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之再许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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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怀春少女

虞沨不由挑了挑眉,慢慢抬起眼睑,淡淡看着杜宇娘,却,沉默不问。

杜宇娘莞尔一笑:“一如世子所料,五娘果真让人送了银子来,奴家得了您的吩咐,又收了您的实惠,自是不敢承五娘的恩赏,不过五娘却不想占奴家便宜,又让人送了这金项圈儿,言下之意,若是奴家再拒,将来她就不好意思再麻烦奴家,奴家无功不受禄,不敢留下五娘的闺中之物,却也不好再拒,又不能告诉五娘原是世子给了银两了事,她当感谢您才是正理。”

虞沨蹙了蹙眉,他本想一个闺阁女子,手里并无多少闲钱,一时起意,才替她把答谢“飞贼”的酬劳给了,只交待杜宇娘婉拒了就是,不想那丫头这般坚持,竟然敢让这闺阁之物,落入妓坊。

万一有个疏忽,那可是后患无穷。

罢了,这东西还是放在自己手中,替她保留些时日,将来若有机会……只心念才一及此,便有一种钝痛袭上肺腑,以致一双乌眸,突然黯淡。

虞沨将金项圈接过,终究是未出一语。

丫鬟罗纹将书房的竹帘掀开一角,再一次目睹身着天青色襕衫的世子,坐在那宽大的紫檀书案面前,晦涩难明的目光,落在手中一个赤金项圈上。

罗纹一阵疑惑,那物什并非罕见之物,不过是贵族家的孩童幼年所佩的东西,不知世子从何而得,又原本归属何人?

可在世子身边侍候多年,她知道有的事情是不能询问的,当然,即使询问,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

罗纹摇了摇头,放下竹帘入内,步伐无声,及至书案一侧,方才福了福身禀报:“世子,老王妃请您去荣禧堂。”

虞沨似乎充耳不闻,依然用有如玉竹的修长手指,转动着那枚项圈上垂着的吉祥如意锁。而罗纹只是静立,却也不在重复那话——她知道,世子必然是听清了她的禀报,不过一时,还沉侵在那让人十分不解地复杂情绪里。

过了好一阵,方闻世子似乎轻轻一叹,轻得几不可闻。

再抬眸时,已见世子将那项圈收在一个四方海棠花的锦盒里,又将那锦盒锁入案侧的百宝箱。

罗纹忙又提醒:“世子,镇国公府谢三娘此时正在荣禧堂。”

虞沨便又是一阵沉默,渐渐在唇角泛起一丝冷意——二婶还真是迫不及待,见父王始终不表态,干脆让人上门来了?

那谢三娘原为将军夫人小谢氏兄长——镇国公世子的庶女,据说甚为懦弱,又最听嫡母与小谢氏这个姑姑的“教导”,小谢氏只以为她易得摆控,成了世子妃,就成功地在虞沨身边安插了一个耳目,或者关健时候,还能派上一二用场,以图世子之位,能十拿九稳地落在虞洲头上。

说什么都是为了给虞沨留下血脉……她们想来早谋定了计策,让谢三娘“生养艰难”。

虞沨的眸光便越发地阴晦起来。

“把清谷先生留下的药丸取一粒来。”在漫长的沉默后,虞沨总算是沉声嘱咐。

罗纹顿时忧心忡忡:“世子,那药丸虽说于身体没有大害,到底有些毒性……终究是对您的身子无益。”

“无妨,当初求先生配这东西,就是为了应付这样的变局。”虞沨转身:“拿来吧,如此一了百了,免得二叔与二婶总惦记着,扰得祖母她老人家也不得安宁。”

他倒是想看看,当那谢三娘得知要嫁之人,不过是“行将就木”,是否果如那般懦弱,任由嫡母与姑姑安排,顺从地接受这青春守寡的命运——他可也听说,那谢三娘的生母当年极得镇国公世子的宠爱,故而身亡之后,镇国公世子对谢三娘甚是怜惜,敲打着世子夫人要好生照管呢。

想来为了说服镇国公世子许可这桩婚事,二婶与世子夫人废了不少唇舌吧。

这时老王妃所住的荣禧堂内,正是一片其乐融融。

小谢氏穿着一身喜气洋溢地银红妆花窄袖禙子,系着条花间色的八幅长裙,手里摇着国色天香的牡丹团扇,亲自给斜靠在六折福寿绣屏下,镂花百宝罗汗床上的老王妃扇风,一边将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不断地打量着今日盛装而来的侄女——谢三娘才刚及笄,青丝挽成流苏高髻,余一束秀发垂腰,樱红交襟短襦衣,系着遍地海棠的烟紫纱裙,肩披烟紫绡纱领巾,发载东珠、腰系流苏禁步,虽说与一侧姿容艳丽、杏眼桃腮的安慧一比,眉目五官略为逊色,却胜在温婉清丽。

小谢氏便十分满意。

“母亲您也两年未见三娘了吧,转眼这孩子都已经及笄,出落得越发清秀,难得的是性情又温顺乖巧,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打小又是由大嫂亲自教导的,才华言行也无可挑剔,这孩子自幼身子骨就好,长到十多岁都未曾有过什么头疼脑热,大嫂每每说起,都道她省心。”小谢氏赞不绝口,不说将三娘捧得举世无双,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老王妃的心坎上。

孙儿本就羸弱,这未来的世子妃身子一定得健康,还指望着她早日开枝散叶,为可怜的孙儿留下一条血脉来,这是先决条件,至于长相嘛,虽说不是什么闭月羞花,瞅着也不闹心,还有性情,尤其重要,若那等跳脱张扬的,等将来孙儿有个好歹……只怕难以省心。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这个庶女的身份。

老王妃颔首之余,不免也有些不甘,可谁教当年那挨千刀的江氏那般歹毒,毁了她这么出色的嫡孙!

那些太医,可都是众口一辞,说沨儿活不过冠岁……又有哪家望族愿意让嫡女嫁来守寡呢?

想到这里,老王妃的笑容便有些牵强下来,恨恨瞪了一眼在旁垂眸静坐,其实半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安然。

底下安慧,听嫡母一番赞不绝口,不由用挑剔的目光对谢三娘也是频频打量,往常外祖家的几个嫡出娘子,安慧自然是常见的,不过却罕见这位庶出的表姐,几眼下来,安慧便有了判断,不过是呆板一些,康健一些,杵在那里像根不说话的木头,哪里看得出来什么才华修养,与安然倒像一对天生的姑嫂——都是一般地木讷寡言。

不过安慧对嫡母的盘算心知肚明,自然不会让谢三娘难堪,当即与小谢氏一唱一和,一边把三娘往天上捧,一边又顺带着赞扬几句楚王世子——沨哥哥真真是才华出众,莫说别人,卫国公府六娘那般孤傲,连她对沨哥哥的才华都是钦佩十分。又凑在三娘耳畔轻声细语:“你莫要相信那些流言蜚语,沨哥哥身子是弱些,可远远不到那个地步,想来你也听长辈们说了,本不是哥哥他先天体弱,而是因为中毒……过了这么多年,哥哥还去了翼州求学,都是无礙的,就是外头的人传得凶险罢了……沨哥哥玉树临风,你等会儿一见就知。”

谢三娘双靥微微涨红,心里不免有些期待。

才听嫡母说起,想让她嫁给楚王世子,她是万般不愿的。

谁不知楚王世子才貌出众,但谁又不知世子乃将死之人?

虽然,做为楚王府姻亲之家,三娘也听说过其中隐情,知道世子并非先天不足,而是因为中毒,不过又有什么区别,终究是行将就木之人。

不过后来,父亲又是一番劝导:“我虽答应过你的生母,会替你仔细打算,无奈终究是改变不得你庶出的身份,高门望族的嫡子嫡孙谁会愿意娶庶女为正妻?若是配个庶子,为父又心有不忍……你姑姑一再说明,楚王世子体内之毒原没那般凶险,不过是三人成虎罢了,无奈流言蜚语实在是传得太广,外人自是不知其中的隐情……这样却也好,否则你姑祖母也不会答应一个庶女嫁去做世子妃,这对你来说,委实是个难得的机会。”

谢三娘这才动了心。

她自然没有料到,父亲是中了姑母一番花言巧语的蒙蔽。

虽说小谢氏与镇国公世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可嫁后从夫……镇国将军一意要让虞洲争取王位,哪里会容世子留下血脉,之所以选中谢三娘,当然是出于她毕竟是小谢氏的侄女,对小谢氏全不设防,将来也好利用罢了。

就算是亲哥哥,小谢氏自然也不会把夫妻俩的盘算告之,授人以柄。

镇国公也好,世子也罢,都没想到小谢氏别有用心,于是当听说楚王世子之疾原是以讹传讹,便都信以为真。

有谁料到亲生女儿与亲妹子会暗藏祸心、算计自家骨肉呢?

谢三娘怀着女儿家几许期待、几许忐忑的心思,总算是盼到了侍女来通禀,说楚王世子已经进了院门儿,更觉心如小鹿乱撞,双靥炙热,便越发地拘谨起来,当听见一个有如清泉潺潺,略微低沉却不失清透的嗓音,与老王妃问安,忍不住斜展眼角——天青色的襕衫衣角随着少年恭身一揖,轻扬微举,将飘逸出尘的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目光再往上几分……谢三娘只觉心中一窒,顿时双靥染上落霞。

楚王世子的风采,着实能引万千淑女心动神迷。

小谢氏将侄女的神情纳入眼底,更是心花怒放……她就知道,怀春少女,当见到虞沨的风才容貌,定会芳心盟动,只要三娘心甘情愿,长兄那头自是不会拒绝,虽说楚王依然没有表态,只肖蛊惑得老王妃迫不及待,楚王又是孝顺之人,难道还会忤逆了老王妃意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