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白色的光芒,李秋芬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她搞不懂这光为何而来,要倒哪去,却总是隐约感到和她有关。
既然,她能进去孩子的大脑里,那么这孩子,就不会接触此类的东西吗?
一定会的。
是凶?
是吉?
自己的胡思乱想是不是已经影响了孩子?
她沉思一阵,然后笑笑。
心想:自己能去呱呱的大脑里,说不定只是一种特异功能,或许是凭借了外部的力量,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的。看来自己想的多了,也许什么事没有,是自己瞎多心。
呱呱妈妈接着巡视教室。
正面黑板,靠窗户那头的红花榜引起李秋芬的注意。
红花榜共两栏,前面小栏里写着全班同学的名字,四五十人一溜排下来。名字后面是大横栏,或多或少的贴着拇指大红纸纸做的小红花。
呱呱妈妈踱过去浏览上面的名字,一边念叨:“王小静,6个小红花;路红,7个;金哥,1、2、3、4、5——哎呀我的妈,这孩子咋有二十多个?高老师,这是啥孩子么,咋得这么多?”
高老师说:“她是我班最优秀的同学。”
“那我的呢,我呱呱呢?”
高老师说:“您往下看就是,他在下面。”
下面是下面,但李秋芬绝想不到,呱呱的名字在下面的下面,是最下面的垫底。
王呱呱的名字后面,只有一朵小红花,可怜巴巴的趴在全部名字的最底下。
李秋芬知道,这是呱呱捡手机给了老师才得到的,这个小红花来之不易。呱呱不捡手机,他得不到;好不容易得一个,却因为给奖金让妈妈众人面前丢尽了脸。但是,如果连这个也没有呢?呱呱妈妈呀,恐怕又该找地缝了。
呱呱妈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如此又怎能不信?她暗自叫道:“天啊,难道这就是我的孩子,是我真实的孩子?他怎么会这样,怎么竟糟糕到如此地步?”
其实,呱呱妈妈大可不必。她开始重视呱呱的学习,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要不是这个家长会,她还觉不出呱呱的学习有多差呢。呱呱奶奶一直说多多聪明,还说呱呱在学习上从来不给别人找麻烦。
她也这么认为。
不过,认为是认为,当真正面对时,却是另外一回事。
“高老师,难道我的小孩就这么差?”
呱呱妈妈目巴巴地眼望着对方,切实体现了一个母亲的焦虑。
“是差!”高老师说:“我们班除了孙喜佳同学就是他了。他和孙喜佳在我班排名不分伯仲,——当然,是倒着看。他两个,是倒数一、二名。”
“但是,孩子奶奶怎么一直说孩子学习不错呢?”
“我们不是特殊班级,错不错的不能某个人说了算。何况她老人家一叶蔽目,只看到孩子的优点,不了解其中的真实情况。”
当初李秋芬忙于工作,把呱呱完全交给他奶奶,很少过问他的学习。
学习不好,并不是母亲的错。
因为当妈妈的应该相信当奶奶的,难道相信奶奶也有错吗?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当重新评价一下我的孩子,他现在的实际表现并不代表他的真实水平,您也知道,呱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对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否定过。”顿了一下,高老师又说:“不错,王呱呱同学是挺聪明,但是为什么就不能把聪明的智慧用在学习上,你们做家长的尽到责任没有?我总说,没有差孩子,只有差家长。话虽难听,但是我们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我听说,您也带学生,还获得了优异的成绩。我也是带学生的,我非常理解您,您一定付出了艰辛的努力,才得到如此回报。您十分优秀,的确令人瞩目;但您对自己孩子如此放任,又着实让人遗憾。我不明白,作为妈妈,您的责任心体现在哪儿,您能跟我谈谈您的具体感受吗?”
李秋芬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她又一次把自己逼进尴尬的境地,面对高老师,呱呱妈妈无言以对。
她暗忖:“我本来是想让高老师重视重视呱呱,没想到却遭到她这一顿批评。可见我这个家长的确做得不好。不过呢,我得感谢她,她怪罪的对,如果她不真心爱学生,她的话不会如此犀利,不会这样不留情面。”
李秋芬跟高老师继续说着,忽地觉见窗户外面有个东西闪了一下。
呱呱妈妈立即从窗里探出头去,她往下一看,就见大宝妈妈抱着头蹲在下面。
李秋芬故意咳嗽一声,大宝妈妈见自己被发现了,掩着嘴“咯咯”笑着,起身跑了。
啥人么这是!
她一阵叹息,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么——
李秋芬一边摇着头,一边从学校出来。
呱呱妈妈没有立刻回家。
她推着自行车,缓慢地行走在路上。
她需要冷静,要仔细想一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街面上人很多,有好些四五、六岁的小孩子背着小书包,被年轻的爸爸或者妈妈,要不就是年老的爷爷奶奶,或是姥爷姥姥带着急急忙忙地赶路。
她想:“今天这种被动的局面好叫人难堪。怨谁呢?只能怨自己。当初,我哪怕挤出一点点时间管管呱呱,这孩子不会差到如此地步。都怪我自己,我真不该忽视孩子的早期教育。”
她心里烦躁,忽然想到HG。
HG是最超前的国际宇宙科技产品,是不是性能真的可靠?
其实,教育,本来就是要舍得投入的,或许,这正是一个简洁可行的好办法,要不要试一试?
好想找个人商量商量。
想起远在深山的她达她妈,便给他们打去长途电话。
接电话的是弟弟,她弟小名叫六六分,——当初她达她妈给她弟取名的时候,是指望她弟将来上学能比姐姐强,语文数学都能学出好成绩,都能超过五分,后来才知道,她弟连三分也超不过去,白起这好名字了。
她弟问她:“啥事么,姐?”
“末甚事,心里头麻烦,想跟妈说说话。”——用的SX地方的家乡话。
“咱达咱妈都不在,有哈(啥)话你跟扼(我)说吧。”
“你个娃娃家家的,扼跟你说哈(啥)呢么,咱达咱妈干哈去了?”
“看戏。”
“你为哈不去呢。”
”扼在家歇一歇。姐,你有哈话跟扼说一哈哈(下下)怕哈呢么。”
“跟你有哈话说么——欸,你末有哈(下)地?”
“扼不哈地咧。”
“为哈么,为哈不哈地么,不哈地咱家吃哈么?”
“地都包出去咧。”
“你们这是干哈么,放着好好的地不去种,瞎折腾哈么?”
“舍不得娃子套不住狼!姐,你都已经知道咧,现在咱村里新换的书记好得很,经济发展快着哩。盖医院,建剧场,办加工,搞旅游,一步一个台阶,咱村全体村民都是股东,——欸,姐,呱呱这娃儿,最近学习有木有哈进步?”
“唉,不要再提了,一提,扼就伤心。”
“这么说,他的学习差得多?”
“差得很,不是一点半点,扼都想哭。”
“不要这样么,姐,伤心落泪最伤身,其实扼最懂你的心。依扼说,你干脆把工作扔掉算逑。你在家一心一意教育后代比哈都好。”
“你这是说哈话么,放着好好的工作扼不干,咋能说扔就扔呢?”
“欸——,姐,你就是脑瓜木得很。扼看电视,好多好多的娃他妈都把工作辞掉了,就在家看娃儿呢。工作还,等娃子大了,回过头再干怕哈么!”
“你是说扼不要工作,专门看娃子,你这话当真?”
“你看你,姐,扼是你亲弟弟亲得不能再亲,跟你胡说个这干哈么?”
“甭管你说成个哈,扼就是不能辞掉工作!”
“——你不看电视,你哪懂得国际大事呢?咋,扼姐夫末跟你把国际大事讲一讲,海湾那疙瘩又闹事捏——”
“你姐夫忙得很!”姐姐继续对弟弟道:“他比扼还忙呢,哪顾得上跟扼说这些,——算了,不跟你说了,扼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