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之再许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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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兄妹反目,姑嫂离心

荣禧堂里很平静。

旖景才踏入正院,却见以祝嬷嬷为首的仆妇尽在院门两侧的廊庑底下待命,十余个莺莺燕燕垂手而立,却屏息凝声,这阵势显然与往日不同,看来这时的平静只是一场风波的间歇。

一定有了争执,但随着她与虞沨的到来又再偃旗息鼓。

旖景轻轻一叹,带着些微的遗憾。

虞沨似笑非笑地看了身边小娇妻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放心,以谢世子兄妹的性情,接下来还得吵。”

旖景立即炯炯有神。

才一上了正厅前的白玉石阶,便见几人坐在厅内,旖景首先瞧见立在老王妃身边的小谢氏那微微泛红的眼睑,与满脸不及消散的懊恼,嘴角忍不住一卷,却又很快抿去了兴灾乐祸。

见礼时,旖景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谢世子,人至中年,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眉心未蹙,却有了“川”字的绉痕,一双眼睛与小谢氏生得极为相似,这时虽极力地端出平和,可言行泄露出来仍有与生俱来的严厉。

又看站在一旁的芷姨娘,当然不复上回的狼狈,眼眶却比小谢氏更要红些,眸子里还有盈盈水光,鬓角一朵海棠绢花,映衬得她的面颊更是苍白。

芷姨娘同样在打量并肩而来的世子夫妇,见他们拾阶而上,世子一身墨绿兰叶箭袖锦袍,衬托得身形挺拔如翠竹一般,相比数年之前,翩翩气质依然脱俗,只当时那个稍显苍白的少年,已经更添沉稳,依然面如冠玉,唇色的红润已然不似那时的青苍,眉目还似山水之秀,面颊轮廓越发分明。

她忽然想起那个夏季,依然是在这间正厅,她心情忐忑,迎上他含笑有若清涧的眼神,心里微有一甜,耳鬓发烫的羞涩感觉。

而这时,他的目光已经不会在她身上稍作停留了。

与他并肩的女子,笑靥若花,眉目婉然,言行落落大方,在他温柔如水的注视下,面颊微染红晕,顾盼之间,眸光熠熠,那样的明丽与高贵,使人自惭形秽黯然失色。

正厅里因为一场争执尴尬紧绷的气氛,就在世子妃毫无顾忌的笑语妍妍里消散无形。

都说两人堪比玉壁明珠,原来并非奉承。

谢芷不由得想,倘若自己那时不是担心世子命不及冠,听从父母之命嫁与他为妻,这时与他并肩而立,是否也如这般光彩照人,幸福美满。

怎会只得一顶花轿入门,新婚次日,就受一番折辱。

怎会在父母面前,仍被亲姑母一口一声“区区妾室”“恬不知耻”的责骂。

她更想起那日饮得半醉的虞洲,当着明月与几个丫鬟的面,看向自己的冷漠目光,摊开了手喝斥她“愣着干嘛”时的肃厉语气。

没有怜惜,她因为疼痛难忍眼泪时,只得他一句冷笑:“你不是就盼着这日么?怎么,这时后悔了,贱人,后悔的人是我才对。”

体内脏腑,生出一股锐利的疼痛,以致谢芷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祖母,我看着芷娘面色极差,应是身子不适,让她也坐下说话吧。”

旖景陪着老王妃与谢夫人说笑寒喧了一番,缓和了厅里气氛,老王妃这才允了小谢氏落坐,当然也不会让旖景站着侍候,转身之时,旖景瞧见芷姨娘脸色发白,鬓角渗汗,双膝微颤,毫不犹豫地开口替她求情。

“芷丫头也坐吧。”老王妃并不介意。

谢夫人看着芷娘木讷讷地呆立着,反而是旖景笑着道了谢,又扶了她坐在下首,不由暗暗摇头,都是公候府邸出来的女儿,芷娘还长着旖景几岁,自己这个嫡母虽说待她不如亲生,也从没疏忽基本礼仪教管,往常看着还好,这时与人家一比,还真是云泥之别。

她早已如坐针毡,其实今天压根就不想来这一趟——小谢氏的性情谢夫人自是清楚,闺阁时就是个刁钻骄蛮的,嫁来王府后更添跋扈,婆母在世时又一昧地放纵宠爱,自己这个嫂子从不敢在她面前说半个字的重话,芷娘是庶女,又做出了那样的事,拖累得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谢世子对她虽大不如前,可到底是宠了十多年的女儿,也不愿芷娘受别人委屈,强迫着虞栋答应了请封宜人,已经算是给芷娘争取了体面。

可到底只是个贵妾,头上又有小谢氏这么一个婆婆,哪能不受委屈。

谢世子一听芷娘险些被小谢氏强灌避子汤,哪里忍得住怒火,硬是要来讨说法,谢夫人情知兄妹俩难免争执,果然两句话后,当着老王妃的面,就毫无顾忌地争吵起来。

为一个做人妾室的庶女出头,谢夫人只觉得荒谬,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家妹子。

可谢世子逼着,她也是无可奈何,身为嫡母,就算装模作样,也得为芷娘说几句好话,哪知竟被小谢氏骂上了脸,还是那些旧话,斥她这个嫡母疏于管教,原本就不待见庶女,这时倒来出头,不安好心,恬不知耻。

谢夫人嘴里像嚼了黄莲,不是哑巴也说不出苦来。

又担心为着一个芷娘,和楚王府彻底闹僵,今后没了倚仗,越发被京都贵族冷落。

老王妃虽说也是镇国公府的女儿,可一贯是个糊涂软弱人,远远不敌小谢氏这个媳妇强势,楚王与世子从前就疏远着谢家,否则他们随手提携,世子爷也不会赋闲多年了。

谢夫人哪愿意为了芷娘来楚王府闹事。

不过她这时一见旖景对芷娘的态度,心思又有了些微变化,故而虽然不满芷娘的木讷呆板,也权装没有发觉。

在场中人,小谢氏刚刚大逞威风,狠狠数落得自家嫂子还不得嘴,虽受了长兄喝斥,但一番撒泼,哭起了过世多年的镇国公夫人,成功地堵住了谢世子的嘴,兼着虞沨夫妇一来,眼看着谢世子越发不好再说芷娘的事,小谢氏心里十分痛快,这时瞧见旖景竟然有为芷娘出头的预兆,哪里摁捺得住,芷姨娘还不及落坐,她就是一声冷哼。

“景丫头,亏你还是名门闺秀,怎么也不知道礼数规矩,芷娘就是一个妾室,长辈们面前,哪有她的坐处。”

旖景还不及答话,虞沨就开了口:“二婶,三妹妹虽是二弟妾室,可仍是祖母的侄孙女,阿景也当她是表妹,见她身子不适,心里不忍才会如此,礼数规矩是当着外人的面,一家人在一处,何必拘礼。”

这下莫说谢夫人,连谢世子都觉得稀罕起来,虞沨往常见了他们连虚以委蛇都不屑与,三娘就不说了,那时包括四娘,来王府做客,想进关睢苑都是不能,何曾想这会子虞沨竟然出言相助。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旖景,心下暗忖,传言虞沨对广平郡主极为看重,这话竟半点不虚。

老王妃刚才瞧着小谢氏毫不顾及兄妹之情,斥责起兄嫂来言辞尖锐,心里早有不满,这时也冷冷说道:“老二媳妇,是我允了芷丫头落坐,你刚才那话,岂非也是指责我不懂礼仪规矩?”

谢世子一听这话,顿时有了底气,两眼一瞪,张口就是一句斥责:“都是母亲从前惯着你这脾气,怎能不敬尊长?再说芷娘就算是妾室,却也是你侄女,倘若洲儿娶了正妻,她在正室面前自然该持妾礼,我们也不会仗着国公府的势逼着你慢怠正经儿媳,口口声声礼教规矩,一来顶撞尊长,二来无端斥责晚辈,这又算哪门子礼数?”

旖景心下一哂,这回可不是她想挑事,谁让二婶自己不识趣呢——芷娘就算是虞洲妾室,可与长房何干,因着与镇国公府的姻亲关系,她乐意把芷娘当作表妹,难道二婶还有强迫着她把人当姨娘对待的道理?

并不理会头顶冒着无形火焰的小谢氏,旖景只冲芷娘甜甜一笑,扶了她坐下:“祖母既然允了,三妹妹就坐吧。”

得,这下干脆称呼起三妹妹来。

小谢氏气得两眼翻白,哪里肯吃这个暗亏,又是一声冷笑:“阿兄也别埋怨我待芷丫头严厉,她在闺阁时本就有失家教,这时到底不比当初,别说是个妾室,就算是正经儿媳,也只有服教的理,我可不像嫂子那般,芷丫头就算是庶出,我也当她是亲侄女,自是不能让她再不知规矩轻重,没得让人笑话谢家家风不正。”

虞沨见小谢氏不将矛头对向旖景,当然不作理会,旖景本就是要来看热闹的,也不会多事把自己陷进去,垂眸端坐着,心里却十分“佩服”小谢氏——眼看着谢世子对她已十分不满,老王妃也早有偏心,她依旧咬着镇国公府的家教不放,连带着捎上了谢夫人,还不将人得罪个彻底干净,谢夫人就算再不待见庶女,心里对她这个小姑子只怕也十分不满了。

果然,谢夫人忍无可忍:“小姑口口声声责我管教不当,怨怪我这个嫡母亏待庶女,我就觉得奇怪了,洲儿可是你亲儿子吧,怎么也那般没有教养,就算芷娘当时有不对的地方,可一个巴掌拍不响,洲儿若是规矩人,怎么就做出了那样的事,坏了芷娘清白,芷娘为何屈居妾位,都是你教子无方,这时还好意思苛待芷娘,我也不知你满嘴的礼教规矩是为何物。”

这下可算捅了小谢氏头上的蜂窝,只见她腾地起立,双眉一竖,两眼一瞪,冲着谢夫人就是口沫横飞:“你还埋怨起我来?竟敢说我儿子的不是?明明是你们家的闺女嫁不出去,死乞白赖地送了上门儿,硬逼着洲儿纳她为妾……”

话没说完,就被谢世子冷声打断:“虞洲若不情愿,你又何苦逼着芷娘喝避子汤,难道虞洲坏了芷娘的清白不该负责?不过就是仗着个宗室的名份,说什么不能娶庶女为妻,我看在兄妹情份上,不好逼迫你这才妥协,哪知你竟这般得寸进尺。你也有点自知之明,虞洲将来就是个闲散宗亲,若非妹夫还掌着西山卫,他连个正经差事都混不上,宗人府才不会管他娶妻是嫡是庶,更别提太后与圣上还会理论。我因着该你一声阿兄,才委屈了芷娘为妾,倘若换作别家,这事情往宗人府一捅,虞洲先就得身败名裂,你也逃不脱个教子不严,败坏皇家声誉的罪名。”

这话原也不差,芷娘再是庶出,也是公候府邸的千金,若当时谢世子真不依不饶,虞洲也只好娶了芷娘,虞洲就算是宗室子弟,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宗人府与礼部也没有反对的道理,圣上就更不会理会这等闲事了。

但老王妃听谢世子不满虞洲,心里也不乐意,这时重重喝斥一声:“都别说了,过去的事情,再提还有什么益处?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更何况你们还是亲兄妹,虽都是为了子女,也不该这么针锋相对。”

小谢氏见老王妃还愿意维护虞洲,登即又蕴了两汪眼泪:“母亲,洲儿可是您亲孙子,兄嫂这是要让他身败名裂呀,您可得为洲儿作主。”

老王妃这回却难得清醒,瞪了一眼小谢氏:“他们也是心疼自家女儿,话赶话说得急了些,哪里就会那么做,好了,这事也别再争执了,芷丫头的事儿,我原本也说是老二媳妇不该,今后再不会有,芷丫头是我侄孙女儿,有我在一日,就不让人亏待了她。”

小谢氏哭声就噎在了嗓子里,一阵咬牙切齿。

见反败为胜的谢世子得意洋洋,谢夫人更是唇角带笑,旖景又在一旁忙不迭地说着讨巧的话,小谢氏只觉一股焰浆在小腹汹涌,突然说出一句来——###第四百二十二章 挑唆示好,大有成效

“母亲,有一件事儿,媳妇原本想要禀报。”

小谢氏忽然转了话题,老王妃有点回不过神,谢世子夫妇也是微微一怔。

旖景与虞沨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轻扬唇角,显然,两人已经猜到了小谢氏肚子里的话。

果然,旖景紧接着就收到了小谢氏“得意”的一个眼风,听她说道:“洲儿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

老王妃只觉突然,就没怎么斟酌言辞:“当真?有人愿意与咱们结亲了?”

旖景揉了揉眉心,唉,虞洲的姻缘这是多么坎坷呀。

小谢氏被这话一噎,更觉闷气填胸,她儿子英明神勇,若非因为芷娘这个贵妾,哪里就到让人挑三拣四的地步!好容易忍住了怒火,又斜了一眼旖景——且等着看吧,不怕你这时兴灾乐祸,为芷娘出头,等将来候府七娘进了门,有你难堪的时候,那才是你正经表姐呢,倘若偏帮一个妾室,只怕候府太夫人也不乐意,她可是你外祖母,数落你也只能挨着!

小谢氏可是打听过了,黄七娘伶俐乖巧,极得候府太夫人宠爱。

一念及此,小谢氏心里才好受了些,脸上有了淡笑:“是建宁候府三爷的嫡女,在家行七,正是和景丫头齐名,被太后赞为京都双华的黄氏七娘。”

老王妃因为知道小谢氏为虞洲婚事奔波,屡遭拒绝的事,还道这个孙子的姻缘艰难了,正在担忧,这时只觉惊喜:“这是好事,建宁候府是卫国公府姻亲,若是候府的女儿,岂非与景丫头是表姐妹?”

小谢氏又扫了一眼兄嫂的脸色,见谢世子笑意不复,谢夫人也是满脸懊恼,心里越发得意,竟觉得这门亲事大有好处,虞洲有了建宁候府这门岳家,多少对旖景是个牵掣,看她将来还会不会为讨好老王妃偏心芷娘,若是如此,岂不得罪了候府?

语音就越发轻快起来:“媳妇也觉得好,已经与候府三太太谈了几回,她心里也属意洲儿,正想讨母亲意下,听说七娘与景丫头原就交好,景丫头应当知道七娘的性情,最是温婉贤淑,有太后称赞,才华自然也是不错的。”

旖景婉然一笑:“阿月与我年龄相近,从前常来国公府,我与她的确交熟。”

只是交熟,并非交好,但老王妃与小谢氏都忽视了旖景言下之意,话题转向,小谢氏开始对黄江月赞不绝口,荣禧堂的气氛这才彻底缓和,只谢世子终究不愿多听,想着今日来王府为女儿出头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与虞沨相携去了前院,谢夫人也不好插口虞洲的亲事,渐渐觉得尴尬起来,旖景察颜观色,适时请她去关睢苑小坐,老王妃因一心关注虞洲的婚事,也没有挽留,更加尴尬的芷姨娘当然也起身道辞,谢夫人却没有让她跟去关睢苑,一句“你身子不好,回去歇着”就打发了。

“今日这事,让世子妃看笑话了。”一边往关睢苑走,谢夫人一边歉意道,今日她在旁瞧着,小谢氏在老王妃面前竟大不似从前得意,老王妃似乎更偏心世子妃一些,这才意识到老王妃再怎么顾及娘家,虞沨才是她嫡亲的孙子,心头最重,就算爱屋及乌,也会对长孙媳妇更好,再说世子妃又是个聪明伶俐、长袖善舞的,哄得老王妃开怀是轻而易举。

这里到底是楚王府,虞栋一家终究是要分府独立,不过就是三两年的事罢了。

别说小谢氏已经与他们濒临反目,就算还似当初,一旦分府,虞栋哪里及得上楚王府的赫赫声威?

一念及此,谢夫人也不敢在旖景面前端长辈架子,改了尊称。

“一家人,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伯母别与我生份,就依了祖母,唤我景丫头就是。”旖景却有意与谢夫人拉近距离。

谢夫人见旖景热情,心里又惊又喜,干脆携了她的手,斟词酌句地解释:“有些话,伯母也不瞒你,当时芷娘与二郎闹出那样的事儿,我心里也是恼火的,都怪芷娘自己……可世子爷他念着芷娘生母的情份,对芷娘本就偏疼些,再者二郎的确也有错……让芷娘为妾,也是不得已,听说了避子汤的事,世子爷哪能不气,不过世子爷也明白,芷娘终究是妾,将来等二郎有了正妻,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不会容着她任性。”

这是担心旖景得知候府七娘要嫁给虞洲后,介怀芷娘有娘家撑腰,将来对正室不敬。

谢夫人当真多想了,旖景压根不在意黄江月的处境,再者,以她看来,芷娘的性情并非跋扈刁蛮,她根本斗不过黄江月。

但是当然要承情的:“三妹妹性情温婉,哪里会任性,再者三妹妹虽是妾室,可有宜人的品阶,只要循规守礼,旁人也不敢苛责了她。”

谢夫人自是把这话当作客套,没往深处想,却试探着提说另一件事:“今日的来意原本还有一件,下月初十是公爹寿辰,虽不是整生,国公爷惯爱热闹,世子爷就想置上几桌酒宴,请了台戏,邀约要好的亲朋故交陪国公爷乐上一日,老王妃倒是应允了那日去凑乐,就是不知沨儿是否得空,他可是内阁学士,就怕公务繁忙走不开。”

委实这些年镇国公府不复当年声威,镇国公却极热衷过寿,年年都要操办,恨不能广邀亲朋,但包括楚王在内,多数都是随礼,找借口推托不去赴宴,就算虞沨从冀州归来后,也只是随着老王妃去应酬一下,拜完寿就告辞,谢夫人眼瞧见今日虞沨似乎有了几分“热情”的样子,又使终不敢确信,这才绕着弯的试探。

旖景想着虞沨既然要大废周折的把镇国公府三房“摘”出单独清算,心里应当对其余几个舅公并不怀恨,只是他生性待人原就有些冷淡,从前因着小谢氏的撺掇,谢世子老盘算着嫁个女儿给他,这多少让虞沨有些反感,不过这时已不似当初,要让虞栋彻底失去镇国公府倚靠——虽这败落的公候之家权势皆无,可有一点,他们足以影响老王妃,所以旖景才要挑拨谢世子与小谢氏反目,免得他们与虞栋众志城诚。

经过这回,挑是生非已经初见成效,若对镇国公府再行示好,他们应当会知好歹。

旖景不指望镇国公府能帮什么忙,将来别添乱就善莫大焉。

于是便一口替虞沨答应下来:“他再怎么忙,也得去给大舅公拜寿。”

这话对谢夫人来说竟像“圣旨”一般,别说今日冷眼看着,虞沨待旖景十分看重,再者旖景也不是轻率人,没有把握的事儿绝不会答应得这般干脆,她话里虽也只称拜寿,但今年虞沨定不会磕个头就告辞了。

有楚王世子在宴席上一坐,那些小瞧镇国公府的人也会收敛几分。

“别说大舅公,就连祖母也是爱热闹的,莫如让大伯操劳些,今年再多置几席,除了亲朋,再邀上些素有来往的府邸,比如韦相府……啊,对了,圣上已经赐婚,韦七娘好事近了,我正准备去给她添妆,到时先知会一声韦夫人,伯母再让人送帖子去。”旖景兴致勃勃。

谢夫人更觉惊喜,其实她与韦夫人基本已经敲定了做儿女亲家,这回镇国公过寿,当然邀请了韦家,韦夫人自然会来赴宴,旖景刚才的意思,是想透露出去她和世子都会赴宴的话,由韦夫人这么一散播,今年镇国公的寿宴不怕还有人会婉辞了。

有旖景这么一番明示暗示,谢夫人再无迟疑,回去就与谢世子商议:“依我看来,沨儿媳妇是个干脆人,心思也通透,她才进门多久,姑母就把她当亲孙女儿一般地疼,今日世子爷与小姑争执,我看姑母的神情很是不豫,可沨儿媳妇一来,两句话一说,姑母就喜笑颜开,景儿今日对我们这般热情,应当是知道姑母一贯顾及镇国公府。”

谢世子也正觉得虞沨今日待他不同以往,听了这话,微蹙着眉:“难道沨儿是有什么打算不成?”

“还能有什么打算,定是想让景儿掌王府中馈……倘若不是楚王府没个管理内宅的人,妹夫早该立府,宗室又不似普通贵族,哪还能让他一直在王府住着。”谢夫人说道:“不是我不帮着小姑,这些年间,为了她的事,咱们在姑母面前说了多少好话,王爷当年就想求太后赐个女官,帮着姑母掌理家事,这也不无不可,前朝公主在外立府,有谁会亲自掌握中馈,还不都是身边女官帮着操持。如此一来,妹夫就该立府,他是镇国将军的爵位,又不得信重,奉禄哪如王府丰厚,三分之一都不及,凭着小姑那点能耐,只怕会入不敷出,姑母原本意动,还不多亏了咱们替小姑说话,姑母才打消了念头,王爷是个孝子,不愿违逆姑母,才由得小姑一手遮天,十多年来,小姑也不知贪昧了多少王府资产。”

宗室不比旁家,没有分家一说,虞栋立府,是皇室出资,禄田祭田府邸按制分配,他可无权瓜分楚王府的产业,虞栋不得天子信重,人脉本就有限,操持起庶务来自是不如楚王那般顺风顺水,小谢氏更是个只知享乐的,吃穿用度早惯了奢华,可就靠着皇室给的奉禄,只怕养活家奴都不易,哪还能好比今日这般奢侈。

等将来虞栋去世,虞洲又没有袭爵,闲散宗室的奉禄更是微薄。

虞栋夫妇不愿立府,一方面是因为谢世子不知的阴谋,一方面也是因为贪图王府的生活奢华,虽说楚王府产业资财是由专门的属官打理,可小谢氏管着内宅中馈,还是能从其中私昧不少财物。

楚王未必不知,不过懒得为了这些身外物与小谢氏计较罢了。

“就说当初姑母为妹夫请封郡王,不也是世子爷说的好话,后来虽然没成,那也是因为圣上与太后不准,咱们也算尽了力,可小姑全不念咱们的好,听听她今日说的那些话,我当真觉得寒心。”谢夫人见谢世子沉默不语,长长叹息一声:“再者现在沨儿已经娶了妻,景儿的身份又这般尊贵,便是太后都将她视为掌珠,小姑纵使不甘不愿,哪还能掌着中馈不还,小姑那性情,早早就把景儿得罪了个彻底,人家当然是不容她们在王府坐享其成,姑母就算顾及着咱们,沨儿到底是她的嫡亲孙子,咱们就算为小姑说话,也不一定顶用。”

“当年咱们为了小姑,已经得罪了王爷,家里的情况,世子爷也晓得的,别的不说,这回四娘的婚事若没有景儿从中转寰,哪能这般顺利,他们都不计前嫌,咱们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将来若是沨儿提出中馈的事,咱们可不能再插手。”谢夫人苦口婆心:“世子爷,您难道就甘愿这么消沉下去?若王爷与沨儿有心提携,谋个差事也不是难事,您总得为咱们几个儿子想想吧,他们将来参加科举,或者有入仕的机会,可倘若沨儿有心打压……”

谢世子终于闭目,半响才说了一句:“这么多年,我为她也做得够了,当年母亲把自己的嫁妆尽都给了她,我可是连一个字都没多说,是她全不顾念兄妹之情,也怨不得我。”

谢夫人总算长吁了口气,脸上有了笑容,亲自下厨,为谢世子做了一餐丰盛的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