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泪水,血水混在一起,即便她容貌艳若牡丹,此时她也再没有牡丹的富贵风韵,徐丹娘如同一株被严寒风霜袭击过的凋零枯萎的白牡丹。
徐丹娘喘息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伽蓝寺门口的小和尚道:“我想见姐姐,按照她的吩咐,我一步一头跪到了伽蓝寺门口,姐姐,您也该回府了吧,别再任性……同我闹脾气了好不好?”
“阿弥陀佛,女施主还是将这番话亲自同曾施主说为好。”
小和尚稽首道:“曾施主被师祖请去抄写佛经。”
“能不能让姐姐出来?我有话同她说。”
“抄写佛经是静心修心,没有师祖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藏经阁,这是伽蓝寺传了上百年的规矩。”
“伽蓝寺方丈大师在何处?”
“在山后的归云峰面壁,师祖传下法旨,他要参破禅机,任何人不得打扰师祖。”
旁人倒还罢了,只是认为徐丹娘运气不好,可徐丹娘却知晓曾柔的难缠,曾柔一定是故意的!
曾柔故意躲开,找了个明晃晃的理由不肯见徐丹娘!
徐丹娘此时不敢硬闯进藏经阁,伽蓝寺在禅宗地位太特殊了,以徐家如今的状况只要她硬闯,佛家信徒更会针对徐家和她徐丹娘!
“我曾经见过方丈大师一面,也曾得大师指点,不知能否通融一下?”
徐丹娘脸庞上带了几分的苦求,”小师傅,我只是想见我姐姐,并非进伽蓝寺闹事或者偷窃佛经,方丈禅师曾经说我也是有慧根福报的人。”
在徐丹娘得意时,确实很多高人都说过她福元极高,说过她是最有福气的人。
小和尚一本正经的说道:“佛门清静之地亦有一城之规,女施主,小僧无法为您通融破例,还请女施主明日再来。”
明日?那岂不是说她还得从下面磕头磕上来?
徐丹娘咬破了嘴唇,淡淡的血腥弥漫至口中,苦涩血腥气息支撑疲倦几乎昏厥的徐丹娘,她耐着性子问道:“小师傅,明日我姐姐会从藏经阁出来么?”
“小僧不知。阿弥陀佛,小僧只知晓曾施主常常念叨一句话,心诚则灵。”
“……。”
这还不是为难折磨她?如果曾柔在面前的话,徐丹娘能活剐了她。
徐丹娘将卷怕铺陈到地上,咬破中指,写下了一首四言绝句,交给小和尚,“姐姐抄写经书,总是要用斋饭饮水的,还请小师傅在给姐姐送水时将这块绢帕带给姐姐。”
扬起白净的脖子,徐丹娘虽是狼狈,但尽力做出高洁,大气,无怨无悔的样子,一抹恬淡的笑容挂在唇边,显得她既倔强又坚韧,“误会总有解开的时候,姐姐,我不会怪你无情!我晓得你心里比我还要痛!”
小和尚收下了染血的绢帕,低声道:“阿弥陀佛,小僧尽力将绢帕交给曾施主,只是以后女施主切勿用血书,佛门净土,最忌血腥。”
“……。”
徐丹娘一番作态僵硬在脸庞上,小和尚这番话实在是太不中听了!难道他没有被自己的决绝韧劲感动?
四周的看热闹人也不像被她感动的样子,徐丹娘脸上挂不住了,再也没力气下山去,还是昏倒得好!
第一次跪请曾柔,徐丹娘以昏倒告终。
曾柔虽是在藏经阁抄写经书,但对外面的状况了如指掌,樱桃给她进行了细致充分的解说,甚至将徐丹娘的各种表情也描述的很到位,让曾柔有亲临现场观看的感觉。
“这块绢帕是徐夫人写的,小和尚让奴婢交给您。”
曾柔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樱桃手中的绢帕,“烧了,别污染了佛门的净土。”
“您不看?”
“看与不看有区别么?左右我同她这场交锋只能有一个胜利者。”
“主子,奴婢担心一次两次后,徐次辅会亲自找来。”樱桃不无担心的说道,“伽蓝寺的小和尚敢拦住徐夫人,但不一定敢阻挡徐次辅。”
曾柔悠然的抿了一口茶,玩味的说道:“含冤莫白的滋味,我想爱女心切的徐次辅和驸马爷都想品尝一下。”
“主子……。”
“樱桃,你去山下接应几个人,把这句口讯告诉他们,三日后,午夜时分,藏经阁!”
”是,主子。”
徐丹娘为了曾柔那句心诚则灵,她休息了一夜再一次一步一磕头来到伽蓝寺,依然是那位小和尚守门,小和尚摇头道:“曾施主还没出藏经阁,曾施主看了您写的绢帕,请贫僧告诉您,别再这么做了,没用的,曾施主已经心灰意冷,有意归一我佛,曾施主说,别再逼她了,她愿意成全您和杨侍郎!”
徐丹娘捂着胸口,她又昏厥了,不过这回是被曾柔这番话给气昏厥的。
到底是谁逼谁?曾柔你还要不要脸?
下人将徐丹娘送回侍郎府,徐丹娘咳了好几口的血,而且高烧不退,她病得很重……杨毅只是在门口看了看徐丹娘,问了几句她的状况后,杨毅继续在书房安歇。
卫妈妈见徐丹娘的状况实在是不好,便给徐家送了消息。
这一回次辅夫人到是没拦着,当然她也知道阻挡不了徐次辅直奔女儿,傍晚十分,徐次辅坐着马车直奔侍郎府,沿途的百姓都看到了爱女如命的好父亲。
见了徐丹娘后,徐次辅眼眶湿润,抱着女儿轻声的唤道:“丹娘,我是你爹,丹娘,是我对不住你。”
徐次辅心都快碎了,他一直宠爱的女儿落到这幅模样,徐次辅又是恨又是痛苦,将徐丹娘交给哭成泪人一样的秦姨娘,徐次辅擦拭去眼角的泪水,“杨毅在何处?”
“回次辅大人,姑爷在书房。”
“把他叫过来!”
“姑爷怕是……。”
“你告诉他,他若是不肯来,我饶不了他!”
徐次辅的官威架子还在,杨毅进门后后背隐隐泛起了冷气,拱手道:“次辅大人。”
“你知不知道丹娘病着?”
“回次辅大人,我不是大夫,不会看病。”
杨毅冷冷的说道:“我请了御医给她看病,次辅大人还想我怎样?守在闺房中?我可比不得次辅大人悠闲,您可以毫无顾忌的直冲进丹娘的闺房,我还有很多公事要处理。丹娘一向贤惠大度,她若是清醒着也不会想我耽搁政事,况且丹娘身边有次辅大人,她也想不起我这个丈夫来!”
“杨毅!”
徐次辅拍了桌子,他气得太阳穴鼓鼓的,指着杨毅道:“我真后悔听了丹娘的话,将她嫁给你!你怎么会蠢成这样?”
“次辅大人此话错了,徐丹娘不嫁给我,她想嫁给谁?哪个名门子弟愿意娶婢生女?还是由婢女姨娘养大的庶女?”
杨毅洒然一笑:“没本事的人,丹娘看不上,有本事,有爵位的人又不会聘她为妻,所以她就看重了我……我是愚蠢,如果我不蠢,怎么会被你们耍得团团转?徐丹娘既然同您次辅大人和驸马爷难分难舍,彼此关爱,为什么你们不养她一辈子?非要让她嫁人……。”
“啪。”
徐次辅忍无可忍给了杨毅一记耳光,“混账!你说得是什么屁话?你以为丹娘嫁不出去?非要嫁给你?你将我对丹娘的疼惜当作了什么?”
“反正我晓得天下间像您这样父亲少之又少,您若是真疼爱她,就不会总是冲到我前面来命令我该怎么做?更不会丹娘有事,你第一个到!”
杨毅摸了摸被打得红肿的脸颊,“她连平妻都肯做,若是她不愁嫁的话,会自己糟蹋自己?以前是我傻,现在不会再被你们一家戏耍了……次辅大人,我问你一件事,账本是你找到的么?”
徐次辅面色一变,“没有我,就没有账本!”
杨毅鼓掌道:“说得真是好听,可你当初怎么没告诉我,我儿子死在火海里,你怎么没告诉我,我发妻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你窃居他人之功,晚上不怕做恶梦?”
“毅郎……。”
徐丹娘拖着柔弱的身躯,被秦姨娘搀扶着走出了卧房。
秦姨娘手护住徐丹娘的腰肢,时不时的掐徐丹娘一下,方才在卧室里,秦姨娘见状况不妙,用针灸刺醒了徐丹娘,并且告诉她怎么说,怎么做、
“姐姐误会了我们,变得不像过去一样的善良温柔,难道毅郎也要抛下我?”
徐丹娘泪盈盈的眸子看着杨毅,咬着泛白的嘴唇,“为什么毅郎也变了?我们过去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么?难道我们的过去,只有我记得?毅郎宁可信外人的话,也不相信我?”
徐丹娘身体一个踉跄,秦姨娘横跨一步很有技巧的挡住了徐次辅,“丹娘,别激动,你得伤还没好……。”
“侍郎大人,我……。”秦姨娘一样泪流满面,“我求求您,别再误会丹娘可,她一直最在意的人是您啊,她已经在名分上委曲求全了,您别再让她……受委屈了,你这么对她,将来你晓得一切的时候,该多后悔啊,侍郎大人,何必要做那些让将来会后悔的事儿?”
杨毅见徐丹娘这样,颇有几分的动容,抬起手臂搀扶住徐丹娘,“你……什么都别说了,养好身……。”
“大人,不好了,伽蓝寺藏经阁起火了。”
徐次辅身体晃了晃,“哪里起火了?”
“伽蓝寺,藏经阁。”
“噗。”
徐次辅口喷鲜血,“是谁?是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