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此番要趁夜偷袭楚营,齐军上下顿时士气高涨,以为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机会,赶在天黑之前,便已经将均被整理完毕,只等晚上将楚军杀个措手不及。
待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齐军的一众将领便不断的请缨出战了。齐军这十余年来日渐强盛,败军之绩可谓是少之又少,如今他们五万大军西进离国,还未及与褚军军主力交锋便先败给了一直数千人的骑兵,众将心里都咽不下去这一口窝囊气。
“时机未到,大军不得轻动!”
亓槐锐利的目光扫过大帐之中前来轻请缨出战的将领,他知道夜袭的最佳时刻是在敌人都进入梦乡。
随着夜色渐渐变重,距离夜袭的时间也是越来越近,齐军的将领也是变得亢奋了许多。
及至半夜,亓槐方才一身铠甲的从中军帐中走了出来,随后低沉的号声便在齐军军营里传播了开来。
月明星稀之夜,凭借着淡淡的月色依稀可以看到一支甚是雄壮的军队出现在了距离定陵城三十里不到的平原之上。
这便是齐军准备夜袭的军队,因为是在夜里奔袭,因而亓槐此番仅仅挑选出了三万轻甲步骑兵,而降剩余的万余步骑留下看护辎重。
为了避免被楚军察觉,齐军骑兵也只是牵着马前行,并将马蹄上缠上了厚重的布条,一方弄出太大的响声。兵卒之间也是禁止交谈,即便是中军帐的军令也一律是由令旗所传达,如此一来竟使得三万大军的行进即便是在数里之外也难以察觉。
“将军,前方有一处林木颇为茂密的低山丘陵,否要绕过此处?”
待齐军行至距离定陵城二十里地远的时候,一片连绵不断的丘陵横亘在了大军面前。
“为何要绕过去?”
亓槐从战车上站了起来,向着远处的那连绵的低山丘陵遥望了几眼,有些不以为然的问道。
“属下恐在其中会有埋伏!”
“可笑——只要不是白痴,谁人会在此处设伏?如此低的丘陵,能顾藏得住多少兵马?再说我们今夜是前来偷袭的,楚军又怎么会未卜先知,再次设伏?”
亓槐虽是顾忌着大军夜袭不宜高声说话,但是在这几句话语之中还是带有着几分斥责的味道。
“直行穿过丘陵地带,直捣楚军大营!”
“遵命!”
先锋参将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灰头土脸的领命走了。
其实亓槐所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若是以常理来论,定陵城外的这处丘陵地带着实不易于设伏兵。一来丘陵本就低矮,伏兵于此极其容易被发现;二来丘陵之地乃是由一个个起伏的凸出构成,伏兵只能存于低洼的凹处,极其容易被敌军分割,反受到敌军的伏击,因而自古以来平原伏兵皆为兵家之大忌。
亓槐料想能够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尽占离国全境的统帅应当并不是无能之辈,绝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因而非但没有褒奖那名提醒的前锋参将,反而将其斥责了一番。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楚军的将领固然并非庸才,但也绝非是寻常墨守成规的将才,正是因为此他才会一反常规的在这齐军的必经丘陵之地设伏。而另一点,此地虽然是为丘陵地形,但在这层层的丘陵中间却是有着一条极其狭长的通道,若是大军开进其中便很容易被形成关门打狗的态势,如此一来,这便使得在此处设伏成为了可能。
在亓槐的将令之下,齐军的先锋虽然有些担忧,但还是硬着头皮进入到了丘陵之中,但是却是丝毫不敢松懈,时时刻刻的戒备着。
随着时间推移,三万齐军已经有大半进入到了狭长的丘陵通道之中,而先锋骑兵也已经离丘陵通道的出口已经不远了,这时众人才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而当身在中军的亓槐也进到了丘陵之中的时候,神色之中却是显露出来了一份凝重。原本他以为这里仅仅是与一处普通丘陵无神差别的丘陵之地,然而眼下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条酷似小山谷一般的通道,在此设伏着实也是一个理想的场所。
眼看着两万大军已经尽数没入了丘陵之中,再想回撤也已经来不及了,当下便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去了。
“杀!杀——”
及至大军已经完全的进入到了丘陵地带时,通道的两侧蓦地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紧接着一座座丘陵之上,楚军的军旗赫然立了起来,从丘陵的凹地中冲出的楚军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不好了,有伏兵!”
“伏兵!”
“快跑啊——”
两面楚军的喊杀声一起,原本正在小心翼翼行进的齐军,顿时一怔。待到看见从丘陵上涌过来的楚军,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顿时乱作了一团。
“众将士莫乱,随我杀退楚军!”
齐军的一众将领见到漫山遍野的齐军,也是吓得面色苍白,只是强壮镇定的维持步兵的防御阵型,以免带回楚军冲过来便一触即溃,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刀下之鬼。
看到从两侧的丘陵中突然冒出来的难以计数的伏兵以及处在丘陵中间的乱作一团的齐军,亓槐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成一字长蛇防御阵!”
中军亓槐的令旗官高声嘶喊道,同时摇晃着令旗向着远处的军队施令。
“一字长蛇防御阵——”
一名接一名的令旗官将中军发出的命令传递了出去。
齐军的这三万步卒不愧是精锐,虽然有着短暂的慌乱,但是在看到中军帐所发出的令旗的时候,立即按照将令,形成了相应的防御阵型。
一字长蛇阵原本乃是一种在平原上施展开来的进攻防御兼具的阵法,但是眼下被挤压在了这狭窄的丘陵通道之中,可以施展开的唯有此阵法了,虽不适合,但也是别无他法。
一字长蛇阵一成,无论是将令还是兵士心中都多了几分底气,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楚军,心中也不再如最初的那般慌乱了。
“放箭!”
如潮水一般涌出的楚军并没有径直冲了过来,而是居高临下的停了下来,想要凭借地利以弓箭将齐军完全的压制住。
“嗖嗖嗖——”
一波箭雨倾斜了下来,丘陵之下的齐军无处闪躲,顿时便有数千兵士中箭倒地,刚刚成型的阵法顿时也再次有了几分散乱的迹象。
“重步兵持盾外出两侧!成盾墙!”
中军令旗摇晃之间,诸位统兵的齐军将领便将命令传达了下去。紧接着三排手持厚重的盾牌的齐国重甲步兵便排到了外面,在人墙的支撑下,叠起了三层盾牌,形成了一道盾牌墙。
在重甲步兵叠盾墙的时候,丘陵之上的楚军的第二波箭雨又射了下来,同样亦是有数千名兵士中箭而亡。
楚军盾墙一成,便极大的减少了在楚军弓箭下的伤亡,后续的几波箭雨也仅仅是伤到了千余人。
不过虽然是伤亡并不多,但是在楚军一波接一波的箭雨之下,齐军却始终是寸步难行,更别提突出去了。若是这样下去,只要楚军有足够的箭矢,便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将齐军在此悉数歼灭。
“传令下去,后军变前军,不惜一切代价后撤出丘陵!”
见到楚军的箭雨渐渐稀疏了下来,亓槐料定其箭矢已经告罄,当即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了由山谷的入口突围。
“杀——杀——”
正在齐军想要趁着楚军箭矢用尽的情况下奋力突围的时候,两侧丘陵上的步卒此时才开始接着地势冲了下来。
此番楚军伏击的步卒皆是清一色的轻步兵,在这般地势高地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正可谓是极占优势。而其后的弓弩手也是扔掉弓箭,拔出佩刀冲了上去。
“齐国的勇士们,拼了!”
亓槐见到楚军发动了大军的冲锋,显然是想将自己这三万大军悉数在此歼灭,从未深陷如此绝境的他不得不做拼死一战的准备了。
三万楚军和仅剩的两万余齐军短兵相接,丘陵上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厮杀之声。原本两军的战力相差并不大,只是眼下齐军已经身陷绝境,众人拼死力战想到溃围而出,士气高涨,竟是一时压倒了楚军、硬生生的将楚军的包围圈撕裂了开来。
“冲出去——”
见到有溃围而出的步卒,齐军已经是无心恋战了,不顾一切的蜂拥向包围圈的那处缺口。
然而丘陵的两侧尽皆被楚军的骑兵封锁了起来,但凡是溃围而出齐国零散步卒便尽皆死在了楚骑的刀锋之下,重新将齐军压迫回了丘陵之内。
经过几次冲击未果,齐军的士气大落,期间齐国大将军亓槐也在乱军之中被楚国步卒挑下马来,死于乱军之中。齐军一时群龙无首,只能是做着散乱的反击,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楚军切割了开来。
待到夜空放亮之时,亓槐所率的三万步卒已经尽数被楚军歼灭在了这片丘陵之中,而楚军也是折损了将近一万。整片丘陵已经尽数被鲜血染红,血流在凹地处形成了一个个的血泊。
随后楚军两万精骑奔袭了尚不知情的齐军辎重大营,再度斩杀齐军万余。而北面的鲁军一万步兵,在隋坚所率领的数千精锐骑兵的铁蹄之下,狼狈的丢盔弃甲,折损了数千人后乖乖地回撤到了益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