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之再许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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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先发制人

“你们先别张扬开去,我可得给祖母一个惊喜。”旖景对丫鬟们的惊异与怀疑视若无睹,一边儿让春暮裁锦,一边执着金镂管画出底稿来,须臾就成了两只活灵活现的凤凰,相对展翼,线条纤雅流畅。

秋月捂嘴儿笑道:“奴婢们当然不敢张扬,若这些时日五娘万一绣不成,也好用其他的礼来替代。”

旖景咬牙:“好歹母亲也从外头专程请了绣娘指导过,我基本功还是不俗的,就是往日耐不住……你们且看着我大显身手。”

主仆四个忙乱一番,不觉就到了夜暮四合,秋月与秋霜帮着分好了细股绣线,春暮便提醒旖景:“五娘也莫要急于一时,这会子晚了,别熬坏了眼睛,还是等明日再做吧。”不由分说地将针线收好,迭声摧促秋月与秋霜去备水侍候五娘洗漱。

旖景见春暮眉心似有忧愁,便问她:“可是担心明日之事?你且放心,论是如何,我也不会瞧着你被逼远嫁的。”

春暮感激地笑道:“有五娘替奴婢作主,本没什么好担忧的,可奴婢就是有些不明白,五娘为何不让奴婢娘直接把缘由说破,宋嬷嬷若明白奴婢家人得知了那人的情形,想来也不会强求……反而让奴婢娘说得含含糊糊的……还有意激怒宋嬷嬷……”

“你老子娘难道没有婉拒过宋嬷嬷,结果呢,她还不是软硬兼施地逼迫,强迫着你们收了礼,转头红雨就把这事张扬开去,为的就是不让你们反悔。”旖景一语道破了宋嬷嬷的计划。

春暮短短叹了口气,却听旖景又说:“你难不成就没有疑惑过,只要宋嬷嬷出声儿,国公府多少下人巴不得与她娘家结亲的,怎么就非你不可?”

春暮一怔,神情就越加复杂起来,猜测着说道:“许是嬷嬷觉得宋二公子就算……到底也是官宦子弟,她瞧得上奴婢已经是恩典了,奴婢拒绝多少有些扫她颜面。”

“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为了结仇,没得说你们不愿意,她只为一口气就上赶着促成的道理,且待明日吧,若她就此不提也算是常理,若你娘把话都说明白了,她还是求到祖母跟前儿,这么强硬的态度岂不太蹊跷?”旖景微微一笑:“我之所以让你们激怒她也就是为了这个。”

“五娘是怀疑……”春暮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可奴婢自问不曾得罪了宋嬷嬷,她怎么会……”

你是没有得罪她,可她为了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却不会在乎你是否得罪过她,也压根不会在乎你的将来。

看着春暮疑惑重重,忧心忡忡的模样,旖景终究还是没有给她再添负担,只是看着窗外逐渐轮廓清晰一弯残月,唇角逐渐弯起极为类似的弧度与清冷。

对于明日,她很是期待。

大长公主清早起身,照例要去园子里散步一阵,沿着镜池走上一圈儿,在池心绮霞亭里静坐吐纳,当天光越发清亮,朝霞浸透云层,才返回远瑛堂用膳,刚进了垂花门儿,一眼就瞧见了穿着一身碧纱短襦,月白芙蓉裙的少女正弯腰剪着花圃里的锦带花,半张面孔在芳菲的映衬下,越发地莹白娇美。

大长公主好清静,早免了诸位小辈的晨昏定省,可旖景还是常常会来远瑛堂里陪她闲话,但多数都在巳时之后,现下不过辰初,竟然来得这般早?

秋月眼尖,早瞧见了大长公主,连忙提醒旖景。

少女便将剪子递给了秋月,自己拿着七、八枝精心挑选的开得正艳的花,步伐轻快地迎向大长公主,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祖母,瞧这些花开得多好,孙女特地剪了给祖母插瓶。”

见旖景头上挽着两个精致的花苞儿,秀发随珠绦轻挽垂于腰间,袅袅婷婷,仿若雨后的青青翠竹,雅致清秀,大长公主便打从心底升起一股爱怜来,抚了抚孙女儿玉兰花般娇嫩的面颊,拉着她的小手一同往屋子里走去:“今儿怎么这么早?”

“特地来祖母这儿蹭好吃的呗。”旖景笑得眉眼弯弯。

听说旖景还未用膳,大长公主连忙吩咐玲珑去厨房让多备一碗碧梗粥,一笼旖景最爱吃的金银卷儿,一碗少放糖的银耳燕窝。

祖孙俩进了梢间,旖景便将花交给丫鬟插瓶,又让秋月去外头守着别让旁人入内,特地嘱咐一声:“你若是瞧见宋嬷嬷来了,记得别让她瞧见你,及时进来告诉我一声儿。”

见旖景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大长公主不由好奇心大起,斜靠在罗汗榻上,微笑着说道:“景儿又耍什么把戏?难不成要说嬷嬷的坏话不成。”

旖景一脸正经,掀着帘子看了一眼,见秋月果真在明堂大门侧站着,贼兮兮地往外张望,方才踩着小碎步到了祖母身边,捂着嘴就是一串耳语。

少女清甜的幽香、轻脆婉转的语音让大长公主身心愉悦,笑容就越发地舒适了,可听到后来,神情却凝重了下来,眉心微微蹙起,旖景说完了话,也满面谨慎地立在一旁,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全无稚气。

“这些事你怎么打听的?”过了几息,大长公主才问。

连忙细细回答:“孙女儿本是想让哥哥在国子监里找他的同窗打听一二,不想哥哥说父亲有个新来的幕僚,刚巧是宁海人……那位先生是南儒丁昌宿的门生,说的当不会有假。”

旖景说完,小心地打量祖母的面色,乖巧地闭了嘴,并没有再发表自己的看法。

有的话,并不需要说得太明,祖母本是睿智之人,一惯深明大义,听说宋二是那样的德行,必不会让春暮远嫁的。

“是春暮求你替她打听的?”又过了半响,大长公主才松开了眉心,招手让旖景挨着自己坐下,和颜悦色地问。

“春暮本不想开口的……是孙女儿偶然听了红雨与院子里的丫鬟说起此事,这才问了春暮,她却说因着嬷嬷的侄孙在宁海,而她父母家人都在锦阳,不想抛家远嫁……孙女儿觉着若是她能嫁个官宦子弟也是好事,毕竟春暮侍候了孙女儿几年,情份在这儿,她有了好归宿,我也觉着开心,若是能细细打探得宋二公子的禀性,也好开解春暮,却不想……”竟然是个恶名照彰之辈。

见祖母又有了笑容,旖景更加放心,干脆说道:“孙女儿本就舍不得春暮,更何况嬷嬷的侄孙又不成器,于是就让春暮娘拒绝了嬷嬷,祖母,不知嬷嬷会不会生孙女儿的气。”

大长公主拉着旖景的手,见她一脸的忐忑,清澈的眼睛里似乎也有些愧意,不由失笑:“景儿果然大了,懂得关心起身边丫鬟来,也不枉春暮仔细照顾你这么多年……你放心,春暮若是不愿,没人逼迫得了的。”

可惜前世祖母并不知其中隐情,春暮也不敢拒绝宋嬷嬷的“盛情”,以致一个温婉女子落入虎穴狼窝,不到一年,就成了一缕冤魂,她们不知春暮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更不知春暮有多少冤屈。

秋月忽然掀开帘子进来,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地说道:“五娘,宋嬷嬷来了!”

旖景忙从罗汗床上跳了下来,扭着小蛮腰说道:“祖母,可别告诉嬷嬷我来了。”才说完这句话,便一溜烟地躲到了里间去,还不忘冲秋月招了招手。

看着两个少女仓惶的背影,大长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忽然浮升起一种微妙的十分不愉的感觉——就连五娘对阿宋都是如此惧怕?阿宋的性子,是不是也太过厉害了些?

宋嬷嬷昨晚盘算了一回,睡得并不算安稳,今日因为惦记着要回大长公主的事,早早就起了身,掐着时辰赶来侍候大长公主用膳,因此眼睑处就落了一抹青黯,显得面色灰黑,远瑛堂的小丫鬟们见她入内,不断有人上前问好,宋嬷嬷一概只是颔首,懒得与她们搭腔,径直去了大长公主的屋子。

掀开锦帘,见大长公主坐在绣屏前的罗汗床上,手里端着碧玉茶碗,似乎若有所思,宋嬷嬷忙堆了满脸的笑,将眼睛里的厉色收敛得一丝不露,上前福身问安。

“说了多少次,不让你这么勤快,你却不知道享些清福。”虽说是轻斥,大长公主的语气里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奴婢上了年岁,睡得也浅,在家里头闲着,还不如进来陪公主闲话呢。”宋嬷嬷笑道。

主仆俩说了几句话,玲珑便领着几个丫鬟拿来了早膳,悄无声息地在临窗大炕上摆好,却没有瞧见旖景,未免有些疑惑,大长公主坐在炕上,看了玲珑一眼,微笑着说道:“景儿本说今日要陪我用膳的,这会子都不见人,想来是睡过了时辰,也罢,你拣两样她爱吃的,送去绿卿苑里吧。”

玲珑怔了一怔,须臾便会过意来,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笑着应诺,果真将旖景那份收回食盒里放好,拎着走了出去,又嘱咐了院子里的丫鬟们不要多嘴,提起五娘今晨来问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