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落魄嫡女升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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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司马空放下酒盏,道:“有或没有我不知,但明日书堂之上定有倒夜香的,你若再不能将《三字经》熟记在心,我就让他们把你拉走。”

佑哥儿不解,不解地问道:“先生兼任皇宫倒夜香总管了?”

司马空:“……。”

霍榷他是不想别人将儿子教成读死书的,但也不要教成奇奇怪怪的,“你就不能正经些教,只有带戒尺的先生,还没听说有带倒夜香的,你也不怕旁人参你有辱斯文的。除非你书堂上真弃戒尺不用,改持恭桶了,不然我儿子真不怕这些。”

司马空:“……。”

其实霍榷和司马空都知道,佑哥儿于学文中虽未见长处,但在骑射武功之上却颇有天赋。

佑哥儿见状赶紧辞了,说受八皇子伴读傅扆所托,给霍化送东西去。

霍榷准了,又道:“先回后院说与你母亲知道,别让她一时寻不着你人,白担心一场,那就不该了。”

佑哥儿匆匆往袁瑶院里去,说了去向,袁瑶没有不答应。

可只怕佑哥儿年纪小说不清楚,又让佑哥儿带着苏嬷嬷一并来回霍榷。

苏嬷嬷道:“夫人说,让佑哥儿多带些人跟着服侍,又说莲花塘胡同那边大夫人近来身上也不好,请安只余别让佑哥儿叨扰太久了。”

霍榷嗯了一声,便让苏嬷嬷跟出厅堂去,瞧瞧跟去侍候的人可妥当。

苏嬷嬷应是,便随佑哥儿出了致远堂,便见程秉诚、青梅的爹、宫嬷嬷的义子、府里的侍卫四人,还有平日里跟佑哥儿进宫去的四个小厮,拿着包袱、攒盒、坐垫等,和照看佑哥儿三只喵的小厮,拢共十多人,笼着一头多半人高的吊睛白额大老虎,侍候多时了。

苏嬷嬷瞧着这些人还算妥当,就又吩咐了几句,把袁瑶让捎给宋凤兰该让的东西递上,这才看着他们扶佑哥儿上了虎背,出门去了。

只在佑哥儿和苏嬷嬷才出了致远堂,司马空便借着几分酒意道:“在我看来忠守王之才不下于锐敏王,只可惜却都用到了别处去了,才落得如今聪明反被聪明误。其一系如今在朝野内外皆式微了,你大哥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霍榷不言,只一味斟酒浅酌。

只说佑哥儿到了莲花塘胡同进了宅门,就直奔霍荣那进院子去请安,又说清楚了来意,霍荣这才放他去给宋凤兰请安。

宋凤兰拿了东西,推说近来身上不好,怕过了病气给佑哥儿,就不便见了,让家里的老嬷嬷好生带佑哥儿去见仅哥儿。

佑哥儿在仅哥儿的厢房里坐了一会子,吃了一盏山楂茶,便道:“仅哥哥等佑佑把东西给化哥哥送去,就回来同你说话。”

仅哥儿从榻上挪下来,拿了榻边上的拐杖,一并站了起来,动作比往年又利索了不少,可见再过几年,便能同寻常人一般了。

如今仅哥儿也有九岁了,隐有小大人的气度了,嘱咐佑哥儿道:“我同一块去,你化哥哥昨日又病了,心里正不好受,你去了好生说话,多顺着他些,他也是个可怜的。”

佑哥儿连连点头,应好,唤人拿着傅扆给的一些玩意儿,和仅哥儿一道往霍化厢房去了。

人还未近,老远就闻到浓浓的药味儿,佑哥儿不禁皱了皱鼻子。

仅哥儿服侍霍化的丫头婆子,“你们三爷可好些了?佑哥儿来瞧他了。”

霍化的奶娘忙上前来回话,“大夫来瞧过了,开的方子昨儿吃了三剂就发了汗,可见这方子是对症的。”

仅哥儿点点头,“那就好。”

奶娘又道:“今儿三爷又吃了一剂,就能自个下床了。大夫让三爷多晒晒日头,日后多动弹动弹,说比什么神仙方儿都有用。三爷这不到院子里去了。”

这奶娘说的院子就是霍杙平日里习武的地方,不过旁有一汪小水池,伴一吊脚的亭子,也算是一家人平日里休闲之处了。

佑哥儿和仅哥儿听了,便又走了。

到了院子里,只见霍化一人闭眼躺在亭子里,任由着日头照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身边竟然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听到动静,霍化睁眼,立时就瞧见他们来了。

佑哥儿到底太小,全然不懂什么叫怨毒的目光,只本能地觉着霍化的看他的眼睛好吓人。

仅哥儿自然也瞧见了,想起他们哥儿几个去给霍杙和宋凤兰请安时,霍杙郁郁不得志咒怨威震府的话,怕是霍化都听进心里去了,这才对佑哥儿不善。

朝堂之上的事儿,仅哥儿觉着自己还不懂,可每每霍荣教导的那些话,他却是深以为才是道理的,故而霍杙那些失意丧气的话,他并未当真。

仅哥儿牵着佑哥儿的小,往亭子里走去,“化哥儿,虽是大夫说的可你如今才好些,大日头底下毒,早晚晒一晒就好了。”

霍化就似没听到仅哥儿说的话,定睛直愣愣地看着佑哥儿走来。

佑哥儿着簇新金绣云肩通袖襕莲青的箭袖,头束小小的赤金冠,冠上红缨夺目,令霍化觉着自己身上的老旧样式的直缀扎身。

霍化自能记事起,便知自己因是庶出又从小身子不好不受待见,吃穿用度一概不能同两个哥哥比。

在南边将养的那几年,就越发没人在意他,丫头婆子偷偷克扣他的东西,吃的用的比下人还不如,每回学里去就只一身衣物,没少被人耻笑的。

回京后,他知道他多了个堂弟叫佑哥儿,佑哥儿的犹如被众星所捧之月,所有他霍化曾经觉着好的,贵重的,奢望过的,都能在佑哥儿上身找到。

霍化羡慕过,嫉妒过,有时还恨过,因他爹说要不是继祖母害死了他的亲祖母,那里会有二叔,如今封侯拜相,风光无限的就是他们这房了。

所以霍化也以为不该有二叔这房,更不该有佑哥儿。

“化哥儿,化哥儿,化哥儿?”仅哥儿唤了好几声,霍化才从阴霾中醒悟过来。

霍化忙掩饰道:“一时胡思乱想,竟没听到二哥叫我。”

“可是身上又不痛快了?赶紧打发去请大夫才好。”仅哥儿忙问道,“那起子偷奸耍懒的越发不成样子的,竟然没再你身边服侍,若你有个不是一时又找不着人,岂不是耽误。今儿我定要回了娘,好好治治才成。”

霍化低着头,“二哥我没事,不过是想一人躺会子,她们在我不自在。”

仅哥儿道:“那也不能身边不留人的,让他们远着些就是了。”

霍化听了,也不再说话。

佑哥儿说实在的,怎么都喜欢不起这哥哥,想赶紧走,就忙见傅扆托送的东西给霍化。

这不给还好,霍化一看傅扆的东西,脸色都发青。

佑哥儿那里知道的,傅扆的弟弟在南边正是耻笑欺负霍化最凶的一个,霍化恨他恨得日夜诅咒的,如今看到这些东西霍化如何能好的。

仅哥儿见霍化这般,以为病又犯了,一时也手足无措的,忙让跟他们来的丫头婆子去请大夫来,还赶紧去回在家的霍荣和宋凤兰。

霍化一口气好半天才接上了,霍化瞪着佑哥儿,对傅扆弟弟的恨,一并算到了佑哥儿身上。

“二哥,我……我想……我快不成了……赶紧……拿吃药来……我吃。”霍化捂住胸口,咬着嘴唇,艰难道。

仅哥儿一瞧身边没人了,佑哥儿小怕说不清楚,便自己去,嘱咐佑哥儿,“小心照看好化哥哥,我一会子就回来。”

佑哥儿也吓得不轻,他那里见过这样,一时就只会愣愣地点头。

见四下里没人了,霍化自己坐了起来,道:“佑哥儿别怕,你看你,又长一岁的人了,怎么裤子还穿反了,来哥哥帮你换回来。”

苏嬷嬷越发老了,给他穿反衣裤不是没有的,只是佑哥儿那里敢让霍化动弹的,不住地摆手,可又不敢碰霍化,就怕他又突然病情加重了,忙道:“化哥哥你别动,快躺着,反了就反了,回头我倒着走就不碍事了。”

霍化:“……。”

见一计不成,霍化状似无意将一药丸滚到了一旁的池水里,“啊,药丸掉水里了,佑哥儿,我病……又犯了……你赶紧……我去捡。”

佑哥儿不疑有他,就俯身在亭子的凭栏上,探出大半的身子往池子里瞧,“掉哪了?”

霍化从贵妃椅上起身,慢慢走向佑哥儿,伸手就要推佑哥儿。

“你要做什么?”一声断喝,不但把霍化给吓着,把佑哥儿险些也吓得撑不住摔下去。

佑哥儿回头一看,霍荣疾步而来,再见霍化那要推他下去的动作,佑哥儿虽小,但并非一点事儿都不懂的。

霍化见自己行凶未遂,被当场拿个现行,一时乱了心神,这下真是病发了。

后来事情如何了,佑哥儿不知道,回府就把这事告诉了霍榷和袁瑶。

夫妻两自然心有余悸的,若是霍荣未及时到来,那池子他们是知道的,虽浅,却因是山子石围的,棱角嶙峋,淹不死人却能磕得死人。

佑哥儿不明白霍化为什么要害他。

袁瑶和霍榷叹了口气,只能教佑哥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过了几日,霍荣来说,打算送霍化到岐山书院读书。

岐山书院极富盛名,只是远离京城,书院管束又严,非年末都不得离书院。

“只盼化哥儿还有‘救’。”当日霍荣说了这话,仿若又老了好几岁。

霍榷明白霍荣,都是孙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七月锐敏王大败胡丹罗老王,可胡丹汗王稽粥依旧按兵不动,就似潜伏在草原上的毒蛇,伺机而动,只待汉军稍有松懈他就要反噬一口。

朝野上下,皆以为以静制动,太过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经由群臣决议,声东击西,以假意攻取胡丹龙城诱引稽粥出王庭,后一举攻破王庭,重创胡丹。

内廷这厢严密地布置着战事,皇太子那厢转头就把汉军要声东击西的情报送了出去。

皇太子建议稽粥将计就计,破大同关,直取大汉京城,那时,他和稽粥江山各半。

九月初,忠守王回京,闭门思过。

锐敏王、骁勇侯萧宁等人率数路汉军,长驱直入胡丹腹地。

造下誓取龙城的声势,的确引来的胡丹布吉王的率兵驰援,唯独不见稽粥。

且更奇怪的是,胡丹国都王庭也没了踪迹,那怕有赤尔干部使者带路。

祯武帝闻讯,再增数路兵将,倾巢而出,誓要找出稽粥和王庭。

霍荣听闻后大惊,让霍榷上谏,此举令边关防守薄弱。

可祯武帝一意孤行。

然而,汉军却依旧未找到稽粥和王庭所在,可数十路汉军中,却人误饮了浸泡病疫牛羊的水源,而引发疫病损兵折将。

祯武帝觉得颜面尽失,此时传来稽粥主力军去向的消息。

稽粥竟然突然兵临大同关。

大同、张家口便如同京城的门户,只要大同关告破,外敌便可直取京城。

事到如今,都明白了,他们都中了稽粥的将计就计,朝堂之上一片大喊要严惩内奸的声浪。

可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力保大同关,让锐敏王和骁勇侯萧宁等率兵回援。

然不等祯武帝调兵大同关,大同关告破。

胡丹铁蹄势如破竹,马不停蹄要直捣京城,途中只有蔚县一城,还可阻拦胡丹片刻,为汉军主力回援争取时间。

危难之时,祯武帝当机立断,欲派人前往镇守,却无人敢接,只霍榷临危受命,再度领兵,死守蔚县。

忠守王闻讯,令樊安过上书祯武帝,愿听命于霍榷,誓死守卫蔚县。

这是忠守王再度翻身的唯一机会了,他不得不再度挺而冒险。

祯武帝恩准,并给予霍榷莫大的权利,凡有不听令者,不必上奏,可直接军法处置。

时机紧急,霍榷连府威震伯同妻儿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大同关乃边防重地,皆拦不住稽粥,一个小小的蔚县又如何能。

消息传回威震府,府里上下无不心惊胆战的。

袁瑶自然也害怕,可她不能显在面上,立时就让乔达带着御赐的银枪,去追赶霍榷。

霍榷看到银枪时,乔达这是样对霍榷说的,“夫人说,伯爷只管杀敌,不必记挂家里。”

没谁比霍榷更清楚,如今是蔚县在,就京城在,家在,妻儿在。

霍榷连夜赶至蔚县。

蔚县是个小县城,城防与城墙一时之间已不可能在加固。

可不加固的,定又防守不住,就只能在城中设下陷阱埋伏。

霍榷下令,蔚县老幼妇孺撤离,男丁一概留下协防。又效仿胡丹投疫病于水源之法,在蔚县城池内外的河流井水投毒。

一夜匆忙的备战,都可知是凶多吉少的,军心一时动摇。

霍榷当时便斩杀了胆敢动摇的数人,又暴露了忠守王皇子的身份,意在表明朝廷并非放弃,这才稍稍稳定了军心。

蔚县的清晨,是在地动山摇的铁蹄声和号角声中来临的。

全城备战,可胡丹军却在城外安营扎寨了。

霍榷知道并非胡丹军不能一举拿下这小小的蔚县,而是胡丹军亦是一夜奔袭,此时安营休整,再开拔就是攻破蔚县一气直取京城之时。

霍榷站于城楼之上,看着胡丹军并未将他们放在眼中,饮马炊烟。

就在胡丹军中有人马中毒,这才发现水里有毒。

稽粥大怒,下令立时攻取蔚县。

蔚县保卫战正式开始。

开战不住一个时辰,蔚县看似坚固的城门就被胡丹军的火龙车给攻破了。

霍榷带领着将士撤退进城中街道。

胡丹铁蹄蜂拥进城,立时就因霍榷等人匆忙中布下的陷马坑和绊马索给摔了人仰马翻。

可这也只是先头的一部分胡丹军,随后而来的就能轻易绕过了。

但胡丹铁蹄亦不能在城中驰骋,追杀霍榷等人。

蔚县城小,街道自然不宽,且曲折辗转,让胡丹骑兵不能在城中疾驰,没了速度骑兵优势大减。

此时霍榷让埋伏在街道两侧民房中的弓箭手,便起了莫大的作用。

羽箭如雨降下,将跑不快的胡丹军射杀无数。

此法虽有效的,可羽箭却不是无尽。

霍榷知,稽粥也知,故而稽粥并未下令撤退,而是继续前进。

果然在一阵箭雨之后,汉军后续不足,箭雨难再现。

霍榷身先士卒,率领汉军正面迎击。

这一战,以少战多,十分惨烈,全城军民奋勇杀敌,没武器的就拿砖瓦投掷,血染蔚县城北,霍榷领军且战且退,将胡丹军分而化之,生生把胡丹军拖了半日。

此时还不见援军到来,霍榷只得咬牙下令,焚城。

就是同归于尽亦不能放走胡丹军一人。

大火燃起,胡丹军马匹惊慌失控,让霍榷等又得了反扑一时的机会。

就这样,霍榷等人又把胡丹军耗了半日。

可霍榷军也已山穷水尽,濒临绝境,就在绝望之时,锐敏王终赶至,将胡丹军杀了首尾难顾。

等萧宁再赶至,霍榷军便再无险情。

但稽粥依旧做困兽之都,生生同锐敏王、萧宁等后赶至的汉军做垂死挣扎,最后战死城中。

汉军虽胜,却是险象环生。

从此胡丹为品字被一分为三,分成占据北方的朔胡,和赤尔干与东厥。

蔚县捷报传回京城,全城欢庆。

祯武帝当即,晋封霍榷为威震侯,忠守王复亲王尊位。

只一人恨得暗将牙齿都磨碎了,越发恨不得霍榷和忠守王死,这人正是皇太子

不但如此,皇太子只觉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正在此关键之时,宁寿宫中的太后薨逝,一时举国哀悼。

最后的靠山垮塌,皇太子知道太子之位怕是再难保,决定再孤注一掷。

翌日朝堂之上,皇太子义正言辞,愿派遣镇守东宫的太子卫军前往蔚县,接手蔚县,以便功臣归来。

祯武帝恩准。

但谁也想不到,在霍榷、锐敏王等人走后,皇太子竟然丧心病狂屠城蔚县,将所有参与此战的知情人全数斩首,就连先头霍榷让撤离的老幼妇孺都不放过,后反告霍榷和忠守王滥杀无辜,以平民之首代敌首邀功。

一时,朝野震动。

只是皇太子棋差一招,到底还是疏漏了,让几个孩子逃出蔚县,一路直奔京城,指证太子卫军。

太子卫军统领严刑之下,只得招出皇太子来。

祯武帝当场拔剑,将太子砍伤。

太后薨,国丧,祯武帝敕谕天下,凡有品爵诰命者,随班守制,一年内不得筵宴享乐。庶民三月不得婚嫁。七七四十九日后,方请太后灵如先帝陵,太子代父守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