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八年。这也正是尚雨族被夜乂族攻占后的第八年。
如今的尚雨族王城已经成为夜乂族的都城,尚雨族人,则沦为最低贱的奴隶,尚雨族昔日的辉煌如今已是过去。八年来,夜乂族从未放弃过寻找无相剑的念头,但八年过去,夜乂族从未发现任何与无相剑有关的线索,昔日无相剑,如今看来似乎已经是个传说。
就在夜乂族即将对寻剑失去耐心之时,这一天,尚雨族旧王城的上空突然降下一道白光,耀眼夺目,白光落地,不见踪迹,与此同时,夜乂族的占星史,占卜出一个惊天消息:
立冬之日子时三刻,尚雨族复兴之主将会降生于世!
这一消息,使得夜乂王十分担忧,因为离立冬之日还有半月,全国上下将要降生之人多达数百,甚至这其中,还包括夜乂王后!
于是,一个计划在夜乂王心中悄悄成型。他命令全国上下,无论尚雨夜乂之人,凡是在立冬之日子时三刻降生之人,都为神胎,皆由官府带走领养,神胎一生都能享受最高待遇,家人若是夜乂族人,可受封地,若为尚雨族人,则可脱离奴隶身份。
诏令一下,天下之人皆为惊奇,许多家中有产妇临产之人,心中便都不由得期盼起来。
立冬前一日。这一天,天降大雪,白雪纷飞,笼罩了夜乂王城。
王宫之中,夜乂王站在书房窗前,目光穿过漫天雪花,眺望着不远处的叁魂山。
夜空之下,叁魂山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雪花落下,瞬间化为雨滴,滋润山上草木。观着这一熟悉的奇象,夜乂王叹了一口气。
他转身,问道:“现在离子时三刻还有多久?”
“回大王,还有半个时辰。”一边的侍卫答道。
夜乂王目光一凝,扭头望向身侧那一只黑色的影子:“准备。”
“是。”黑色的影子低声应道,几乎是一阵风的速度,黑色的影子离开了书房。
夜乂王转回身,继续望着叁魂山。
突然,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与门外的侍卫交代几句,门外侍卫听过,丝毫不敢迟疑,转身就走进书房报告。
“禀告大王,王后要生了!”
“什么?!”夜乂王惊道,听到王后临产,他的面上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是浓重的担忧。夜乂王心中十分焦急,什么话也不愿多说,转身大步迈出书房,冒着大雪,朝月华殿赶去。
月华殿内,灯火通明。几个宫女焦急的等在门外。夜乂王心中一颤,走向月华殿的步伐逐渐变得缓慢,他问身边的侍卫:“现在离子时三刻还有多久?”
“禀告大王,不足半个时辰。”侍卫回答道。
夜乂王的神色十分的凝重,他站在月华殿外,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却不如他内心的冰凉。
“大王,您怎么站在雪地里?”
一个妩媚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张貂裘披风披在了夜乂王的肩上。
夜乂王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他没有去看来人,只是注视着月华殿的大门。见夜乂王神色凝重,来人也不多说,轻轻挽着他的胳膊,陪同他一起站在了雪地之中。
“父王,母后,你们为什么要站在雪地里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突地出现在月华殿外,疑惑不解的看着夜乂王和他的母后梦姬。
梦姬轻轻一笑,示意他安静,小男孩却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他问道:“王后娘娘要生了,你们为什么不要进去看呀?”
梦姬柔声道:“你父王要在这里等,我们就陪着你父王,戈城,不要烦扰你父王,安静的等就好。”
戈城却摇晃着头,目光偷偷打量着夜乂王的脸色。
听说子时三刻出生的婴儿皆是神胎,戈城纵然年纪小,但生在王宫,他心中也明白神胎是什么概念。因为王后娘娘性格淡然,对父王也不亲近,多年来又一直没有子嗣。所以他和他母后才会得到父王的宠爱,如今王后娘娘将要生子,又赶在这个时间,一旦是子时三刻生下来,那么这个婴儿很可能会夺走父王对他和母后多年的宠爱。
戈城此刻心里是一点儿也不愿意这个婴儿在子时三刻出生,可见时间一点点过去,马上就要到子时三刻,王后娘娘的房间还未有消息传出,莫非这个婴儿真要赶在子时三刻出生?
雪越下越大,满殿的灯火在白茫茫的天地中显得如此飘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乂王的眉头也一点一点的皱的很深。
梦姬倚在夜乂王的身边,浑身都冷的发抖,她侧头看着夜乂王,心里满是不解。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着牙,陪同夜乂王一起站在雪地里等待。
夜深,人却不静。在这个特殊日子的特殊时刻,全国上下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等待着谁家的孩子会在子时三刻出生,等待着神胎的降临。
轰——
大雪之夜,天空竟突然打了一个惊雷。
紧接着,一声啼哭响彻天地,诸人见状,皆暗暗惊喜。
夜乂王握紧拳头,突地发出一声大笑。
“还差一分···”
夜乂王轻声低语道,梦姬疑惑的看了看他,心中也暗喜,不是子时三刻的神胎。
夜乂王大步走入月华殿,迎面上来几个报喜的宫女,皆恭贺道:“恭喜大王,又添了一个小公主。”
“公主吗···”夜乂王轻语,心中却是庆幸这孩子出生的时间未是子时三刻。
梦姬一笑,道:“恭喜大王。”
夜乂王嘴角一扬,目光尽是得意之色。他推开门,走入房内,王后面色苍白,虚弱的躺在床上,身边,他们刚出生的孩子正安然入睡。
看到夜乂王,王后没有说什么,她目光悠转,看到与夜乂王同样浑身都落满雪花的梦姬,以及戈城。王后的双眼微闭,声音微弱,道:“她叫寒桐。”
听到此话,诸人面色大变,心中皆惊讶王后居然不先等大王赐名,而是自己为公主取了名。
夜乂王目光一敛,默默的打量着他刚出生的女儿,道:“寒桐···”目光再转,看着脸色镇静淡然的王后,夜乂王目光一合,道:“尛儿你也辛苦了,这孩子就依你,叫寒桐吧。”
“多谢大王。”王后轻声说道,淡然的神色并无任何波动。
梦姬立于一旁,看着夜乂王对王后的纵容,她是看在眼里,嫉妒在心里。
站立片刻,看王后母女无恙,夜乂王转身放心离开。梦姬见状,急忙跟了出去。
“吾还有事,你回去吧。”夜乂王说道,手一摆让梦姬止步。
“是。”梦姬咬了咬牙,看着夜乂王离去的背影,她握着戈城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些。
夜乂王站在书房,窗外雪已停,风还在呜呜的刮着。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停在他的身侧,一动也不动。
“怎样?”夜乂王问道。
“共十三人,九名尚雨族人,四名夜乂族人。”黑雀说道。
“这十三个婴儿全部带走,家属按之前公开的诏令进行奖赏。”夜乂王说道。
“是。”黑雀应道。
“还有,十三个婴儿的处理一定要秘密进行,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这件事。”夜乂王说道,转过身去直视着黑影,冷夜之中,他的声音也冰冷无情,“所有婴儿,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寒风习习,荒野之外的破茅屋中,传出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哭声悲痛,撕心裂肺,未曾停止,给这荒郊野外,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阿娘···阿娘···”
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另一个童稚的声音急切的唤着。
破旧茅屋之中,一个生命垂危的女子怀抱婴儿坐倒在墙边,她的身边,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正不停的唤着她。
“秀殇···”
女子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女儿,眼角流出一滴眼泪。
“阿娘···您要坚持住,我去找官府的人告诉他们弟弟是神胎,他们一定会来救您的!”女孩说道,起身欲走。
“不要去···”女子低声喊道。
“为什么?!”女孩不解的问道,看着女子虚弱的样子,眼泪充满她的眼眶:“为什么阿娘您不让我去找官府来救您?”
“我恨···夜乂族人···”女子低声说道。“你父亲就死在夜乂族人手中,就算我死,我也不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夜乂族人抚养!”
“阿娘!”女孩哭声喊道。
女子摇了摇头,面色更加苍白,她将怀中的婴儿递给女孩,艰难的说道:“好好照顾你的弟弟,一定不要把他···交给夜乂族···”
“阿娘!您不要死!”女孩撕心喊道,却见女子的头一点点垂落,寒气一拥而上,苍白的脸庞再也不会温暖,女孩哭喊着,却如何也听不到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风渐渐停了,哭声也慢慢低了,月色之下,一条孤寂的人影怀抱婴儿缓缓离开,随着人影的离开,一团火焰自茅屋中升起,团团火焰包裹着茅屋,片刻之间,茅屋化为灰烬,废墟之间,尽是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