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路漫漫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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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少年的刀

老秀才站在破旧的屋顶上,眼睛落在院子的木棉树上。月光下的木棉树,挺拔而坚强,细长的枝条,开满木棉花。夏天的木棉花是白色的,飘着如雪的花絮。

从高处落下的刀,沉重而肃杀,玄黑色的刀身寒芒在锋。

仿佛下一刻,就会将老秀才的身躯,劈成两半。

老秀才的眼睛仍然注视在木棉树上,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少年落下的刀。

呼啸的声响急促,那是被刀破开的气流。

少年的刀落下,利落而干脆。

刀尖没有砍入血肉的快感,径直劈在老旧的屋顶上,劈碎了七八片瓦片。瓦片被劈得粉碎,露出了半人大小的破洞。

破洞内,那是老秀才的书房。昏暗的灯火摇曳,好似轻轻的一阵风便可以将它吹灭。简洁的书桌,陈旧的木椅,朴素的地面,就如老秀才自己一样,平凡地让人生不起丝毫的兴趣。

本就老旧的屋顶,开了个大洞,瓦片碎了一地。

少年双手持刀,站在上面,不见老秀才的身影。

月光下的木棉树,沉默而坚韧,一道细长的影子被渐渐拉长。

从木棉树后方的黑暗,走出一个消瘦的人,正是方才站在屋顶上的老秀才。

老秀才的衣衫很旧,上面打满的补丁,颜色各异。这样一个消瘦的老头子,丢在大街上,丝毫不起眼。没有人能够想象,这样朴素无华的教书先生,是一位境界不浅的修行者。

少年从来没有小看过老秀才。

不是因为老秀才的境界不浅。

而是因为老秀才太普通了。普通地让人想不起他的模样。普通的就连当年的灰袍和尚,都不知道偏僻的小镇上藏了这么一位修行者。

。。

“你这样不好,我要修屋顶的。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身子骨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呐。”

老秀才摇摇头,一脸惋惜,伸手轻轻拍在木棉树上。

少年眯着眼睛,双手紧紧握着刀把,一直盯着树下的消瘦老头。

“圣人说,来而不返非礼也!”

老秀才轻轻说着,好似老友的亲切问候。

这一刻,小院里沉默,月光变得暗淡,风轻扬而带不起一点儿尘土。

下一刻,沉默的木棉树,枝条兀自摇摆起来。

细长的枝条如同被灌入什么力量,白色的木棉花纷纷落下,落满一地儿的如雪花絮。

屋上的少年,如临大敌。

。。

“小子,接好了!”老秀才带着微笑,看着屋上的少年。

话音落下,老秀才退到木棉树的后方。

摇摆的枝条四下动弹,好似得到什么指令,纷纷指向屋顶的少年。

木棉树的枝条上,木棉花不在,光秃秃的枝条越发黝黑,被如水的黑色笼罩。

“去!”

枝条摇曳,如长枪般变得笔直,竟在老秀才的命令下,纷纷朝着前方延伸。

不待枝条穿刺过来,少年便跳下屋顶,落在院子里。

单手提刀的少年,不退反攻,脚步急促而摇摆。

长枪般的枝条从四面八方攻来,少年反握刀把,挥刀将枝条纷纷震开。石刀狭长,是用草原黑领石打造的,刀身厚重坚韧,刀锋处锐气逼人。寻常的铁甲在石刀面前不堪一击,就是两人合抱的树也能轻易切开。

然而,少年的刀只能在木棉树的枝条下留下浅浅的白痕。

少年早已不是四年前的模样,手中的刀也比当初对上巨蟒来的更加凶猛。

沈寂眯着双眼,不敢有丝毫放松。

木棉树的枝条又一次围扑上来,少年踏着诡异的步伐在枝条间隙间闪躲,灵活地就像一只猴子。这不是草原上的风格,草原的刀客粗犷而不屑于去躲避。

围剿的枝条逐渐布下一个网,想要将少年困住。

沈寂双手持刀,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刀自后方挥出,气势并不如何凶猛,轻柔地就如同少女的青丝,柔韧而缠绵。

黝黑的枝条,坚韧得异常,似乎比当初的巨蟒还要胜过几分,笼罩的巨网落下,眼看要将少年给牢牢捆在原地。

轻盈的一刀,轻地不发出一丝声响,连带起的风都那样轻柔无害。

枝条布下的网,被石刀轻易切开一个口子,断下的枝条褪去了黑色,褪去了生机,还未落地就粉碎开来,化作烟尘,消散在空中,被轻柔地风带走。

石刀切下一半的枝条便无力后继,少年抽刀回身,脚下带风,再向前数步。

额头留下的汗滴,顺着少年的面颊落在地上。

少年警惕地前行,刀横放在胸前。

突然,空气如同炸开一道火花,尖锐的声响在后方响起,一条黝黑的枝头迅猛攻来,来势汹汹,只取少年眉心。

沈寂心神一紧,低头前行,堪堪避过前冲的枝条,当即脚下打滑,如若要扑倒般,石刀拍地面,以极其忸怩的模样跃起。

在半空中翻过两个身子,落地后,少年不待停留片刻,便抽身后退半尺。

只见,有枝条从少年方才落地的地面突出,黝黑而幽深,如一杆钢枪。

少年的后背一阵发寒,汗水滴了一身。

横刀在上,少年一脸倔强,他从不知道什么叫妥协。

。。

“小子,还要继续吗?”老秀才靠在木棉树上,语气缓慢。

少年持刀前行,并没有回答老先生的话。

老秀才赞赏地看着少年,他明白少年的意思。

“那就再来点儿猛的。”

老秀才枯瘦的手再拍在木棉树上。

。。

少年离木棉树还有十步。

十步,对平日的少年只是两个纵跃的距离,此刻却变得异常遥远。

越来越多的枝条贴身而来。

黝黑的枝条变得更加灵敏,不再是直来直去的钢枪模样,有的化作长鞭,飘忽而阴柔,从刁钻的角度朝少年袭来;有的如同刀剑,缠在少年一尺外,让少年不得存进。

少年打的很憋屈,密密麻麻的枝条缠住少年,或锋锐,或刚硬,或阴柔,或飘忽,让沈寂躲无可躲,只能挥刀将其一一逼退。

七年的练刀,少年失去了当年的执念,练刀是本能,是生活,是每一天并不可缺的功课。

少年的刀少了执念的疯狂,少了噩梦带来的不安,少了疯魔的迷失本性。

刀,是最上等的石刀。

持刀人,是最倔强的少年。

院中的木棉树越发疯狂,枝条如暴雨般,从四面八方倾泻而来。

持刀的少年开始掌握节奏,不再如方才那样被压制。

沈寂眼中越发冷静,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就如同每日的练刀一般,不再置身于生死搏斗中。

月光越发暗淡,少年的身影逐渐飘忽,气息开始变得暗淡。

院中好似无人。

“真是好苗子啊!”老秀才忍不住又一声赞叹。

少年沉心入境,风中的呼啸,眼中的闪烁,每一个声音和画面,都变得异常清晰。

沈寂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刀可以挥得这样自如。

少年的刀,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息,不带一点儿风浪,安静如夜空中的月光。

四面而来的枝条纷纷落地,切口处平整光滑。

断口的枝条化作粉尘,飘飘扬扬。

少年从围困中走来。

每一个劈刺,每一个挥洒,都自然唯美。

再没有枝条能够阻挡少年,少年踏在满地的粉尘地面上,朝着木棉树后的老秀才徐徐走开。

少年的刀,安静肃杀,不再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