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鼓声越发急促,邵培一则在鼓声中一边敲一边开始唱。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虎归山。鸟奔山林有了安身处,虎要归山得安然。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棱紫金砖。脚采地,头顶着天,迈开大步走连环,双足站稳营盘地,摆上香案请神仙,哎嗨哎嗨呀~!”
唱完了这一小段,他又咚咚咚咚的敲起了鼓,而且很有节奏和韵律,加上他的嗓音很好听,我居然有点听入迷了,那声音句句铿锵,字字有力,悠扬婉转。
这么说吧,我觉着比那些唱二人转的好听多了......
一段急促的鼓点后,他又接着唱:“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赶将鞭。文王鼓,柳木栓,栓上乾隆配开元。赶将鞭,横三竖四七根弦。三根朝北,四根朝南。三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保江山。文王鼓,有名传,古有文王,访过贤,姜太公保周八百年。赶将鞭,不一般,赶山山得动,赶河河得干,赶的是老仙不得安然,哎嗨哎嗨呀~~!”
“有道是,龙离长海虎下山,下世清风离高棺,龙离长海能行雨,虎下高山把路拦,胡黄两教高山下,离地三尺铺营盘,我才忙下地,把鞋穿,一步两,两步三,三环九转站在万马军队前,早没点,晚没排,辰已午末全过来,天交戌时锣声升,堂前打鼓要听清。此番打鼓不为别的事,我点点人马,律律神兵,兵不离营,马没离鞍,东宫娘娘不离星宫院,万岁爷不离金陵宝殿,前站报马要听准,你听帮兵对你言,今天帮兵铺军队,前战报马把文传,你搬搬各山教主下高山,哎嗨哎嗨呀~~!”
邵培一唱了这段之后,鼓点又稍稍缓慢下来,节奏感却更加强了几分,眼见着何田田的父亲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就随着邵培一的鼓声,慢慢有了反应。
他低垂着头,双手扶腿端坐在椅子上,渐渐的脑袋开始左右摇摆,随着鼓声的节奏,幅度越来越大,身子也开始跟着扭动起来。
邵培一见此情景,鼓声又转急促,咚咚咚咚咚,然后又接着唱道:“老仙家啊,出古洞啊离深山,驾云走,旋风旋,来去不用一袋烟,眨眼就来到了屋前那,哎嗨哎嗨呀~~!”
唱了这段之后,再看何田田的父亲,脑袋晃动的越来越快,就跟吃了摇头丸似的,身子也扭来扭去,腰铃哗啦啦一阵响过一阵,随着鼓声,双手也开始拍打大腿,感觉整个人都要坐不住了,一个劲的要往起蹿,估计这时候要放段的士高,老头都能跳街舞。
正在这时候,邵培一手中不住打着鼓,却冲着南宫飞燕一瞪眼睛,南宫飞燕一吐舌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形一纵就消失在了半空。
我一愣,不知这是要干什么,邵培一的鼓声却是越来越响,鼓点越来越快,猛然提高了声音唱道:“老仙家呀,你要来到就来到,不是骑马就坐轿,你要来了我知道,不要吵来不要闹,威风有啊杀气多,威风杀气少带着,屋子小旮旯多,磕者碰着了不得,碰到君子还好办,碰到小人配口舌,桌上酒席摞成摞,有好吃有好喝,想吃哪个你对帮兵讲,你对帮兵说,帮兵好来给你预备着,要吃肥的牛羊肉,要吃瘦的鸡鸭鹅,老仙马上要来到,高粱地里长黄蒿,这回我看你十有八九已经来到了,哎嗨哎嗨呀~!”
就在他唱完这一句之后,何田田父亲忽然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嘴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在说话,又像在笑,头和身子仍然不停的扭动着,忽然,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大仙到了!
我心头砰砰直跳,眼睛瞪的老大,这可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人跳大神,而且还真真正正的请来了神,此时的屋子里面,何田田的哥哥不知何时早就晕过去了,南宫飞燕也闪了,仍然清醒并且站在屋子里的,就只有我和邵培一。
邵培一的神情也像是放松了,把鼓点暂时停下来,对老头说:“不知是哪位老仙驾到,舟车劳顿的,帮兵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这老头仰头打了个哈欠,忽然看向邵培一,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见之下,我不禁吓了一跳,老头的眼睛里居然冒着绿光,就像是带有某种魔力一般,让人看上一眼就失魂落魄,心胆俱丧。
我心里紧张,邵培一倒是神情自若,而老头站在那里,四处看了两眼,长长呼出口气说道:“原来是邵家小子,我说怎么大老远的把我调来了,怎么,这次找三哥又有什么事啊?”
邵培一笑了笑:“原来是黄三哥来了,我就猜到多半是你,真是不好意思,这关里关外的,让你跑腿,回头我一定给三哥多多烧几柱香。”
这敢情还是熟人? 就见那“黄三哥”像是真的很累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你就别客气了,我来一趟不容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邵培一手里仍然抓着鼓,想了想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三哥,我现在是遇见了一个难事,所以,想请你和手下的儿郎们,帮帮忙……”
于是,邵培一就把这个何田田的事情,从头到尾,简短扼要的说了一遍,最后自然直奔主题,请求他们帮忙,查一查这城里究竟是哪个有钱的土豪命不久矣,竟会用这种邪术来买命续命。
那“黄三哥”歪着头想了想,点头说:“这个事查起来倒是容易,不过,邵小子,查出来之后,你可不好办,这种玩意说实话连我都没听说过,恐怕是个不好碰的主儿,我劝你,要是不行的话别逞能,不该管的事也别管,这里不是关外,一旦真出了什么事,咱们强龙不压地头蛇,惹不起的还是要躲一躲。”
邵培一点头道:“嗯,三哥放心,我都明白,那你看,这个事什么时候能有信儿?”
“黄三哥”竖起一根手指:“一天就成,明天晚上这时候,我给你准信儿。”
邵培一一拍巴掌:“成了,那我就等三哥的消息了,这事过后,等我回去老家,一定请三哥好好吃一顿。”
“黄三哥”嘿嘿一笑,摇摇头说:“你跟我就不用客气了,不过我的儿郎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明天你得给准备准备,意思意思,儿郎们才好使劲嘛。”
邵培一点头:“那都不是事,三哥你就放心吧,咱们两家谁跟谁,不过你们办事的时候也小心点,这地方也有那么几股子势力,能别惹事,尽量别惹事。”
“黄三哥”挥挥手:“放心吧,出来的时候咱家教主交代了,不能给你惹事。”
邵培一嗯了一声,又对他说:“对了,七爷这两天应该回去了吧?”
“黄三哥”微微一愣,说:“你说我七叔?不能吧,我没注意,怎么,他的罪过已经给撤了吗?”
邵培一指了指我说:“撤了是不可能,这不是么,老爷子当年留下的禁制,七爷始终没解开,却让这位韩家的先生给解了,七爷很高兴,说是这两天就回关外,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见了呢。”
“哟,居然有这事?”那个“黄三哥”眼睛瞬间瞪的溜圆,这才转过身,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几眼,看的我是直发毛,又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啥的,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却翻了个白眼,似乎想了下说:“哦,明白了,就是以前总跟咱作对的那个韩家吧?”
邵培一耸了耸肩说:“以前作对没作对,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倒是真不错,这个救人的事,也是他的主意,七爷那里,也完全是他的功劳。”
“黄三哥”却冷笑一声道:“他们老韩家的人,自然是要救人的,不过,他能给黄家的人帮忙,这倒出乎我的意料,只不过,这对于七爷来说是好事,对于堂子里,可就不一定了,你也知道的,就他那个脾气,没几个人乐意让他回去。”
邵培一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说:“那也不一定吧,其实当年七爷也就是犯了点小毛病……算了算了,我一个后生晚辈的,说这个不合适,咱还是把眼下的事办了吧。”
“黄三哥”说:“要说起来,咱家教主还是惦记着的,要不然的话,也不能让你大老远的跑来,说到底,咱自家事自家管,但让人欺负是万万不行的,咱黄家讲究的就是这个,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他就是躲了几辈子,也甭想躲过去。”
他说了这番话后,就再次打了个哈欠,对邵培一说:“行了,我走了,明天晚上我来找你。”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眼睛一翻,就像瞬间没了骨头似的,瘫软在椅子上。
我知道,他这是走了。
不过我不明白,这跳大神,有请神,有送神,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可邵培一根本就没送,那大仙怎么就自己走了?
还有,我看着他们俩这意思,也不像是跳大神,倒有点像老朋友唠家常似的。
我纳闷地问邵培一:“我说老邵,刚才来的,是你家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