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日的那种痛苦再次袭来,心跳加速,血液沸腾,身体里,像要爆炸一样。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我抬起头,那空中皎洁的圆月,此时却仿佛发出妖异的红芒,高悬在天空,死死的盯着我,如同一只恶魔的独眼。
我知道,那是血,充满了我的眼睛。
月满则盈,我想起了这句话,然后痛苦的扑倒在地面的薄雪上,身体里像是潜伏了一只狰狞的巨兽,拼尽了力量,想要挣脱而出,臂膀上的血脉,再次根根凸起。
脑中又是一阵昏沉,然而我知道,这一次我绝对不能晕倒,既然月满则盈,那我就将之宣泄出来。
我强忍着置身烘炉般的痛苦,握紧了双拳,狠狠向地面砸去,既然那巨兽要脱困而出,我就将它释放!
一拳,两拳,三拳……
我双膝跪地,紧咬着牙,双拳接连击打在地面上,完全没有了痛感,也不知疲倦,地面在我不断的击打下,碎雪飞扬,尘土纷飞,发出砰砰的巨响。
我就像一台开组了马力的掘土机,完全停不下来,似乎只有这样程度的发泄,才能让我的身体好受些许,才能让涨裂的痛苦减轻,才能让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痛苦的感觉,似乎渐渐的离开了,但,头却依然昏沉。
我仍然机械的击打着地面,双拳早已麻木,却已是在微微颤抖,我拼命甩着头,想把那昏沉的感觉挥去,此时此刻,危险随时会来,我不能睡。
我怕,睡下了,就再也起不来。
因为我不知道,这究竟是禁法的副作用,还是韩家的诅咒发作。
良久。
黑夜,月光,乱雪。
我再也无力挥拳,那种痛苦的感觉也渐渐消失,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身下却已经多出了一个大坑,面前的门扉处,不知何时,立着一个人影,长发在月夜中飞扬。
我缓缓抬头,看清了那人模样,心头却是一抖。
竟然是辛雅。
她依然是一身黑衣,静静的立在那里,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你好些了么。”她开口说,语气仍然是那么的沉静,不带半丝波澜。
不知为何,听到她的声音,我紧绷了半天的神经,一下子就松懈了,只觉浑身的力气,仿佛刹那就泄了。
我没有回答,却对她勉强一笑,随即,软软的躺倒在地。
就像刚刚做了一场噩梦,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胸口不住起伏,仰头望着天边的圆月,却笑了起来。
我还活着,这真好。
辛雅缓缓走到我身边,沉静如水的面容,一如从前般清冷,却又是那么清丽脱俗,在这月光下,她的全身似乎都泛起一股奇异的光,美的让人心悸。
我以为这只是幻觉,我闭上了眼睛,我知道,辛雅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或许,在我内心的深处,一直有这样一个人,只有她,才能让我安静,让我放松,让我从可怕的黑暗中走出。
可是下一刻,辛雅的声音再次缓缓在耳边响起。
“你好些了么?”
一双冰冷的手,抚在我的额头,我脑中登时清醒大半,睁开眼,辛雅的面容就在面前,关切的看着我,又问了一句:“你好些了么?”
我心中一动,难道,这不是幻觉?
我一把攥住她的手,翻身坐了起来,她没有闪躲,却顺势扶住了我。
真的是辛雅。
“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开口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已有些嘶哑。
“我找了你一天。”她说,脸上却恢复了那副沉静,再没有半点表情。
然而这短短的几个字里面,却是深藏了怎样的情意?
我心中不由感动,却也只是“哦”了一声,说:“我没事的,你一个人这么晚在外面不安全,快回去吧。”
她忽然笑了,说:“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么?”
我也笑了:“你一定有你的方法,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她缓缓点了点头,却看不出悲喜,又问我:“为什么要走,你在躲避什么吗?”
我勉强对她笑笑,说:“不,不是躲避,确切的说,应该是等待。”
“等待?你在等待什么?”
我沉默了,良久,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或许只是在等待命运的降临,但我却不知道,我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辛雅也沉默了,她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夜风掠起她的长发,撩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她忽然抬头说:“要不要,我来帮你看一看?”
“你帮我看一看?”我连连摇头,上一次她看见地狱时的可怕景象,我还记忆犹新,深知这种事情风险太大,再说,如果真的看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岂不是会在我的心里留下阴影。
我可不想那样,人都说算卦的人,从来不算自己的命运,也就是这个道理,要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没有彩排的现场直播,如果提前知道了结局,那还有什么意思?
辛雅见我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那好吧,只要你没事就好,我见到了你,也该走了。”
说完,她竟转身就要走开,我忙喊道:“天已经很黑了,你要去哪?”
辛雅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在夜风中缓缓传来。
“我本来就是来自黑暗中的不祥之人,人人都对我避之不及,我怕什么呢?”
我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消失在黑暗中,这才回过神来,忙跑了过去,然而,辛雅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月光下,只有一片迷雾,愈发浓了起来。
我踉跄后退,整个人都迷惘了起来,甚至,心中浮起了一个念头,刚才,辛雅真的来过么?
她到底是谁……
我呆呆的坐在院中,望着迷蒙的夜空,直到天亮。
东方渐渐发白,我望着天边那一抹红晕,却忽然站了起来,心头突地一跳。
黑衣女,黑衣女,辛雅岂不刚好是一个黑衣女?!
不,不对,我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真是糊涂了,那黑衣女的面目跟辛雅完全不同,怎么能往那里想,再说,黑衣女是要找那枚铜钱的,她是一个残忍嗜杀的怪物,怎么可能是辛雅。
我不由失笑,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是一个踉跄,原来双腿都已经麻木了,低头一看,身前的地面上,昨夜里已经被我砸出了一个直径近一米的浅坑,铺地的红砖尽皆断裂,直接受到锤击的地方,红砖甚至已经碎成了粉末。
我暗暗心惊,昨天晚上我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忙低头看了看手,却是安然无恙,连一点皮肉伤都没有。
好可怕的力量,这真的是我干的么?为什么,为什么月圆之夜,就会发生这种情况,难道真的像禁忌笔记中所说,月满则盈,盈则必损么?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如果这样的话,以后每当月圆之夜,我都要经历这样的痛苦?都要做这样的发泄?
不对,一定有些什么方法,可以规避的。
我思索了一会,便摇了摇头,一夜未睡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下,反正白天多半不会有事,等南宫飞燕来了,再跟她商量一下,为什么连续两个晚上,那黑衣女,还是没有出现,而且,也没人上门来抢夺这枚铜钱。
我刚刚转过身,却见旁边墙头又钻出了一个小脑袋,我不用看都知道,又是婕妤。
我本来想装作看不见她,也懒得跟她废话,不过她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让我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她说:“昨天晚上,你看见一只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