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坡上,柳子炎盘膝坐在地上,其余人以他为中心围坐着,个个脸上带着痛苦之色,因为上的痛楚以这种坐姿坐着被放大了两三倍啊,所以他们不停的左右扭动着,以减轻这种痛楚,就像长了痔疮一样。
“主力部队成员,那是要上战场的,死亡率比民兵要大的多,而你们,却如此重视这么一个头衔,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
许久后,柳子炎的目光轻轻从他们身上扫过,淡淡的问道。
“杀鬼子。”
听到柳子炎这句话后,所有人停止扭动,互相望了望,最后异口同声的回答柳子炎。
“胡扯。”
柳子炎将手里抓着的一把野草撒到了空中,怒的站了起来,“谁规定民兵就不能杀鬼子了。”
“可是我们民兵没枪啊,部队上有规定,不是主力不配枪的。”荣生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辩解道。
柳子炎二话不说,快步走过去就在他脑袋上拍一下,“谁说一定要有枪才能杀鬼子,你相不相信,老子拿把菜刀就可以上阵杀敌。”
“对对对,炎哥说的对,拿把菜刀照样能把鬼子的脑袋砍的稀巴烂。”
猪皮咬了一口大萝卜,笑着道,“对了炎哥,你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啊,那么粗的白杨树,竟然被你一刀就砍断了,你是神仙撒。”说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白杨树的大小。
“是啊炎哥,你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啊?”其他民兵对这件事一直很感兴趣,猪皮一提,他们就将注意力全部放这上面了。
“咳咳这是天生的,我一生下来就有这么大的力气。”
柳子炎干咳了两声,心里还真是慌了一下。不过凭他的本事,很快就编了一个理由出来。
“天生神力?世上,真有这种事?”猪皮惊得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当然有,难道你们没听说过二郎神吗,他刚生下来,就能轻而易举的举起一千多斤的重物,赖在牛圈里不肯出来犁田的大水牛,直接被他扛到了田里,还有”
柳子炎开始举例说明了,一说就说二郎神,说他怎么怎么的神勇,怎么怎么的力大无穷,到得最后,扯远了,说到了他如何救母的情节。
当回过神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聚拢了过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深深迷醉在了自己所讲的二郎神救母的故事里。
“草,都给老子坐下。”
柳子炎一声大喝,让已经听得如痴如醉的他们全身一颤,最后作鸟兽散,就像脚底抹油般的溜回到原地坐了下来。
“炎哥,二郎神后面到底有没有救出他母亲啊?”猪皮还真是像块不怕开水烫的猪皮,这会儿依然控制不住内心极大的好奇,问道。
柳子炎也走了过去,像拍荣生一样在他脑袋上狠狠拍一下,“他娘的,就你刚才岔开的话题,现在还敢问我后面的故事情节,该打。”然而他心里却是羞愧不已,自己本来是想借二郎神的力大无穷来证明天生神力是存在的,可哪想自己倒刹不住脚了,一路的说了下去。
猪皮摸了摸疼痛的脑袋,低下头委屈的啃了一口萝卜。
看到这个大萝卜,柳子炎心里就来气,伸手,“拿来。”
“唔唔。”猪皮含着一嘴的萝卜,摇了摇脑袋,口中发出呜呜声。
“草”柳子炎的右手举了起来,就要朝猪皮的脑袋瓜上拍下,吓得猪皮赶紧将萝卜递到了他手上,这才让他的右手停住了。
看了看手中被啃得参差不齐的萝卜,柳子炎对着一个方向奋力的一扔,那萝卜就像从飞机上扔下来的炸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掉在了百米远的地方,只是它没有像炮弹一样,最后发出一阵“轰”的爆炸声罢了。
“我的我的萝卜。”
猪皮肉疼的站了起来,就想跑去捡回来,这时却传来柳子炎一道喝声,“敢捡回来老子就把你当做萝卜扔出去。”
猪皮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见识过柳子炎的强大力气,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这瘦小的身躯如果被扔飞的话,不能达到刚才自己心爱的萝卜那样的效果。
全身一颤,猪皮收回脚步,坐了下来。
“娘的,黄大蛋头说的一点都没错,连这种生萝卜你他娘的都能咽下去,肯定是饿死鬼转转”
柳子炎看着猪皮谆谆的说着,连‘世’字都还没说完,他就惊的骂了出来,因为猪皮竟然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根又大又白的萝卜,而且一掏出来就大咬了一口,迎上自己的目光,猪皮还憨憨的咧嘴笑了起来。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柳子炎他们才算回归正轨,一个个严肃了起来。
“说吧,到底为什么那么想成为主力部队成员?”柳子炎的目光、表情,非常的严肃,不苟言笑。
“炎哥,还是我来说吧。”
荣生站了起来,他那张‘囧’字脸在这一刻再也不那么的惹人发笑,反而有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炎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的,反正我们都是被村里人敲锣打鼓热烈的送到部队上来的,他们期待我们杀鬼子、保家国、光宗耀祖,可是,当民兵,这三样一样也完不成啊。”
荣生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投入了真情实感,“炎哥,你刚才说没有枪拿菜刀上去也能杀鬼子,可鬼子不跟你来打斗,用机枪扫射,我们冲上去不等于送死。所以,没有枪,咱们就没有和鬼子拼的资本。”
“如果一直是民兵,万一哪天部队经过我们村,村里人问起来,难道难道我们能告诉他们,我们是民兵,是干苦力的民兵吗?”
听到这里,柳子炎算是彻底明白了他们为什么那么迫切希望成为八路军主力部队成员了。这抗战年代不光只有打鬼子的激情,也有人性自私的一面,那就是混好一点,不求光宗耀祖,但求能有面子的活着。
“炎哥,你也不应该怪大仁哥他们,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特别是大仁哥,自从他成为民兵后,他以前老部队里的兵时常拿他开涮,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说他老了,上了战场两腿就打哆嗦吓得不会动。”
“大仁哥是老兵,杀了二十多个鬼子,比那些年轻的杀的都要多,说他上了战场会吓得打哆嗦,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也许是感觉到刚才柳子炎称呼黄大仁外号的时候明显带有冷意,荣生就细细的将黄大仁的遭遇说了出来。
柳子炎内心一颤,听着荣生这番话,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孤独的在黑暗的道路上前行,寻找着希望非常渺茫的光明。
眨了眨眼,柳子炎回过神来,轻轻的拍了拍荣生的肩膀,然后往小山坡下走去。
“走,兄弟们,先把这些柴火挑回根据地吧。”
这句话,让这十几个民兵心头一震,不过随即醒过神来,应了一声好,便屁颠屁颠的跟了下去。脸上,洋溢着喜色。
在离根据地二十五公里的东方,是一座近代城市。城市早已沦陷,成为了日军的驻地。在这座城市的中心,一座带着现代化色彩的房子静静的趴着,门口有着两排挎着枪的日军守卫,而它的周围,也有好几股日军来回巡逻,可谓是守卫森严。
房子的里边,有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顶部,有一优雅别致的巨大吊灯,活像从天花板上长出来的茉莉花。而地面上,则是一张宽有两米,长有四米的桌子。
桌面上用一层深绿色的布遮掩,多出来的部分,差不多挨到了地面。
七个茶杯,整整齐齐的放于上边,都盖着盖子,里面,似有丝丝白气从边缘处升腾而出。
此时,有六名日军身穿着深绿色的军装,上半身笔直的坐在桌前。目光看向前方,眼皮一眨也不眨,甚至连表情都十分的僵硬。
坐在正中位置的是一位大约三十多岁日军,他嘴唇上方,留着一撮黑色的胡须,用来彰显他的气势,本该充满霸气的脸孔这会儿透露着悲伤。他,是龟田一郎中佐。
“冈井小队长在来的路上光荣的为天皇献身了,让我们,为他默哀。”
突然,龟田一郎看着空有一个茶杯而没有人的那个座位说了几句,遂站了起来,微微的弯起了身子。
他一站起来,其他五个日军也站了起来,就像提前排练好一般,动作一致,将身子轻弯,以表达对死者的默哀之情。
过了大约十秒钟,龟田一郎坐了下去,脸上悲痛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狡诈奸猾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