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风不断划过的声音，模糊可以看见叶璃紧绷的下颌。泪水又流了下来，可这泪水红得又似血一般。我抓住他的衣襟，哽咽不已：“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他垂首望着我，眼里满是心疼：“小曦，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你莫要哭好不好？你的眼睛不可以再哭了。”
我靠着他的胸膛，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悲恸，轻声低喃：“不是你的错，是我，都是因为我。”方才的斥责不过是一种无理的宣泄，叶璃来迟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旁人无错，始作俑者是我。
“把她交给我吧。”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女子，温柔的嗓音，久违的姣颜。
叶璃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声音冷彻：“你是何人？”
“素菀……”我低声唤着她，努力扯了扯唇。
素菀看着我，轻轻颔首：“莲儿不怕，我来接你了。”她的声音依旧是低柔温婉的，可此时也不免带着哽咽。
“冥王，将她交与我，只有我能救她。”她的神色极为坚定。可是……救我？显然我现下伤痕累累，可并不至于毙命，素菀说要救我，是何意思？
叶璃又低首望我。
思绪已迷糊不清，我看不明白叶璃眼里的情绪。
片刻的犹豫，他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低语：“小曦，你要好好的。”
我点头，伸手抚上他的背，轻轻拍了拍。
跟着素菀离开也好，起码冥界不会有什么大的动荡。
素菀搂着我腰的一瞬间，我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唤起了那个久远的梦。梦里有，我深爱的甪珩，不对，应是我深爱的离珺，以及，过去的那个我——桑怜。
八百年前，甪珩在凡界的树林里从妖魔手中救了我。昏睡时，曾听见一个男子不停地唤我回来，接着便是一场模糊的厮杀。
第二次，似乎是魔性发作时那三年的沉睡。男子说：“莲儿，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甪珩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只觉着熟悉，并未想起在哪听过。
事实上，男子说的是怜儿，而并非莲儿。
然后，仍旧是可怖的厮杀。梦里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女子抱着一男子，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还有两次，不记得是何时的梦了。女子温柔却略显调皮的摸男子的发。男子身着银色铠甲，手执“桑离”，气质冷冽，眸色却有着不和谐的温柔。
三百年来也曾有过类似的梦，只是太过零碎。
那女子，是我。男子，是离珺，或者说，甪珩。
这些零碎的梦，并非幻境，是丢失的记忆、是甜蜜却痛苦的曾经、是抓不回的前世。
只是这一次的梦，不是片段，而是所有。我已忆起过去，忆起那段……过往。
我生在瑶池，为何体内却带着魔性？为何我会钟情于<<相守>>这首曲子？为何会在不经意间想起离珺和魔女的这段恋情时，泪湿眼眶？为何，我会在短短几天内就爱上甪珩？这全都有了解释。因为，我就是魔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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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一片黑暗，似乎仍是跌落在梦镜里。我眨了眨眼，抬手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水，眼前仍旧是挥不去的黑暗。难道……
“素菀。”我轻声唤着，看不到任何东西，想要坐起身子，无奈没有什么力气。摸着身下柔软的被褥，显然我现下是在榻上。
前方是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似乎是谁带翻了椅子。
“怜儿。”素菀握住了我的手。
素菀，是我母亲的侍女，随母亲一同来了魔界。自我出生，她便一直照顾我，我也很是喜欢她。
九重天上，素菀看我时总带着怜惜和关爱，原本我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却也明白了。
从莲身化作人形时，素菀说：“你原形便是白莲，不如就姓莲吧。”我并未深思，觉着有理，便欣然同意了。而她，其实一直是唤我怜儿吧。
“素菀，我这是，怎么了？”为何眼睛，看不见了。
她沉默了，握着我的手一紧，声音有些颤抖：“怜儿，血泪，会目盲的。”
嘴角无意识的一勾，果然啊。
听说六界之人，是伤心到了极点才会流出血泪，我那样绝望，将所有痛苦一并发泄，或许真是，伤心至极。
契儿，契儿。此时你的魂魄，是湮灭，还是，无处可停留？我又该何去何从？
“怜儿，我带你回魔界吧。”
“嗯。”我颔首，很安静。
又是一瞬的静默：“怜儿，你都不问我为何？难道你……”
我点点头，朝着她的方向微微一笑：“是，素菀，我回来了。桑怜，回来了。”
几乎是立刻，素菀俯身抱住我，哭出了声：“怜儿，怜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没用，要是我不让你下界，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我对不住夫人，对不住你！”她语无伦次，带着深深的歉意。
我鼻头一酸，摇了摇头：“素菀，不是的，谁都没有错。这是我，欠他的。”这是我，欠离珺的。
素菀停止哭泣，松开了我些，默了默：“谁欠谁都不重要了，现在，整个魔界都会保护你。”
“父君和母后，为何没来？”
“现下神魔又在交战，魔君他们一直在西海天境。他们以为你还在青水山好好的生活，是以未来接你。我也还未告知他们你的事。”
我颔首，“彩儿和诺儿还在冰岩洞。”
“我明白了，这就派人去接他们，你先随我回去。”顿了顿，“放心，一定确保他们的安全。”
“嗯。还有，当年我为何会化作白莲？”
“魔君当年用结魂锁极力将你的魂魄集结了下来，是我混进仙界将你注入瑶池。”
我浅笑不语。也是，在我眼里，父亲一直是无所不能的。更何况，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对了，你还有个弟弟。”
“……”这才说了唯一呢。
似乎是察觉我的不对劲，素菀解释道：“你知道的，魔君不可能永远做魔君，必须有接位的人。夫人他们本无这个打算，可一众长老都虎视眈眈，失去这个位子，不仅不能很好的保护你，也……”
我打断她的话，笑了笑：“我明白，你不用解释。”默了默，我又问：“为何是瑶池？是因为甪珩么？”甪珩，现在只要提到你，心就会抽痛着，难过、难过。
“不，我们也并不知晓离珺去了仙界。瑶池是仙池，不仅能让你的魂魄不受损害，也可助你修行。只是，错有错着，或许，这就是你和离珺的缘分。”
即使是缘分，也是孽缘。
“或许甪珩并不是离珺。”我低语，思及此，自嘲一笑。怎么会不是呢？一模一样的人，一样的话语，一样的感觉。他手中的那把剑，也是属于我们的“桑离”。
“一定是的。离珺的铠甲和佩剑在那一场神魔之战里消失，却在甪珩出生那日，莫名落在了他出生的大殿里，把一众宫娥吓得不轻。当然此事也是轰动了六界，有人说甪珩生来便是佼佼者，说他也会成为战神，各种传说都有。见过离珺的人，见到了甪珩更是惊呼不已，说他们不是神似，而是一模一样。“
我点头，兀自沉思。
素菀一默：“我的话似乎多了点。”
我摇头：“没有。我们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