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英雄 (1)
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
******一门心思“围剿”****和红军,在东北、华北对日本人步步退让,与之签定《塘沽协定》、《秦土协定》、《何梅协定》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中国在华北的主权已丧失殆尽。
侵略者怎会这么容易满足,华北日军在不断增兵的同时,又把手伸向了华北各战略要点,民国二十四年七月和九月,日军挑起两次丰台事件,达到了独占丰台的目的。
中国南京政府终于尝到了养虎为患的结果,民国二十五年,北平的北、东、南三面已经被日军控制。北面,是部署于热河和察东的关东军一部;西北面,有关东军控制的伪蒙军8个师约4万人;东面,是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及其所统辖的约17000人的伪保安队;南面,日军已强占丰台,逼迫中国军队撤走。
卢沟桥,成为北平对外的唯一通道。
为了占领这一战略要地,截断北平与南方各地的来往,进而控制冀察当局,使华北完全脱离中国中央政府,日军不断在卢沟桥附近进行挑衅性军事演习。四月底,演习从最初的白天发展到黑夜,直至后来的彻夜不断。演习环境也由一般的室内发展到室外,直至直接以宛平城等为攻击目标进行演练,枪弹也由最初的虚弹发展到实弹。
丰台、宛平一带,一时枪声不绝、杀声不断。平、津其他地带,日军非法演习等军事活动也是日甚一日,平津、华北,像是被置于一只硕大的火药桶上,随时都有天崩地裂般爆炸的可能。
华北上空的乌云密蔽,隆隆的雷声夹杂着战火硝烟而来。
六月,日军在北平近郊的演习越来越多,二十九军官兵恨得牙痒痒的,程行云想出一个主意,无论日军在哪里,官兵就在他们两侧演习,美其名曰“夹肉包式”的演习,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局势已是一触即发,绥靖公署办公楼开始涂迷彩,做防空洞,北平人民也纷纷屯粮备战,都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上面有了命令,随军家属要限期迁回了原籍。
叶芙蓉已经是大腹便便,连走路都有些吃力,本想在北平找个四合院住下待产,程行云极力阻止,便把她托付给许复,许复此时也忙着上海备战,哪里有时间来北平,他把事情跟罗方生一说,罗方生二话不说,坐上飞机就到了北平,在他们住的小楼接走了叶芙蓉。
程行云拜托刘副官来送他们一行,自己在演习阵地负责指挥,没来送别。
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
这,成了叶芙蓉一生的痛悔。
民国二十五年七月七日,华北平原的夜晚已经许久没有静寂过,从六月底,日军连日开展夜间军事演习,目标便是北平的咽喉之地卢沟桥。远近村庄偶尔传出几声犬吠,掠过重重夜幕遮掩着的墨黑苍穹,把渐渐沉睡的人们拉回这个群魔乱舞的世界。
同一天晚上,上海罗家公馆,叶芙蓉倚在沙发上,腿肿得一步都迈不动了,成城给她捶着肩膀,听她讲在北平的所见所闻。罗方生端着杯茶,斜斜地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他们微笑。
腹部传来一阵阵痛,叶芙蓉皱了皱眉,罗方生紧张起来,把茶杯放下,轻声道:“你脸色怎么一下子变这么难看?”
又一阵阵痛让她揪紧了裙边,她额头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来,她挤出一丝笑容,“小罗,医院!”
成城被两个大人的紧张弄懵了,没等他反应过来,罗方生把她抱起,慌得手足无措,“你支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
成城飞奔而出,为他们把门开了,又跟着他们到了教会医院,他只感觉自己手心一直在冒汗,不敢从他们身上挪开视线。
当她被推进产房,一大一小两人面面相觑,成城扑到他怀里,轻轻拍着他胸膛,“罗叔叔,不怕不怕!你记得吗,上次蓝姨生夜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叶姨很快就会出来了!”
北平,晚上二十二时四十分,日军声称演习地带传来枪声,并有一士兵 “失踪”,立即强行要求进入中国守军驻地宛平城搜查,遭到中国守军严词拒绝。日军一面部署战斗,一面借口“枪声”和士兵“失踪”,假意与中国方面交涉。二十四时左右日军要求立即入城搜查,守军予以拒绝。
上海教会医院里,从产房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一个多小时后,这种叫喊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最后,这种呻吟声已经几不可闻。成城的眼中全是恐惧,几乎把整个身体埋在他怀中,他紧紧搂住他,不住地喃喃道:“你叶姨没事的,她没事的……”
护士小姐突然伸出头来,“罗先生,你太太可能不行了,你是要保大人还是孩子?”
罗方生浑身一震,腾地站起来,把她一拉,吼叫起来,“你们怎么做事的,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不行了……”说着,他把她往外一拽,抱着成城就冲了进去。
她一脸惨白,正静静躺在产床上,原来神采飞扬的眼睛已然黯淡,她茫然地对上他发赤的眼睛,嘴张了张,发出一个简单的音,她似乎想告诉他什么,却没办法从身体凝聚一丝力气,最后,她颓然地放弃了这个举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泪流成河。
医生声音中透着焦急,“罗太太,你千万不要休息,再用点力,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他转向罗方生,“罗先生,你和孩子给你太太鼓鼓劲,她现在放弃的话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啊!”
罗方生紧紧抓住她的手,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他轻轻擦去她的泪珠,附到她耳边大声吼着,“芙蓉,你给我醒醒,孩子快出来了,你再用点力!”
成城满脸泪容,抱着她的手大叫,“叶姨,你不要死,叶姨……妈妈……”他突然改口,在她耳边连声呼喊。
“孩子……行云……”她嘴里吐出这样几个字,她的眼中好似寒夜的火苗,在风的吹袭中越烧越旺,她睁大眼睛,仿佛听到从遥远的某个地方传来的呼唤,这呼唤让她渐渐温暖,渐渐不再茫然,她死死咬住下唇,凝集了所有力量,拼力把孩子往外挤,一声啼哭划破了空寂的夜晚,她握住两只温暖的手,脑中渐渐不复清明。
北平,八日凌晨五时左右,日军在宛平城之东面、东南面及东北面展开包围态势,突然发动炮击,同时向宛平县政府发出通牒,企图通过武力威胁胁迫中国军队放弃宛平,以便垂手而得宛平。
这时,上海教会医院,许复急匆匆地找到病房,他看了一眼沉睡的叶芙蓉和成城,把罗方生拉出去,沉声道:“卢沟桥打起来了!”罗方生几乎惊叫出来,没等他说话,许复又道:“程行云在守桥!”
罗方生咒骂着,握紧拳头,砸向雪白的墙壁,在墙上留下一点点血痕,许复抓住他的手,“你现在气也没用,上海应该很快会遭到他们进攻,我们正在安排工业迁移,拆卸机器从苏州河运到后方去,你调派些人手给我,这些宝贝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罗方生用力点头,“好,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去安排!你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瞧我这记性!”许复突然一拍脑袋,轻手轻脚把门推开,进去在摇篮边瞧了瞧,笑嘻嘻地出来了,“原来是个女娃娃,我得赶紧跟程行云报喜去!”罗方生长叹一声,“还好母子平安,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代,你不知道她们昨晚真是命悬一线,原来女人生孩子这么危险!”
“少不了给你邀功,”许复拍拍他肩膀,“咱们得好好照看芙蓉和成城他们几个,要不然对不住他们的亲人!”
北平,八日下午六时左右,日军开始以猛烈的炮火攻击宛平县城。由于战前日军已多方摸底,对宛平城内中国军、政首脑机关的位置已烂熟于心。炮轰开始后,第一炮便炸毁了专员公署,守军一营长负伤。二十九军司令部下令前线部队奋力反击,宛平驻军坚守阵地,驻守西苑的军队奉命从长辛店以北、八宝山以南向日军反攻,双方激战至深夜,守军夺回了被日军占领的卢沟桥附近的铁路桥及回龙庙等地。
中国军队一直以来的忍辱退让日军以为中国军人怯战,甚至不堪一击,他们的信心极度膨胀, 宛平城内,日军炮轰过后,见守军迟迟未予还击,第一线冲击的日军胆子更大了,不少士兵甚至直着身子向前冲。当日军冲至城下300米左右时,宛平城墙上中国守军齐射的密集枪声响了,日军猝不及防,伤亡惨重。日军随后发动了几次强攻,照样被打得落花流水
宛平城外的卢沟桥铁桥,中日两军为夺取该桥也发生了激战,八日激战一天,日军以数十人的伤亡代价夺占了铁桥南端,桥北端却仍在中国守军手中,两军都无力发动反攻,战况陷于胶着。
七七事变拉开了全国抗日战争的序幕,第二天,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电全国,呼吁:“全中国的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 ******发出命令:“宛平城应固守勿退”,“卢沟桥、长辛店万不可失守”。
北平城内,救助队,慰问队到处奔走,居民们为部队送水送饭,搬运军用物资。绥靖公署里,十多个磨刀工人聚集在一起,为守军把大刀磨得锋利无比,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恨不得把手中的大刀磨得吹发可断,因为,这些大刀是用来对付鬼子的!
上海此时全城哗然,大家已经感到了逼近的战争气氛,工厂早已停工,工人们不分昼夜把机器拆下来,学生和市民纷纷组织抗战救亡团体,用各种形式号召大家行动起来,支持抗战。
八日夜晚,北平细雨绵绵,激战一日的日军终于松懈,此刻,由长辛店驰援卢沟桥的二十九军的一个营已逐渐接近宛平地区。九日清晨,卢沟桥铁桥北端中国守军和从长辛店到来的增援部队向桥南端日军发起了进攻。士兵们穿着灰色棉衣、打着绑腿、提着步枪,身后背着的系有红色绸带的大刀,以卢沟桥护栏、望柱为掩体,开始发起进攻,两军南北夹击,手榴弹、大刀片威风重现,他们打了一个漂亮仗,全歼守桥日军,日军怕死后不能升天,甚至不顾他们叫嚣的皇军尊严,跪地求饶,请求战士们用枪打死他们。
日军从来未想到会遇到这样坚决的抵抗,开始耍起手段,实行缓兵之计,一边和守军议和,一边调派大量军队,想扩大战争。
可惜的是,中国守军仍然存一丝侥幸,没有抓住有利时机。七月底,日军已在平津地区集结六万人以上,作战部署基本完成,只等着大规模发动战争。
上海罗公馆里一片欢笑,听说叶芙蓉生了孩子,罗家两老带着蓝兰和孩子来到上海。明夜已 经两岁多,会很清楚地说话了,他最喜欢跟着成城到处跑,现在罗家两老开始担心嫩娃娃程七七了,因为明夜对她很好奇,经常揪得她哇哇大哭。
七七是个很爱笑的宝宝,大家都很喜欢她,她眼睛很像母亲,黑黑亮亮,有宝石般的质地和光泽,她还有些调皮,手没事就在空中乱舞乱抓。
罗方生和许复忙得昏天暗地,局势越来越紧张,日军又调派了二十万兵力到中国,一场恶战渐渐逼近。
七月二十八日,日军向北平发动总攻。在100余门大炮和装甲车配合、数十架飞机掩护下,日军向驻守在北平四郊的南苑、北苑、西苑的中国守军发动全面攻击。
凌晨,当第一抹霞光从云层中透出,程行云走出南苑的营房,刘副官老远迎了上来,“我的七七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交代嫂子让她学叫干爹?”
程行云哭笑不得,“她才多大点的娃娃,要学也得先学叫爹或者爸爸!”他脸上笑容非常灿烂,“许复说小家伙像她妈妈,挺漂亮,以后咱们得再生个小子,这回得像我。”
刘副官凑到他面前,啧啧道:“瞧你美的,连嘴巴都合不拢了……”一阵尖厉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他的话,惊醒了这片宁静,转眼间,从东北方向飞来几个黑点,士兵们飞奔出营房,冲入阵地,程行云和刘副官连忙闪到掩体里躲避。
日机并未轰炸扫射,在上空盘旋两圈后,沿旧途飞了回去,原来这是日军的侦查机,程行云暗骂两声,听到副军长佟麟阁下令部队做迎战敌机轰炸的准备。士兵们丝毫不惧,有条不紊地组织疏散。
很快,第一波次5架日军轰炸机在机枪声中飞临南苑上空。只在营区上空盘旋一周,便从
东北角师部开始,沿排列整齐的营房开始了狂轰滥炸。一些人员还没来得及疏散,顿时被炸得人仰马翻,营房火光冲天,到处是硝烟和瓦砾,守军还未见敌人影子,就遭到重创。日机仍未罢休,一个盘旋后,开始轰炸营区外的简易阵地和障碍物,几乎把那片夷为平地,才得意洋洋地拖着灰色尾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