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之再许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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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好个英雄救美

自家地方?这是说……还没理出个头绪来,旖景就被苏涟挽了手臂,在掌柜点头哈腰地殷勤下,进了这间……细细打量周遭,旖景发现是间茶楼。

也是两层阁楼,沿着木梯往上,第二层阁楼,铺着乌木地板,过道有三尺余宽,左右两侧建着地台,通透的空间被竹屏画扇隔开,每一间都有折扇,拉开就是一个封蔽的包厢。

苏涟挽着旖景进了右侧首间。

地台上铺着竹席,设着檀木条案,隔屏上端,是玉白的绢纱,因此包厢里采光十分明亮。

条案上已经摆好了一壶香茗,一套青花细瓷茶具,条案两侧,分别设有四方短脚榻,上面铺呈着深紫色的锦垫供人跽坐,靠着隔屏,还有一排檀木带屉矮柜,摆放着绿油油的盆栽,还有奇巧的根雕。

轩窗外敞,举目可见流光河。

窗边垂着幅绣画,几枝朱梅在上头绽放,更觉缭绕鼻端的梅香又清洌了几分。

窗前另有一小几,当中是个水晶盆,里头置着冰块,足以缓解暑意。

包厢虽说不大,但四人闲坐,也已经绰绰有余。

再加上一应陈列器具,都彰显着精致华美,却是书香气十足,与妓坊里的绮丽明艳截然不同。

“这里是……”

“本郡主的嫁妆。”苏涟得意地一笑:“如何,布置得还算雅致吧?”

“小姑姑原来喜欢梅花呀。”旖景恍然大悟。

苏涟却挥了挥手:“我不喜欢那些花呀草的,不过管事说了,时下这些文士,都喜欢个梅兰竹菊,他们可是茶楼主要的客人,布置成这般,也算迎合客人的口味了。”

旖景十分好奇:“在这么雅致之处,喝上一壶茶花费几何?”

“就拿一壶明前茶来说,再加上一些茶点,大概也就二十来两吧。”

刚才她们在千娆阁吃了一大桌美味,仿佛也才二十来两。

小姑姑真是有钱人,旖景不由得盘算开来,若是自己手头紧张,或许能压榨一番她。

正打如意算盘,却被小姑姑伸手推了一下,往窗外一指:“你看……”

疏梅楼所在的怡和街,虽说同样位于流光河畔,却与妓坊遍布的怡红街拉开了长长的距离,不过因为这毕竟还是午后,并非纨绔们活动频繁的夜里,与怡红街相比,怡和街又要热闹得多。

饶是人来人往如织,可旖景还是一眼看见了正从街口马车下来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天青色锦袍,衣上绣着兰草暗纹,白玉锦带缠腰,仅垂着枚碧玉兰花佩,长身玉立,往繁华里静静一站。

依然未挽成髻,乌发由青锦高高一束,没有珠冠,也不带紫金簪,不过唇角浅笑,目光缓缓顾盼,天生贵胄的气质与蕴含着山水之秀的眉目,就已经吸引了许多人惊赞的目光。

就连灿烂的金阳,照在他的衣上,也沦为了一道陪衬。

旖景的视线里,一时只有他慢慢接近的身影。

楚王世子虞沨,他怎么来了这里?

“别把身子探出得太显眼,仔细被他们瞧见了。”耳畔是小姑姑轻声地提醒。

旖景这才注意到与虞沨并立的“他们”。

一个身着松柏绿圆领箭袖团花长袍,身高臂长,气宇轩昴的青年,正是旖景将来的姑父贾文祥,另一个身着灰鼠色大袖襕衫,文质彬彬的白面文士,却是那位与宋嬷嬷仇恨不明、纠葛不清的国公府幕僚,旖景将来的西席李霁和。

这三人组,是个什么情况?

正自疑惑不解,旖景却看见底下的长街,忽然发生了骚动。

一群身着裋褐麻衣,粗腰铁臂的壮硕男子,一边叫嚣着,一边从西侧小巷里涌出,追赶着一个步伐踉跄,披头散发,脸上泪痕遍布,还粘着片污泥的瘦弱少女。

街上的人群下意识地往道旁避开。

那群男子一看就是恶人,若非高门豪奴,必是以放贷牟利的市井流氓,平民百姓可惹不起。

旖景心中一紧,她担心这帮人别有用心。

无他,因为虞沨在场,而他身边,的确有祸心暗藏,为谋王位居心叵测的歹人。

当看到那少女直冲世子而去——旖景低低一声惊呼,完全忘记了小姑姑的提醒,忍不住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稍安勿躁。”苏涟一把扯住了反应过度的侄女。

与此同时,旖景也看见了虞沨身边的便衣侍卫,上前一步,将手摁在了腰上长剑,四周本来分散着的十余人,不动声色地向虞沨围拢,显然,那是世子的暗卫。

虞沨竖起手臂,轻轻一摇。

显然,也是让人稍安勿躁。

旖景方才轻舒了一口气,再看那少女——却是双膝一跪,拉住了贾文祥的衣摆。

细细打量那少女,旖景竟然发现她有几分眼熟,略微思索,旖景恍然,笑看向一旁悠哉游哉,坐壁上观的苏涟。

那少女,分明是千娆阁杜宇娘身边的侍婢。

直到这时,旖景才有些明白小姑姑嘀咕那句“今日倒是赶巧”究竟是什么意思,当然同时也明白了,小姑姑为何打发了自己,与那杜宇娘私谈,想来,就是要演出这么一段落难淑女当街求救的戏码。

小姑姑是要考验将来的姑父,有没有侠义心肠,会不会打抱不平。

想通了这一点,旖景担忧全无,收了收身子,兴致勃勃地看戏。

却见那少女可怜兮兮地哭喊一句:“郎君救我。”回头看见那帮恶徒一拥而上,惊呼一声,干脆站起身来,一步绕去贾文祥身后,紧紧地抓住了救星的臂膀。

贾文祥不知是不是不惯与女子这般亲近,略微蹙了蹙眉,却并没有犹豫,冷冷地逼视着那些臂圆腰粗的男人。

“识趣的就闪开,莫要多管闲事。”领头的恶徒打量面前三人,瞧出其中两个衣着不俗,举止不凡,也不敢太过放肆,只粗声粗气地说道:“这贱婢借了我家公子的银钱,拖延不还,活该以身抵债。”

那女子这才松开了贾文祥,连连摆手:“郎君莫听他们胡说,我乃良家女子,并没有借什么人的银钱,更不识他家公子,分明是、分明是他们要逼良为奴!”说完掩面哭泣,紧跟着又匍匐在地哀求,想博得贵人出手相助。

远远围观的百姓一阵唏嘘,自然同情那可怜女子,有人指指点点悄声议论,却并不敢出面。

恶徒们又逼近一步:“分明是这贱婢狡辩之辞,郎君可不能偏听偏信,这事与诸位无关,还请行个方便。”说完就要一拥而上,去抓那名少女。

四周响起了惊呼之声,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贾文祥的身上。

“慢着!”在众人的企盼下,贾文祥总算出了声,手臂一挡:“你们说这女子欠了银钱,可有凭证。”

领头的恶徒略略一怔,凶神恶煞地一瞪眼:“郎君这是要多管闲事了?”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如果任由你们为所欲为,恃强凌弱,我也枉为朝廷官员了。”贾文祥并不惧怕,云淡风清地一撇,就算回应了恶徒的凶神恶煞:“依大隆律令,凡有私债纠纷,当借贷者无力偿还,债权人可告去官衙,或以资产抵债,或以身契偿还,可必须有双方画押的债书为证;并有严令禁止,不能私下追偿,你若一口咬定此女欠了你家债务,那么大可告官,你可敢去官衙府令面前,与此女当庭对质?”

有礼有据,声声掷地,顿时引起了围观者参差不齐的附和,有人击掌叫好,有人高声称是。

那帮恶徒一听面前之人自称朝廷官员,气焰又收敛了几分,再加上听贾文祥开口就引了大隆律令,显然不是可欺之人,不觉后退几步。

领头之人颇为无奈,狠狠瞪视了少女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挥手:“今日就算了,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我们的帐,改日再算。”猛喝一声“走”,带着人落荒而逃。

四周爆发出一片喝彩声。

事情眼看已经告一段落。

那少女这时已经用衣袖拭了满面的泪水,微仰了一张被泪水洗得干净的面容。

围观群众竟然发现这位行容狼狈不堪的女子,生得肤如脂玉,秀丽妩媚,我见犹怜。

少女起身,在众人唏嘘声中,来到贾文祥身前,又是稳稳一拜。

“郎君之恩,民女铭记于心,民女卑贱,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本来已经准备散开的人群,这下子又集中了过来,都瞪大了眼睛,不少艳羡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贾文祥的身上。

旖景也瞪大了眼……原来,小姑姑的考验并没有就此结束呀……她却看见,一直冷眼旁观的虞沨唇角一卷,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

与她的视线,仓促一遇。

旖景大惊,下意识地躲到了轩窗后头。

好不容易平息了心头的慌乱,才又偷偷打量,却见虞沨已经收回了目光,只盯着那位要以身相许的少女。

而贾文祥,这时满面微笑,也看着那少女。

“以身相许。”似乎喃喃自语。

“民女卑贱之身,不敢奢望郎君明媒正娶,但求为奴为婢,侍候郎君身旁。”那少女似乎满面娇羞,低声表明心迹。

围观人群,许多发出了低叹。

女子美貌,郎君心善,本是良配,可惜两人身份悬殊,不过女子自甘为婢,那郎君定是不会拒绝的。不少人惋惜,怎么刚才自己就没有拔刀相助呢?

贾文祥笑容不减,却摇了摇头:“不需如此,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大可不必上心。”

竟然有人拒绝了美人的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