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风情百样苏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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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生乐天派(2)

苏辙在《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中说:“初好贾谊、陆贽书,论古今治乱,不为空言,既而读《庄子》,谓然叹息曰:‘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后读释氏书,深悟实相,参之孔、老,博辩无碍,浩然不见其涯也。”从这段文字可见苏轼思想的转变过程,他先是学习儒家思想,重实用之学,不学无用的空言。后对庄子的道家感兴趣,觉得与他的心境共鸣。而接触佛家经典之后,感到佛家思想超越儒、道,能够博辩无所不能,茫茫不见边际。可见佛家思想对东坡的巨大影响。

东坡实不信佛

苏东坡大半生处在党争中,满肚皮的不合时宜,屡受打击无法施展自己的理想抱负,仕途上郁闷不得志。因此,在东坡浪迹江湖的羁旅中,谈禅说偈无疑是他自我解脱的一剂良方。他与和尚来往频繁,与和尚吟诗交流,谈论佛道,在佛家精神家园里寻找一种解脱,用“万物皆幻”的思想麻醉自己借此消愁。仅是以佛家的处世态度处世哲学,作为解脱自己烦恼的工具。虽然在他人生轨迹中表露出佛家影响,但他内心深处思想主旨仍然是传统正统的儒家思想,“一切都可说,都可说个明白”。

反之,东坡认为和尚的“不可知”、“不可说”、“不可捕捉”都是故弄玄虚是不可当真的,都是一些“荒唐之言”。因此他对这样的和尚是大不恭敬的,“辄反复折困之”“面颈发赤”,就是说反复折磨这些和尚,给他们出难题让他们难堪,这位东坡居士这样说也这样做:“吾之于僧,慢辱不信如此。”他对佛教的那套清规戒律也不认可,他曾说佛教的那些清规戒律都是给那些“愚夫未达者设”的,他自己是绝对不相信的。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飞鸿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东坡又是一个矛盾十分突出的结合体。他在上面这首《和子由渑池怀旧》一诗中又表示,不仅具体的生活行无定踪,整个人生也充满了不可知,就像鸿雁在飞行过程中,偶一驻足雪上,留下印迹,而鸿飞雪化,一切又都不复存在。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归宿。

东坡真实的想法

东坡一直怀有一颗济世安民的心,他的内心深处还有封建士大夫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东坡一直期盼自己能够为北宋王朝的强盛奉献自己的才智。

东坡以天下和黎民为念,他的一生一直不能完全超脱于“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之外,也无法摆脱那种“处江湖之远,则思其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士大夫思想的左右,因而不是追求那种个人两耳不闻窗外事独善其身的生存方式。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这是东坡先生人生奋斗的终极目标。

不相信佛家所说的那些虚无幻想;只从内心感激佛家对他的帮助解脱。“东坡向佛,心中无佛”这就是东坡居士对佛家真实矛盾的态度。

这样说来,苏东坡怎么可能落发出家去当和尚呢?

苏小妹怎能难新郎

一直喜欢苏小妹和苏东坡掐架的趣事。

苏东坡拿苏小妹的长相开玩笑,形容她额头探凸,眼窝凹陷:

未出堂前三五步,

额头先到画堂前。

几回拭泪深难到,

留得汪汪两道泉。

小妹看到大哥不修边幅乱蓬蓬的络腮胡须,当即回击:

一丛哀草出唇间,

须发连鬓耳杏然。

口角儿回无觅处,

忽闻毛里有声传。

女孩子伤自尊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还你一拳,扯平。那不解气,不占便宜不行。看东坡,额头扁平,老马脸长,两眼间距离如太阳和地球遥遥相望,整个就是五官搭配失调。又踹了他一脚。反唇相讥:

天平地阔路三千,

遥望双眉云汉间。

去年一滴相思泪,

至今流不到腮边。

看到了吧,这女孩子可不是好惹的,惹她们大都是引火烧身,自取其辱。这样兄妹有才有义的趣事,令多少人羡慕。

明代小说家冯梦龙在《醒世恒言》第十一回《苏小妹三难新郎》中,描写苏小妹的故事脍炙人口,让人津津乐道。里边讲了苏小妹和秦观新婚的佳话。洞房花烛时,苏小妹将新婚的秦观关在洞房门外,出了三个题目:第一题,新郎做一首绝句,要附合了出题之意。第二题,四句诗中藏着四个古人,猜出是谁。第三题,要做个七字对儿。三试都答对,才能得饮美酒进香房。佳人才子,文人对垒,千古佳话,让人流连。

可是,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是假的,苏小妹是杜撰的,查无此人。什么《苏小妹三难新郎》、《苏小妹三难佛印》、《兄妹戏对》,都子虚乌有。

明朝进士单宇的《菊坡从话》载,“人言无苏妹”。断言无苏小妹其人。

《苏轼评传》说,苏洵共三女三男六个子女。苏洵十九岁娶程氏。苏洵二十岁,长女夭折。二十六岁,长子景先出生。二十七岁,幼女八娘出生。二十八岁,苏轼生。三十岁,长子景先死亡。三十一岁,苏辙生。苏洵的长子和大的两个女儿早卒,最小的女儿叫八娘,长东坡一岁。

从上面苏洵的年谱中可以看到,东坡没有小妹,只有三个姐姐。两个早亡,唯一健在的八娘长他一岁。据苏洵《自尤》诗句,他描述幼女八娘,“读书未省事华饰,下笔门门能属文。”又说,“幻而好学,慷慨有过人之节,为文亦往往有可喜。”看来,八娘的确是一位才女。她嫁给了自己的表兄,舅舅程浚的儿子程正辅。再者,苏轼与他弟弟苏辙,留存后世的书信有上百封,这些书信中从没有提到他们俩有一个妹妹,苏轼也从有提到过秦观和他们苏家有什么亲戚关系。

程家是豪门贵族,有钱有势,却是鲜寡廉耻。这位“苏小妹”婚后第一次回娘家就对父母说,“舅姑叔妹不道德”“人多我寡势不胜”。一年后,她生有一子,后染病。而程家不予医治,被接回娘家调养。程家却又以其“不归觐”为由,从她的怀中抱走婴儿,致其病情加重而亡。为此,苏洵在《自尤》诗中详细描述了这个悲剧婚姻,痛斥程家父子,也进行了悲怆痛苦的自责,“嗟哉此事余有罪,当使天下重结婚。”苏程两家从此断了往来。

八娘的婚姻,并不是才子佳人之配,而是一幕悲剧。八娘没有逃过封建社会妇女的悲剧命运,令人扼腕叹息。

苏洵在《祭亡妻文》中说,“有子六人,今谁在堂?惟轼与辙,仅存未亡。”苏洵说得明白,他的六个子女仅剩下苏轼、苏辙两人。

再说秦观,他二十九时,才第一次见到苏轼,苏轼当时四十三岁,苏轼一见秦观就喜欢看重了他,他成为“苏门四学士”之一。可那时候秦观已经结婚,他的夫人叫徐文美。所以说,不管苏家的小妹大姐他都不曾沾得着边。就是他相当的愿意,也搭不上这班车。苏轼称秦观为“山抹微云君”,“苏门四学士中东坡最善少游”,这也注定了秦观的一生和苏轼的人生命运何其相似乃尔,一样的命运多舛,不停的贬谪流放中湮没了这颗颇有才华却又薄命的生命之花。闻秦少游死讯后,苏轼满怀悲怆地向天地间喊出:“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冷斋夜话》。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剜心之痛,这种“高山流水”的知音之悲,怎能不令人痛惜?

苏小妹是怎么杜撰出来的?经历了近千年的雨打风吹,或以正传谬,或以讹传讹,孰正孰非,已无从考证,也无需考证。或许,这一切都是依附于东坡的旷世奇才而来,这也是东坡人格魅力的另一种表现。后人敬仰东坡先生,名人都有传说,传说越多越佳。大家都以为苏东坡就该有个同样美丽、同样智慧、同样风趣还要这个小妹永远年轻、天真爽趣、才貌双全,来与苏东坡逗趣,与秦观相好,以表现苏东坡的有福和秦观的有情,也附带着愉悦一下自己时有躁动的心。

所以,有人杜撰,就这样说了,敷衍出这样那个一个精灵般的人物,为东坡先生制作了一个美丽的倒影,来满足人们心底间那份儿女合欢的完满。尽管这是一个虚幻的涟漪,但大家都觉得挺好,你说我说,都说。或许,这就是苏小妹这个形象真实意义所在。

尽管知道了史上绝无苏小妹其人,但这丝毫影响不了我对这个人物的喜爱。她那清雅伶俐机敏聪慧栩栩如生妙曼身影已然镌刻在脑海中,想一想就会幻化在眼前。

民间口头文学已赋予苏小妹鲜活不朽的生命,这一美丽的传说,也将永久传颂下去。

大文豪苏轼最不愿意写的是哪种文体?

苏轼是中国文学史上少有的天才,多面手。他文采飞扬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散文、随笔、游记、政论、史论、杂说、书信等无论哪一种文体在他笔下都能达到行云流水挥洒自如轻灵飘逸的境界,或形成飞沙走石长虹贯日气势磅礴的效果。但这位大师有一种文体最不愿意写,这是哪一种文体呢?苏轼在《祭张文定公文》中说:“轼于天下,未尝志墓。独铭五人,皆盛德故。”苏轼说:在我的一生中,最不愿意为人写墓志铭。只给五人写过墓志铭,这是由于他们确实有大功大德可记。

苏轼为什么不愿意写墓志?

苏轼写过的五个人墓铭是:富韩公弼(富弼)、司马温公光(司马光)、赵清献公柞(赵抃)、范蜀公镇(范镇)及张文定公文平(张方平)五人的墓志铭。另外,替张文定分别给赵庸敬、滕元发二人撰写墓志铭各一篇,代韩持国作刘夫人墓志铭。给富韩公弼(富弼)、司马温公光(司马光)、赵清献公柞(赵抃)三人还撰写了神道碑。

《眉州小集》中有一篇奏文,是苏东坡向宋哲宗推辞再写墓志的指派。苏轼说,“臣一生本来是不愿意为人撰写行状、墓志、墓碑碑文的,这是士大夫们尽人皆知的事。臣奉诏为司马光、富弼等人撰写墓志铭,是不能推辞的。然而,这终究不是臣的心愿。况且,而今臣年老体弱多病,学业荒废,文辞低下浅薄,不能满足作为子孙希望宣扬亲人功德恩泽的夙愿。因此,恳请皇上另外挑选有能力的人去写,以免去臣这个不愿意干的差使。”

墓志文字主旨都是赞誉亡故者,但多为言不由衷的陈词滥调,而且没有什么文学价值,写此等文字古人每称之为“馅媚死者”。东坡居士对古人“谄媚死者”的墓志铭很反感,认为这会给后世留下错误的印象,让人轻视了自己。因此,苏轼一生不轻意给别人写墓志铭、神道碑等应酬文字,哪怕是王爷求他也不写。

苏轼景仰的唐朝文学大师韩愈却是深谙写墓志的好处。韩老夫子写的一篇《平淮西碑》,石刻主人韩弘馈赠他五百匹绢。写《王用碑》,王用的儿子馈赠他一匹带鞍的宝马和一条白玉带。当时上至帝王下至权贵,都以得其碑文为荣耀。

韩夫子生前好友刘禹锡在他去世后写的悼文中这样写道:“公鼎侯碑,志隧表阡,一字之价,辇金如山。”就连他的弟子也讥讽他写的都是阿谀奉承的“谀墓”。韩愈一生究竟作了多少碑志?据其门弟子李汉统计,共有“碑志七十六”,现存七十五篇,占其诗文总数的十分之一。

苏轼写过多少墓志文字

苏轼本来看不起韩愈热衷于写墓志以得人馈赠。元祐年间,苏轼应潮州知州王涤之请,作《潮州昌黎伯韩文公庙碑》时对这位大家进行了一番赞扬。

“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硉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镼、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

苏轼在这里借韩愈以抒发感慨,因为他也是“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之于朝廷之上。”

洪迈《容斋随笔》说:“刘梦得、李习之、皇甫持正、李汉,皆称颂韩公之文,各极其势。及东坡之碑一出,而后众说尽废。”在所有称颂韩愈的文章中,苏轼的文字一出,则其他文字黯然失色,无可争辉。

上面说苏轼自己认可一共写过五篇墓志,另外替张文定公撰写两篇。其实准确地说苏轼还为他的三位夫人写过墓志铭。

这三篇墓志铭不是应酬,不是朝廷交代的任务,而是苏轼发自内心写给三个与他生命息息相关的三个最重要的女人两位夫人、侍妾朝云,乳母任氏、保母杨氏都写过墓志铭。这样算来,苏轼一生共写过十几篇墓志铭和墓志文字,和他一生创作的2700余首诗,300多首词,800多通书信,各种文章数以千计相比仅占了极少的比例。

苏轼的第一任妻子王弗知礼贤淑,精明平实,是苏轼生活中很出色的助手。苏东坡勤读苦学,她总是陪伴终日,东坡偶有遗忘,都能从旁提醒,东坡问她其他书籍,她也知其所放之处。王弗二十六岁不幸病逝,遗有一子苏迈。苏轼与王弗共同生活了十一年,王弗去世后,东坡一直不能忘怀,苏轼为王弗作《亡妻王氏墓志铭》。在王弗死后的第十个周年,正当苏东坡调知密州(今山东诸城)的孤寂失意的日子里,在梦中又依稀见到了久别的妻子,写下了千古悲歌《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第二任妻子王闰之是王弗的堂妹,比苏东坡小十一岁。她秉性十分柔和,遇事顺随,容易满足,在丈夫宦海浮沉的生活里,一直与丈夫同甘共苦,陪伴着他走过了人生中特别重要的二十五年,王闰之爱惜后代“三子如一,爱出于天。”苏东坡为其写了祭文,《祭亡妻同安郡君文》。十年后,苏子由把她的遗骸与东坡的尸骨埋到了一个坟墓里,圆了东坡生前在祭文中“惟有同穴”的誓愿。

妻子王闰之嫁给东坡后,在杭州买了一个只有十二岁非常聪明的丫环,这个丫环就是王朝云。却就此铸就了一个风流千古的美丽传说。苏东坡后把朝云收为朝云侍妾,可以说朝云是东坡的红颜知己,精神上的挚友。苏东坡总是称朝云为“天女维摩”(表示一尘不染之意)。朝云三十四岁得传染病不幸身亡,那年苏东坡六十岁。作侍妾王朝云《朝云墓志铭》。

其实,苏轼不愿意写墓志这是他做人的一个原则,也是更让后世瞻仰尊敬他的一个因素。从这些仅存的墓志文字中,让后世欣赏到苏轼的另一种文风文字,这对后世来说也是一种幸事。

苏轼写作的窍门

苏轼豪放不拘的人格魅力、文学成就使他千百年来拥有无法统计的“东坡粉丝”。人们对苏轼才思如泉涌万分钦佩,莫不渴盼探知一些苏轼成文的奥妙,苏轼在《文说》一文中总结了自己的写作经验,有一段话很精辟:

“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亦不能知也。”

他在《江行唱和集序》中的另一段话与上述的话相补充。

“夫昔之为文者,非能为之为工,乃不能不为之为工也。山川之有云雾,草木之有华实,充满勃郁而见于外,夫虽欲无有,其可得耶?”

苏轼说,他的文章都是在“不能不为”的情况下写的,性情所至不吐不快,因而文如泉涌,以至“不择地而出”。文学技巧大概可以学习一二,可一千年只出了一个苏东坡,这是能学习的吗?

苏轼所作《方山子传》欣赏

在苏轼仅作的几篇碑传中,也有传世脍炙人口的篇章。《方山子传》就是著名的一篇,此篇文章是苏轼贬官黄州时作的。

方山子,光、黄间隐人也。少时慕朱家、郭解为人,闾里之侠皆宗之。稍壮,折节读书,欲以此驰骋当世,然终不遇。晚乃遁于光、黄间,曰岐亭。庵居蔬食,不与世相闻;弃车马,毁冠服,徒步往来山中,人莫识也。见其所著帽,方耸而高,曰:“此岂古方山冠之遗像乎?”因谓之方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