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世子不满地扫了妹子一眼:“这可不是一句酒后乱性、认错致歉就能了事。”
谢世子须臾之间,也有了一番盘算,女儿与楚王府联姻的事已经张扬,可眼看着虞沨那态度,还有老王妃的冷淡,必是不成了的,若能撮合了三娘与虞洲,既能挽回了镇国公府的名誉,又能与楚王府再为姻亲,虞沨横竖活不及冠,将来虞洲继承了王位,女儿岂不成了王妃?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
而虞洲这时也醒过神来,他刚才一时情动,才把持不住,可与谢三娘风流一番尚可,若要娶她为妻……谢三娘区区一个庶出,才貌皆为普通,连五妹妹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他如何甘愿,于是……“儿子错了,儿子不该贪杯,本就喝得半醉,再加上三姐姐她……说早对我心怀钦慕,一时把持不住……可不过是看三姐姐哭得可怜,这才安慰了一番,并不曾做那荒谬之事……舅舅舅母怎么责罚,我都认了。”
这么说来,就是横竖不愿娶谢三娘为妻了。
谢世子一听这话,顿时暴跳如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气急之下,只觉得一口闷气噎胸,堵得胸口起伏,仿佛风箱一般。
“阿兄可是听见了,分明是三娘不知检点。”小谢氏蹭地一声窜了起来,生怕长兄对儿子动手,挡在虞洲跟前:“难怪她当日对世子口出恶言,原来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阿兄可真真教了个好女儿。”
虞栋自然也看不上谢三娘,却也不想得罪了镇国公府,当即一瞪虎目:“一个巴掌拍不响,分明两人都有错,你也别只顾着护短。”
一直心中暗喜,却抽泣不断的谢三娘,已经被虞洲的狠心之言震惊得瞪目结舌,这会子当真痛哭起来,瘫软在地。
谢夫人也狠狠瞪了两眼庶女,息事宁人的说道:“事已至此,大家还是商量个章程的好。”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张扬出去,于两家都有益处。”小谢氏立即说道:“洲儿可是宗室子弟,怎么也不会娶个庶女为妻,就算我们愿意,圣上与太后也不会赞同!”
老王妃立即表示赞同,她这会子可是对谢三娘恨之入骨,指着谢世子就骂道:“瞧瞧你教的好女儿,无才无德,都是你惯的。”
“姑母,您这么说,可是将责任尽数推到三娘身上?”谢世子气得青筋直冒。
“难道不是?都说不能太宠着庶女,到底是个小妇养的,骨子里就有贱性,洲儿也说了,刚才只不过是安慰三娘。”小谢氏也是火力全开,全不顾兄妹情谊,便去拉扯三娘:“你倒是说说,是不是你主动送上门来,可怜兮兮地哭诉,洲儿说的可有一句假话?”
三娘这时已经哭得嗓子嘶哑,只觉得万念俱灰,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谢夫人自知老王妃与小谢氏无论如何都不会接纳三娘,也流下泪来,求着世子:“妾身知道世子因为三娘生母之故,对她多有怜惜,可出了这等子事……若是张扬出去,将来四娘、五娘又当如何,世子,她们也都是您的亲骨肉呀,可不能为了一个三娘,就连累了底下的女儿。”
虞栋方才将谢世子摁在椅子里,先让小谢氏与谢夫人领了小辈出去,思谋了一番,才说道:“阿兄,你也莫怪我们不尽情理,洲儿到底是宗亲子弟,三娘的身份委实有些不合适……三娘的名声如今也不佳……你先莫恼。”见谢世子又欲发火,虞栋臂上添了几力气:“咱们本就是姻亲,什么事都可商量着来,可不能为了小辈这点子事伤了两代联姻的和气。”
谢世子心里十分矛盾。
几个女儿当中,他自然最疼三娘,但,妻子刚才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再说父亲……也不会为了三娘一个庶女得罪了姻亲。
“那妹夫说说,这事应当如何?”几番衡量之下,谢世子到底是强硬不起来。
虞栋叹了一声:“若是能为三娘寻得良缘便是万事大吉,若是不成……只好委屈她与洲儿为个贵妾。”
老王妃听了这话,也觉得是个办法,她虽厌恶三娘,可到底还顾念着娘家,横竖是个妾室,也不算什么,便点了点头:“这法子倒也折衷。”
虞栋却说:“不过洲儿若是无妻就先有了妾,未免不合礼俗,所以,还要等上两年,这也是为三娘考虑,咱们为人父母,若有办法,又怎么会眼看女儿为妾呢。”
谢世子虽觉得憋屈,可也一时也没有其他的良策,只得黑着脸告了辞,领着儿子女儿归去,却也恨三娘不知自重,有伤体统,狠心将她禁足了事。
谢三娘一场空欢喜,却惨遭嫌弃,回到家中又是受不尽的白眼,万念俱灰之下,便想到一个死字,无奈拿起白绫犹豫一番,又持着剪子迟疑半日,终究是没有勇气了结自己,也就愁云惨淡地活了下去。
可尽管她与虞洲的丑事并没张扬,但因为到底没能嫁入楚王府,在贵族圈里沦为了笑柄,再加上谢夫人存心疏忽,婚事拖了几载,也没有着落,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千娆阁里,就在隔日,再度上演了一场“捉奸”的戏码,但这一次的主角,却换成了咱们倾国倾城,比虞洲还要冤枉的三皇子。
这一日,是锦阳京入伏以来第一个阴天,虽没有艳阳高照,可却更为闷热,天地之间仿若一个巨大的蒸笼,湿厚的闷气让人心烦气躁,就连千娆阁,生意都比平时清淡了许多。
故而,当老鸨见到那神神秘秘的“贵人”又再登门,一张愁眉苦脸才立即笑成了百花齐放,亲自将贵人迎去了后院,让婢女奉茶,又赶忙去请红衣。
三皇子好容易盼得那老鸨扭着腰出了屋子,方才摘了发上的乌纱帏帽,打开扇子用力摇晃。
虽说轻车简行,但毕竟是皇子,暗卫还是得带上几个的,这时都守在院子里,三皇子压根就没想到今日是个陷井。
他这会子眉目焦灼,皆是因为红衣遣人送来的那一封信。
好不容易引得陈六郎上钩,不想半路又杀出个富商来,竟然要为红衣赎身,三皇子今日前来,就是为了与红衣商量此事,也不知那富商是个什么来头,出手就是两百两金——三皇子虽说手头也有,可为此浪费如此巨资,便宜千娆阁的老鸨,他多少有些不甘。
还是先问问红衣,那富商究竟是什么来头,若能不花巨资处理这事,方为上计。
才坐了一阵,便有侍婢捧上温茶,因着这日天气十分闷热,三皇子端起茶盏就喝得一滴不剩,没有留意那侍婢闪烁的目光,与退出时的磨磨蹭蹭。
三皇子来见红衣,碰面时屋子里从不留旁人,唯有对孔小五常有破例。
侍婢退出,三皇子再饮了一碗茶,当即就觉得头晕眼花,心中暗叫不妙,想要唤暗卫入内,却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模糊的视线里,只见红衣袅袅而来,意识也随之模糊起来。
红衣才刚接近,便见三皇子一双桃花眼刹是空茫,那空茫之处似乎又有涡流回旋,竟与往常大不相同,不由也是诧异不已,暗忖难道是自己今日一番精心打扮总算是合了三皇子的口味,欣喜得花枝乱颤,上前就依偎过去。
三皇子这时已经神思浑沌,却尚存一二分清醒,但身子已不受意识控制,竟软倒在红衣身上。
红衣这才发觉有些蹊跷,却也想不到三皇子是中了迷药,还道是中了暑气,心里又是喜悦又是心疼,只艰难地扶着三皇子去了里间,将他放倒银红帐中。
三皇子的头一落枕,最后一分清醒也烟消云散,凤目一闭,面庞一偏,就陷入了沉睡。
红衣将三皇子的锦靴除去,又将他一双修长的腿搬到了床榻之上,美目上移,只见这让她魂牵梦绕的心上之人,高不可攀的皇族贵胄,眼下意识全无,并无往常的森冷危险,而是呼息平稳、神情宁静,像个孩子一般,却依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孩子。
一时之间,红衣竟没有心思去考虑三皇子为何突然昏迷,她已经被眼前的美色迷了心智。
伏身上前,听稳他沉稳的心跳,手掌覆上他虚垂无力的掌心,与他修长的手指缠绕,红衣只觉得如坠梦境。
这梦境,十分美好。
又过了须臾,才舍得离开他的掌心与胸膛,颤抖的指尖,轻抚着他有若鹤翎的乌睫,将温柔的红唇,映上他这时紧闭,敛了那顾盼神飞与妖媚无双的眼睛。
红衣正在这贪恋男色,雕花床一侧四折屏风后的灰渡却焦急不已。
失算,真是大大的失算!
怎么能没想到三皇子与红衣并非同时喝下那加了迷药的茶水呢?
他只想到如何避开三皇子的暗卫,先潜伏在这间屋子里,却不料红衣竟会后至,以致那迷药只能药翻其中一人。
好在,这红衣姑娘似乎并没有醒悟过来,三皇子是中了算计。
长得太美艳,有时的确太危险。
灰渡微微感慨。
可他难道就要杵在这里,透过屏风空隙,看一场活春宫,女压郎的戏码?
眼睛会瞎吧!
灰渡闷闷一叹,又透过缝隙瞧了一眼,见红衣姑娘已经在替三皇子宽衣解带了,知道不能在犹豫下去,闪身而出,须臾便到床前,竖起手掌就往欲火焚身的红衣姑娘脖子上招呼上去。
红衣哼都没哼一声,就彻底摊倒在三皇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