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自家的农田在火葬场边上,但新民从来不害怕。
一是新民的父母教育的好,小时候没给新民讲过什么恐怖故事,都是一些诸如牛郎织女天河配,白娘子水漫金山之类的比较光明的故事,而非如《太平广记》,《聊斋志异》之类的恐怖的故事。二是整个城市就这么一个火葬场,一有丧事全城十之六七的人都要来这里办理。平常可称得上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恐怖气氛实在是出不来。
太阳晒得新民有点晕,新民放下手里的活回到放水壶的地方,拧开盖子喝了两口。可能不是热的,新民想,刚才锄地时动作起伏太大了,脑部供血不足才导致的。新民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找的工作,不得已,先回家帮父母种地。从小没经过锻炼的新民,体力自然比不上劳作了一辈子的父母,平常三人一起下地干活有个照应还好,自从上礼拜老家一位长辈去世,父母回老家帮忙以后,农活全落在了新民身上。新民自然就有些吃不消了,回想起来上大学军训时都么这么累。
新民把水壶放在地上,把草帽盖在上面,有气无力得起身去刚才农活停止的地方继续干活。虽然阳光高照,但新民依然不愿带上那顶草帽。他总是觉得,如果戴上了那顶草帽,他就会真的做一辈子的农民。
他不想这样。
走到刚才干农活停止的地方,新民抡起锄头继续干着。打着笨鸟先飞的主意,新民在别人休息时也在抓紧时间干活,好赶上其他人的进度。他受不了那种目光,那些“堂堂一个大学生到底还是要回来干农活,而且干的还不怎么样”之类的嘲讽。
一想到这些嘲讽,新民心中就不禁有气,而一生气新民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改刚才有气无力得样子,对着农田奋力地刨了起来。但这一时之气带来的力气终究是有限的。不一会,新民就耗尽了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又开始慢慢悠悠地干起活来。
平常干活时,新民脑袋基本处于无意识状态,常常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今天同样如此。正当新民手里机械地干着活,脑袋里胡思乱想时,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了脑内:今天太安静了。
这个念头一浮起来,新民立即从无意识状态中清醒过来: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新民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同来,只见田边通向火葬场的那条路,平常车水马龙,热闹已极。今天却冷清清得没半个人影。向北边和西边望去,其他农户早已休息,也是空荡荡地没有人。而东边就是那座火葬场。墙是常见的红砖垒成,墙并不高,所以可以看见火葬场内茂林修竹。建筑大都是七八十年代的风格,大概因为这种地方不方便拆建。往日里火葬场白天可以说热闹非凡,上坟的,开追悼会的,人声嘈杂,谁也不会往闹鬼那方面去想。但今天不知怎么了,白天正应当热闹的时候火葬场竟然静悄悄的。
四周空旷无人,又挨着一座火葬场,虽然此时烈日当头,新民也不禁害怕起来,连忙不再乱看,继续低头干活。手上虽然又恢复了那机械性的操作,但新民的心却怎么也定不下来。少数的几个听过的鬼故事不停在脑袋里浮现。
好在身体的疲劳很快战胜了心理的恐惧,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新民又恢复到了无意识状态,偌大的田地里,只有新民刨地的声音。
突然,新民的后方传来一声冷笑似的声音:“咯咯”。
刚开始新民还没反应过来,还在继续干着活,直到第二声笑声传来:“咯咯”。
刚才还四周空无一人,现在竟然有人在他背后不远处在冷笑,新民猛然注意到了这个笑声。
新民停下手中的活,站在田地里,一动不动。心里虽然紧张不敢回头,但还不如何害怕,毕竟对于一个不信鬼的人来说,在烈日炎炎的大白天遇到再诡异的事也不会往闹鬼的方面去想。正当新民盘算是什么叫声难听的鸟在搞鬼,还是那家没把自家的精神病患者看住以至于一个疯子站在自己背后对自己冷笑时,第三声笑声传来了:“咯咯”。
新民猛地回头,拿起手中的锄头做了一个防卫的姿势。如果真是一个疯子要对自己不利的话,自己就要先下手为强,如果疯子真的打死自己的话,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顶多赔给自己父母一些钱,自己又用不到,那可真是冤死了。
回过头来以后,新民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依然是强烈阳光照射下空旷的农田。新民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哪里来的怪鸟了。
仿佛要鼓励新民继续探索似的,第四声笑声从火葬场的方向传来:“咯咯”。
火葬场那么多的树,肯定是在树上栖息的哪只怪鸟在瞎叫唤。新民边想把头转向火葬场方向,要看看那只有一副破锣嗓子的怪鸟到底长什么样。
想不到新民没看到鸟,却看到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型的人型生物,那是一个一尺左右的小白人,穿着一身火红的小袍子。脑袋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惨白地颜色。这个小人就站在火葬场的墙顶上,走来走去,嘴里面不时地发出“咯咯”的声音。
新民感觉胸口给人重重地锤了一拳,瞬间吓得双腿挪不了地儿,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个小白人在火葬场的墙上不断地走来走去。
虽然新民吓得走不动道儿,但毕竟是受过大学正规教育的人,在心惊胆裂的情况下新民不断寻找合理地解释,也许那是一只剃了毛的杂耍猴子,新民想,今天开的追悼会上哪位杂技工作人员带来的,趁主人参加追悼会之际溜了出来。
想到这里,新民稍微平静了下来。也许那就是只猴子,新民想。但就在这时,也许是发现了新民在看他,那个小白人突然停下朝新民看过来。
说看过来也许并不准确,因为新民看到的是一张没有眼睛和鼻子的惨白地面孔,只有一张嘴,而且没有嘴唇,牙龈和牙齿就这么裸露在外。虽然没有眼睛,但新民依然可以感觉到这个小白人在看着他,这小白人举起左手,指着新民,“咯咯”地笑了一声,便跳回火葬场内,再也不见。
新民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忽然大叫一声,拿起农具水壶等东西,飞也似的跑回了家。
到了第二天,正当新民心惊胆战地窝在家,盘算这还要不要去田里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惊天巨响从火葬场的方向传来。
新民听见响声,连忙赶往火葬场,还没到,就听见一片哀鸿遍野之声。并且浓厚的黑烟冒个不停。等到了火葬场后新民才知道,原来火葬场焚化炉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突然发生爆炸,死了好多人,自己经常干活的地儿也已成为了一片焦土,残尸遍地,也分不清是尸体的还是来火葬场办事的活人的。
新民站在焦尸之中,忽然意识到自己躲过一劫,不禁冷汗直冒。心里不禁有些庆幸,要不是小白人吓得自己今天不敢来,只怕自己也是焦尸中的一员了。
心情稍微平复一些后,新民也和其他赶来帮忙的人一样开始帮忙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