男爵身旁,猫舌舔了舔浮士德的耳朵,说道:“你该不会想要跑回去救那个小女孩吧?戏演多了可不要太入戏了哦~”

“梦魇之主,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男爵咬牙闭上眼睛,虽然他以为自己那颗由他人血肉构成的心早已习惯了谎言,但是,这一次,它还是抽搐了一下,挠得男爵胸口一疼。

黑猫本来还想呛虚伪的男爵几句,但是它斜眼瞥见远处的风中飘来几缕黑烟,慌忙从肩头长出一对巨大的长翼,猫爪也扭曲成巨大的鹰爪,抓起瘫倒在地的男爵就向天空飞去,并为了加快速度不断变形,长出更多的羽毛覆盖全身,真正地成了一只“猫头”鹰。

旷野上,大风刮过所有的有形之物,石头和泥沙之间的缝隙,巨杉上树叶搭成的鸟窝,隐藏在地下的鼹鼠洞穴,无不被大风灌进了那些黑烟。

如浓墨般的漆黑狂夜下,红杉镇上,黑烟渐渐地飘进所有人类文明的产物中去。

每一个生物,都在黑烟中进入了最甜美的梦乡,那里是如此的美好,相比于丑陋悲惨的现实世界,让人真的不愿醒来。

取暖的炉火熊熊燃烧,油灯被风刮得落地,火星不断蔓延。

房梁折断,大堆大堆的瓦片砸在安然入睡的人们身上。

墙壁承受不住巨压,裂开碎纹,然后猛然倒塌。

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人们都在那最难以想象的美好世界中快乐地生活着,现实中的疼痛怎么能叫他们醒来呢?

梦啊,甜美,动人。

在梦里,你会登上最宏伟的高山,那高耸如云的山尖的风光有谁曾经欣赏?

在梦里,你会呆在最温暖的被窝,和最爱的人一起拥抱,安然,甜蜜。

在梦里,你会成为最伟大的英雄,冒险、战斗、拯救世界,然后在欢呼和鲜花中回到故里享受平淡闲居。

困顿的旅人啊,来到梦乡吧,旅程中身体的疲惫这里全部会为你带走。

甜蜜的恋人们哟,梦乡里你们会温馨相对,浪漫终老。

劳苦的农民啊,也请来梦乡吧,这里有丰收和小山般堆积的谷穗。

所有的美好在这里集结。

现世中的一切都不再是困扰。

长居与此吧!

远离尘世的喧嚣和琐碎。

这里有你所追求的的一切,梦。

远离现实,然后,终结现实。

现实,并不存在;而唯有梦境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