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老道,听他说:黑白阴阳,自为一体。孤阳不生,孤阴不长,这是人的根本,也是乾坤的本质。所以,黑白无常为一体并不算奇异。不过,当其合为一体便不是无常,而是地府查监司。
查监司?我一头雾水,从没听过这东西。
查人生前善恶,监人死后赏罚,此乃查监司。老道说:其一体双分,便为勾魂无常。带魂魄入地府,便合为查监司。所以一手持点善棍,一手持惩恶棒。这两根棍棒分开时,便可勾人魂魄,驱魂赶鬼。摸鬼脉以鬼为本,倘若得了这两样东西,满天下都是他们了。毕竟无论天地如何变,这人,却是越来越多。
我听的大为惊奇,竟然还有这种说法,真是难以置信。
至于我要的那东西,书为善薄,台为孽镜。魏擎苍接过话来,说:魂魄入地府,便有善恶司查清生前善恶。善人,薄上有名,恶人,孽镜台之下无所遁形。善者赏,恶者罚,这便是与查监司同列的善恶司。
呃……我一边梳理自己被震撼的思绪,一边好奇地追问:那你们天尸脉要这东西做什么?好像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啊。
魏擎苍哈哈大笑,但没有解释。
看他这态度,显然是不会告诉我答案的。我只能再转向老道,问:那最后一个是什么?看着好像传说的判官。
的确是地府判官。老道士确认的点头。
那他手上的就是勾魂笔和生死簿了?我忽然觉得心情滂湃,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激动。
但随后我想起来,老道只拿走了古书,那支笔却没有动。
的确是生死簿。老道肯定了我的猜测。
那勾魂笔你怎么不拿?
鬼神之物,有天纲管辖,不可触动。从前天纲不显,善恶不分,自然无事。可如今要是都拿走,天纲之下,万物比之鬼神仿若蝼蚁。而且,取走生死簿并非我用。老道士说。
是那个人?我追问一句。
老道嗯了一声,他说话的时候,魏擎苍一直在笑。但噶木却略显忧心,想来老道的话,让他有些担忧。
毕竟魏擎苍拿走了善恶司的善薄和孽镜台,算是把鬼神抢了个干净。纵使他吃了仙果,可这也不是什么免死金牌。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黑雾被打伤了。
不过,担心归担心,噶木并没有劝说魏擎苍把东西还回去。而以魏擎苍的性格,抢都抢了,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那人要生死簿做什么呢?能不能让我看看?我腆着脸找老道要,这可是传说的东西,别说普通人了,就连修行人也没几个见过。
然而,老道却摇头说:生死簿为鬼神所有,你道力不深,受不住。而且上面有天纲烙印,并非谁都能看的到东西。
那太可惜了……我咂咂嘴,但还是不由自主往老道的袖子里看。
生死簿啊,传说上面记载了人的寿命长短,到了时间,勾魂笔一勾,你就要离魂。而如果有关系的话,勾魂笔一滑,还能给你添点。
据传唐太宗在位的时候,地府还未隐没。因为牵涉了泾河老龙王之案,以太宗皇帝人龙之体,都被地府强行勾出了魂魄。
如果不是那位判官与太宗有旧,从周旋的话,太宗皇帝早就嗝屁着凉了。而且,那位判官在送唐太宗还阳的时候,还私下为其添了二十年阳寿,否则的话,唐老板连五十岁都活不到。
当然了,这只是一则民间传说,可还是很具体的说明了生死簿的法能。
只不过,没有勾魂笔,就算老道愿意帮我添寿也做不到。这让我惋惜对老道的石头脑袋有些愤愤,生死簿都拿了,还不顺手把笔也给摸了?
我们还要等多久?闲极无聊,我只能重复问这个问题。
魏擎苍每次都只回答不知道,这让我有些焦急。
地府的黑雾正逐渐淡化,这并非消逝,而是这种不知名黑气正被地府吸收,成为复苏的动力。
从这一点来看,我觉得地府就像一架庞大无比的机器,黑雾正是其所需的燃料。当燃料充足时,这架全世界最恐怖的机器,就会阐发出令鬼神都惧怕的威能。
不过,把地府想象成机器,我自认想象力还是蛮丰富的。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降魔剑不断涌动着淡淡的金光,在这三米范围内,画出了一个安全的世界。有点像西游记,猴子给唐长老画个圈,说:师傅,莫要出了这圈。你要出了,沙师弟又该嚷嚷着,大师兄,师傅又他娘被抓走了!
结果唐长老为了被妖怪抓走,同时也是剧情需要,毅然决然必然得踏出了圆圈。
降魔剑不是猴子,我们也不是唐长老,有个安全区呆着就呆着吧,没事干总比没命好。
又过了大约两三小时,地府的颤动慢慢平稳了,我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像站在一个圆盘上在转。
上方的火云大部分都消散了,黑色的东西裸露出来,占据了整个天空。
那东西太大,就像我们夜晚看到的天幕,根本无法分辨是什么。除非,有人能到数千甚至上万米的高空。
在场人,没人能做到。
我倒可以用通冥玉佩去看,但焦急万分的心情,让我没这种想法。
管它是什么呢,只要不伤我就行了,反正在地府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有。
这时,一道青光忽然间落下。
这度快的惊人,像光一样,没等你反应过来,便已经停下。
青光落地,魏擎苍立刻笑出来:还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你这嘴巴,死去几十年却没烂掉,倒是应该的。一个清脆如铃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珠圆玉润,娓娓动听,如绵绵细雨,又如雨后的春风,让人感受到的,是发自心底的舒适。
青光四散,那人的身影显现出来。我一眼望去,立刻就觉得十分惊艳。
她样貌娇美,身材匀称,肤如白脂。乌黑发亮的秀发在脑后随意地挽了两圈,几缕乱发自发间垂落下来。非但不让人觉得凌乱,反而有种别致的美。
这是一个年轻的美女,看模样,不过二十七八岁。虽然脸上未有红妆,却依然给人极致的美感。
此刻,她那如白玉般的右手,轻抚过额头,将一缕垂下的刘海挽至耳后。那动作优雅自然,整个人都仿若因这一个动作,散发着不属人世,未落凡尘的仙女气质。
原谅我吧,我已经把自己脑仅有的词汇全部放在这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新词来形容她的美丽动人。
这时,她浅笑一声,看向老道:东西拿到了吧。
这种问话方式,几与老道同出一辙。
老道没有多话,从袖子摸出一本青色封皮的古书递过去。她接了过来,并没有翻开,只略微打量一眼,又问老道:你是否要用?
老道没有立刻回答,脸色平静地站在那,并不为对方的美丽而起波澜。过了一会,他才点头。
女子笑着点头回应,将古书收在袖子里。
她穿的是一身带有复古风格的衣裙,袖子宽大,状如荷叶,上面点缀有几粒闪亮的绿色小石。
收起古书后,她又看向魏擎苍:你们的东西也拿到了吧。
魏擎苍点着头,随后面色有些怪异的说:不过他身化阎罗出了问题,周学海要化降魔天符助他……
我已经知晓了,这个可能,之前便已告诉他。天纲,非人力可抗。夺走千万人的气运,本可成大事。殓尸脉妄图逆天,区区千万人如何够。倘若没有那些气运,他早已消散。周家的小子,不过是徒劳。女子随意的说着,听她语气,似乎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隐隐的,我还察觉出她有些不屑。
魏擎苍并没有反驳,点头说:你知道便好,不过降魔剑我要带走,我答应那小子,为他找个传承,重立门户。
女子轻笑一声,说:你倒会承诺,有降魔剑镇压气运,你天尸脉也好成事。
魏擎苍哈哈笑了一声,没回应,女子接着说:不过鬼神之物,伴以噩灾,以你天尸脉那些力量,并不会比他容易多少。
那倒未必。魏擎苍笑着回答。
女子也跟着笑一声,轻轻摇头,没再多言。
其实在青光落地的时候,我就知道,眼前这人,必定是魏擎苍所说的“那个人”。
可是,她太美,在无形散出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场。这种畏,不是畏惧,而是觉得你与她虽面对面,却犹如隔开千万里的那种遥远。
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我,眼光对我一扫而过,未有半刻的停留。这让我有些失望,有些戚戚然,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自卑。
这种自卑感来的突然,就像蚂蚁扛着比自己重数十倍的东西,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了一只大象。那种自身的渺小感,或许就是我此刻的自卑来源。
满腔的疑惑,在之前打定主意要问个清楚。可现在,却突然没办法开口了。甚至很想找个东西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人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