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穆仲黎,多年来疏于问候,还请伯父伯母见谅。”穆仲黎来到两位老人面前,严肃又认真的请罪问候,附加一个浅浅的鞠躬。
简单的语言,充满了歉疚和罪恶感,穆仲黎没有任何解释,他的行为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也许他的内心是最清楚的但是他却逃避了,用自私逃避了。
当穆仲黎看到两位眼眸中满是悲伤的父母时,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珍惜萤萤的人并不只有他自己,父母家人朋友,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萤萤。
而穆仲黎却做了最残忍的事情,他有什么资格不让父母与孩子见面?他有什么资格连葬礼都没有通知萤萤的父母家人,他有什么一个独占着萤萤。
是他欺骗了萤萤的父母,他说萤萤死于车祸,爆炸导致萤萤尸骨全无。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萤萤的父母,却没想到他先见到了萤萤的妹妹,更没想到欧阳夜夜居然是宿敌凌墨洵的妻子,他竭力隐瞒着萤萤的事情,嘴上说不想把欧阳夜夜乱入他和凌墨洵的纷争,其实是害怕被发现欺骗萤萤父母的事实。
没有一件事是真正按照穆仲黎计划的进行,从他知道欧阳夜夜是萤萤的妹妹之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乱了,欧阳夜夜的存在欧阳夜夜的出现仿佛都是为了揭露他隐瞒的真相。
不管过了多少年,穆仲黎都没能改变,心情依旧停留在当年,沉浸在绝望的悲伤中,他认为把萤萤的骨灰守在身边,就能不会孤单,到最后其实都是他的扭曲而已。
“坐下说吧,别那么紧张,让你过来不是问罪,只是想知道一些萤萤的事情而已。”阳筱然起身照顾孩子们坐下,她不想把气氛弄的这么僵硬。
“妈妈都发话了,还不坐下。”欧阳夜夜看了一眼穆仲黎,不管他说什么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如果不敢直接面对正面道歉的话,不管是谁,欧阳夜夜都会鄙视他。
“坐下吧。”凌墨洵也对穆仲黎点点头。
几个人落座之后,欧阳夜夜为大家沏了茶,有准备了水果,来者是客,欧阳夜夜就算讨厌穆仲黎也不会失了礼数。
“什么时候过来的?”阳筱然带着微笑问。
“昨天傍晚。”穆仲黎的回答显得有些僵硬。
“晚上留下吃饭吧,正好夜夜和墨洵都在。”阳筱然不是征求同意,而是她已经决定了。
“就这样决定了。”欧阳夜夜代表大家答应了下来。
“好,那待会儿要去超市一趟才行。”阳筱然高兴的点点头。“仲黎……直接叫你仲黎没关系吧?”
“没关系,伯母喜欢就好。”穆仲黎点着头,丝毫不敢怠慢。
“你都和萤萤结婚了,怎么还叫我伯母。”阳筱然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我……不是,我没能让您和伯父见到萤萤最后一面……”正确的来说是他故意捏造了事实,欺骗了他们。“我没有资格叫您母亲。”
“这种事哪里需要资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除非你不承认自己和萤萤的关系。”阳筱然目露不悦。“而且,已经没关系了,我和你爸爸早就过了发火生气的年纪。”
“发火生气的年纪是什么?”欧阳夜夜抽动着嘴角。
“当然是年轻的时候啊,我和你爸爸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幸福,只求萤萤活过的人生充满幸福。”死后的事情阳筱然不知道,所以她从来不会说那种不切实际的话。
“放心吧,妈妈,姐姐一定是幸福的。”其他的欧阳夜夜不知道,但是和穆仲黎在一起的时间确实是幸福的,这一点欧阳夜夜可以保证。
“我只有一个问题,距离萤萤去世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在这么多年间,你都没有想过让我们与萤萤见面吗?”欧潇淡漠的开口,沉默的人一旦开口,他的问题总是很犀利。
“……没有。”他宁愿说这种会让父母生气的话,他也不想再说谎。“我只知道逃避,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害怕面对两位,也害怕面对现实……”他天真的以为将萤萤的骨灰留在身边,萤萤就等于在他的身边,其实萤萤早已经去了他无论如何都触及到的世界。
欧阳夜夜真想揍他一拳,这样也算是男人吗?凌墨洵按住欧阳夜夜不让她冲动。
“现在也想继续逃避吗?”欧潇问。
“不知道,不过我已经明白了,珍视着萤萤的人并不只有我。”这一次穆仲黎选择了诚实的去面对,虽然痛苦,但是却比麻痹自己来的轻松。
“别说那些了,潇帅,问点关于萤萤的事情吧。”阳筱然已经不在乎理由了。
“什么事情?我知道的一定都会告诉……爸妈。”穆仲黎也试着称呼一声爸妈,算是帮萤萤叫的。
“萤萤和你举行婚礼了吗?”妈妈的话,阳筱然当然更关心婚礼是否浪漫了。
“没有,萤萤说要在这边举行婚礼,所以我们只是把结婚证领了。”穆仲黎摇摇头,没能有婚礼,也是穆仲黎此生的遗憾。
“那婚纱照总该有吧,拿来给妈妈看下。”阳筱然直接对穆仲黎伸出了手,如果拿不出来的话,阳筱然可不是好忽悠的主儿。
这个穆仲黎是早有准备,相册放在红叶拿着的挎包里。
“这是萤萤和总裁的婚纱照,一直以来都被总裁很珍惜的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红叶拿出相册,将重重的相册交给了阳筱然。
打开相册,照片中的女孩子和欧阳夜夜有几分神似,笑容灿烂幸福,看起来就是那种性格非常开朗的类型。
通过这一张张的照片,阳筱然和欧潇明白了,女儿是真的很幸福,嫁给穆仲黎,对欧阳萤萤来说一定是这一生最幸福的泸定。
穆仲黎再次看到阳筱然的照片时,他猛然发现,过去留下的并不只有痛苦的回忆,更多的还是幸福愉快了的回忆。
只是他心中记忆中的幸福与快乐,不知何时突然被绝望的痛苦吞噬,让他忘记了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心里只留下仇恨。
欧阳夜夜说的没错,萤萤一定在哭……一定……
“夜夜,姐姐的相貌和你倒不是很相似,不过给人的感觉但是很像。”这是凌墨洵看过照片后得出的结论。
“性格都很开朗没错,不过萤萤是很稳重成熟的孩子。”阳筱然笑着,这点可是截然不同啊。
“抱歉啊,我就是鲁莽又冲动。”欧阳夜夜眯起眼睛,继续翻着相册。
“那是也夜夜的优点啊。”凌墨洵摸摸欧阳夜夜的头发,微笑着带着宠爱。
“时间不早了,夜夜,我们去趟超市吧。”阳筱然起身,到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好,红叶也一起去吧。”欧阳夜夜觉得家里剩下的都是男人了,但是红叶会不自在。
“好啊。”红叶点头跟上了欧阳夜夜。
“那我们先出去了,墨洵好好招待仲黎,我们马上就回来。”阳筱然一步一叮嘱的关上了玄关的门。
“放心的吧。”凌墨洵点着头,送三人离开。
三个女人离开,家里就只剩下三个男人,气氛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有那么一点点的压抑。
那种压抑的气氛,尤其存在于穆仲黎和欧潇之间。
凌墨洵回去坐下,他轻微的看了一眼欧潇,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欧潇作为话很少的人,心里一直明白的很。
“夜夜和筱然不在,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欧潇抬眼看向穆仲黎,眼神带着几分严肃。“夜夜那孩子很好懂,只看她的反应就知道你和那孩子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不然她不会用带着怒气的眼神看着你。”他了解自己的女儿,所以知道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另外的问题。
“……”穆仲黎一惊,没想到会被欧潇看出端倪,而他对比也没办法解释什么。
问题出在欧阳夜夜身上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凌墨洵家的欧阳夜夜最不擅长的就是掩饰伪装了。
“我不会问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也不在意你隐瞒萤萤骨灰的事情,现在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欧潇开口,只是想让穆仲黎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被隐瞒的事情。“好好的活着,珍惜自己和身边人,我是过来人,也是萤萤的父亲,所以我给你一句忠告,不要再做错事。”
“谢谢您,我会的。”穆仲黎点点头,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深藏不露。
“我这辈子看过太多人了,你的眼神沉浸在深渊中不能自拔,但是你知道吗?自己为什么不能自拔?”
“不知道……”
“因为你为自己构筑了绝对不能离开深渊的堡垒,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麻痹自己。”那种眼神,欧潇看一眼就能明白。“其实你应该明白的,只要离开构筑的堡垒,你就会看到不同的景象,至于你为什么不肯离开,只有你自己知道。”
为什么不肯离开吗?应该是害怕吧,穆仲黎宁愿这样恨着凌墨洵活着,也不愿意失去活着的理由。
他害怕,一旦离开,他会看到更加令他难以接受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