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晗想，或许这是因为他嘴太贫的原因。
“恩？你要问妈妈爱不爱爸爸？唔……”路晗缓缓闭上眼睛，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而后轻轻道，“对妈妈来说，爸爸是最亲最亲的亲人，你也是，在我心里，已经没人能取代你们的地位了。这样说，你满意么？小家伙……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长大……”
路晗自言自语着便睡着了，虽然有遗憾，但她可以体谅慕容烨。
梦里，她闻到了水果蛋糕的味道，蛋糕上蜡烛的火光轻轻熨着她的小脸，她坐在慕容烨的腿上，小腹被他轻轻环着……
她似是听到母亲那温柔嗓音的吟唱，听到父亲布着老茧的双手合掌打着节拍，听着大鱼缸里小鱼吐着泡泡，似乎也想要掺和一尾巴……
灯光不华丽，派对也不热闹，没有玫瑰花瓣，没有专业演奏乐队……
却美好的让她不舍得睁开眼睛，尤其是耳畔响起的那一声声低沉的带着些沧桑甚至是沙哑的叫唤，“宝宝，宝宝……”
“晗晗，快起来。”
不要，不要……
路晗眉头动了动，“不要叫醒我……爸爸，爸爸……在喊我……”
顾以辉坐在床边，一张俊颜难掩年轻时的风华，他紧紧握着路晗的小手，看着睡得不甚安稳的孩子，老泪竟毫无征兆的不断往下落。
“宝宝，宝宝。”他原以为这辈子除了梦中，除了幻想，他再唤不出这名儿。
慕容烨站在一边，刚出声“晗晗”就被睡梦中的路晗无情打断，“说了不要叫醒我！爸爸还在我梦里……”
“……”顾以辉即便抬起头也没法将这浑浊的眼泪倒回去。
她分明已经醒了，但那双眉头紧紧锁着，她在强逼自己睡回去，强逼自己继续刚才未完成的梦……
“宝宝，我的心肝宝宝……不想见爸爸吗？”
“……”路晗的眉头一会儿紧一会儿松，似乎是在琢磨着这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而手心的温度又究竟是自己的家假想还是……实实在在？
“是爸爸不好，对不起，小宝宝，爸爸……没有认出你……真的对不起……”
终于，紧闭的双眼慢慢的睁开……
路晗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曾经，他的脸颊就是她的橡皮泥，他脸颊上冒出来的胡茬总是被她嫌弃，他结实的手臂就是她的秋千椅，他的肩膀就是她的豪华软皮坐垫……
她是在做梦么？
她……一定是在做梦！
“宝宝，小宝宝……不记得爸爸了么？”
不记得爸爸了么？她怎么会不记得？
路晗话未开，眼泪已经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她摇头，“我是在做梦……”
“你摸摸看，这扎人的胡子像是在做梦么？”顾以辉牵起路晗的小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和下巴……
“骗人……爸爸回美国了……他，他说他很爱……那个……”
顾以辉轻轻摇头，他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这扎人的胡子，爸爸这辈子都只为我家小宝宝一个人留。”
路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真的不敢相信……
她无措的睁大眸子，眼泪流不止，她求助的看向慕容烨，求他给她个答案……
慕容烨淡淡的点了点头，“生日快乐，我来晚了。”
“……”
“这份生日礼物，喜欢么？”
路晗看着顾以辉，伸手捂着嘴，一句话都发不出。
顾以辉心痛不已，他轻轻笑，松开路晗的手，起身，“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好，如果不想见爸爸，爸爸先走……等你想见了，爸爸再 ”
顾以辉步子还没有迈开，路晗掀开被子便下了床，一个踉跄险些让她狼狈摔倒，她猛地抱住顾以辉，“不要走！别再丢下我！”
“……”顾以辉的心被这一声惊叫给紧紧揪起。
她不再是十五年前那个咿咿呀呀的女孩儿，她已经长大了，这空白的十五年，他该拿什么来补偿她？
“爸……爸爸……”
慕容烨眨了眨眼睛，默默的走出房间，他靠在墙壁上，一脸倦容，却带着满足的浅笑。
“二少爷？您也休息一会儿吧？”
慕容烨睁开眼睛，看了眼手表，时针指向十二点整，“走吧。”
“……”高鸣看着他高大的身体，眉头轻皱，“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的……”
“你车子开的稳一点，我就可以睡一会儿。”
“……”
高鸣笑出声，“是，二少爷。”
房间里，路晗给顾以辉倒了杯茶，她坐在他面前，一个劲儿的傻笑，眼泪还不自禁的往下落。
顾以辉伸手替她抹去眼泪，“这么爱哭？”
“你先喝口茶润润，声音好哑。”路晗抽过纸巾递给顾以辉，“我从来没见过您哭。”
顾以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自在，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以为觅言死了的时候还有他妻子离开人世的那会儿，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人呆在卧室里，眼泪比女人来的还要不值钱。
他坐拥顾氏这天下，却在那一瞬间，脆弱的仿佛只要谁轻轻推一下，就会崩塌一般。他的整个世界都被掏空了……
除了个躯壳。
“你这么帅，不适合哭。”路晗笑道。
“让你受苦了，我的孩子……”顾以辉动情的将路晗搂进怀里，路晗伸手环住他的腰，闭上眼睛。
“以后爸爸会补偿你。”
“我只要爸你陪在我身边……”路晗有些哽咽的道，“妈妈她走的时候……我，我都没有见到，妈妈走的痛苦么？”
顾以辉轻轻叹口气，“放心，她走的挺安稳的……”
路晗轻轻闭上眼睛。
“是因为……顾觅言吗？”
“你妈妈早已经看不见了，是她在最后那两年里一直陪在你妈妈身边，她……很孝顺，也很会讨你妈妈欢心……”
顾以辉越说，她心越痛，但她却想听，因为那是妈妈最后的日子，即便是和顾觅言挂上钩，她也想要知道……
“不管怎样，妈妈最后能开开心心，已经很好了。”
“你妈妈虽然瞎了，但不会连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见了都察觉不出……”
路晗呆愣住。
“她离世之后，她的看护告诉我，她几番在病房里偷偷哭晕过去……她只是不忍心揭穿我的谎言……”
路晗忙捂住自己的嘴，那样的场面毫无征兆的浮现在她脑海里，心被人紧紧揪住，疼的都不能呼吸……
“妈妈……妈妈……”
顾以辉闭上眼睛，拍着她的背，“你妈妈实在是个太过温柔的人……她太会为别人着想。”
“知道你被掉包，我便派人去查你的下落，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你的死讯，而我之所以把顾觅言留在身边，是我不能让你妈妈再受一层打击，你就是她的心头宝啊……我不敢想象她知道你没了之后，会怎么样……”
“呜呜……呜呜……”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离开之前，会偷偷在我耳边说，既然我们宝宝不见了，假的也好，就让她陪着你，不然，你该多孤单……”
“所以……所以你留下了顾觅言，所以……你把她当成了女儿……”
“她永远不能取代你，宝宝。”至少，他从来没有喊过顾觅言宝宝，一次都没有。他很清楚，假的就是假的。
“那……以后怎么办？那我……能陪在你身边么？是不是我以后不能回到你身边了？”
“傻丫头，你还活在这世上，就是老天对我最大的眷顾，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的一切都会回来。”
路晗看着顾以辉，“顾觅言说她手上握着顾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爸，这不是个小数目……”
“当然不是个小数目。她连这个都和你说？”
“她说如果我和你相认，她会毁了顾氏。”
顾以辉轻轻扯起嘴角，他伸手抚着她的脸颊，“你当你爸是什么人物？会当真将我辛辛苦苦创立的顾氏集团交给她吗？我早已经培养了一批优秀人才，百年之后，顾氏会更名，会有新鲜的血液和理念。”
“爸爸？”
“百分之三十只是个幌子，一个女孩儿，八岁的时候便知道偷梁换柱，或者是被偷梁换柱，毁去容貌，是要多大的决心和狠心？她背后的人物总回浮出水面。”
“不是……路氏么？”
“路氏？”顾以辉再笑“如果说百分之三十的顾氏集团股份是我的幌子，那么路氏就是顾觅言的幌子。”
路晗皱眉，“他们背后还有？”
顾以辉点头，“身边养个孩子容易，可养条毒蛇却不那么容易。”
“爸……”他都知道，如果不是以为她死了，爸爸不会放弃来找她……
“宝宝，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嘛？”
“恩？”
“就是创造了顾氏。”
他若不是挂着“传奇”这一名字，他的孩子不会被人盯上……
这些年，他没有刻意去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是他心头最软弱的地方，每每一碰，就疼得厉害，他倒宁愿是顾觅言自己露出马脚。
“爸，我不要你后悔……”路晗摇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伟大的，无论多少年过去，无论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要你感觉后悔！”
“好，我不后悔，我们父女被分隔两地这么长时间， 一定要好好补回来。”
路晗点头如捣蒜，胡乱抹着自己的眼泪，一边笑一边哭。
“你回来了，爸爸就感觉重新活了一次，感觉做什么都很有力量！敢伤害你的人，爸爸一个都不会放过。宝宝，我带你去见你妈妈好不好？”
“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顾以辉盯着她这张小脸，“你说话的神情还有语气都和你妈妈如出一撤。”
“我有妈妈那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