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过了四更天的时候,祁国的后宫还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少数宫人已经起来准备各宫娘娘们需要的热水和食物,宫妃们还都在睡觉的时候,在凤仪宫偏殿被关了一整夜的田心甜已经被人粗暴的拉了出来。
田心甜还在沉睡中,本来昨日挺晴朗的天气,没有想到会在半夜下起大雨来。虽然盛夏的雨并不寒,可是多多少少扫走了连日来高温带来的沉闷,整个后宫的空气显得清新多了,主殿宫妃们早有宫女撤下冰盆,享受这自然的凉爽空气。
然而凤仪宫内却是不然,皇后凤体还停留在主殿,本来六月的天气是不能停灵那么久的,但是,皇帝褚明佑却舍得在皇后身上花最后一笔银子,更是在凤仪宫主殿四周都存了冰,以供每日内监取冰方便。
田心甜所待的地方正是冰库的旁边,整个屋子被冰镇得犹如隆冬腊月四面透风的小屋,这被夜半夹杂着雨水的风一吹,田心甜觉得冷极了,一晚上都没有办法安睡。直到雨渐渐停了下来,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到她睡前,还在念叨着:“皇上您怎么还不来救我,我都快冻死了。呜呜,陛下,您的小甜心却被欺负死了……。”
就在田心甜刚刚入睡的时候,一群人打开了偏殿的门,看着缩在角落里面可怜兮兮的田心甜,皱了皱眉眼神一阵幽暗,冷声吩咐道:“将纯婕妤请出来!”
来人是季文松,本来他听到这个纯婕妤大闹凤仪宫又欺辱了他表妹的时候,是很愤怒的。他正准备回报父亲,准备再好好地参田勉一本,将田勉彻底打死,最好连这个女人也一起扒拉下婕妤的位置最好。可是还未曾等他回家,褚明佑就找上了他。
被褚明佑传召季文松内心挺平静的,他不认为自己有职务上的疏忽和差错,也不担心皇帝找自己会有麻烦事。
他知道皇帝对于姐姐和表妹的感情非同一般,无论是姐姐新逝还是正在隆宠的表妹,都是皇帝的心尖尖,暂时皇帝还不会找季家的麻烦,至少这个时候不会。而找上他,怕是有什么事儿需要他去做吧?
果然季文松想得是对的。
褚明佑见到季文松进门,就将内监宫女挥退,就连张德新也没有留在身边。他看着季文松,眼神中带着欣赏,语气欣慰道:“咱们后宫的安全全靠了你,文松,你是个好样的。”
“陛下谬赞了,守护好大宸宫是臣的责任,不敢邀功。”季文松身穿侍卫服,腰上却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
褚明佑轻声一叹,看了一眼季文松犹豫了一阵才开口道:“文松,皇后没了,你们季家必然倍感伤怀,然而逝者已逝,你们还是不要太难过,朕这个皇帝做得有愧,皇后这样走了,是朕对不起你们季家。”
季文松听了褚明佑的话,浑身一震,他不明白皇帝话中的意思,皇帝的话可轻可重,要季文松内心非常忐忑,他也不敢就着褚明佑的话头说,只得单膝跪下惶恐道:“陛下切莫这样说,臣家出了国母,自然是臣家的福气。皇后福薄命浅,自是皇后自己的命数,也是臣家的命数,怨不得陛下,臣等当不得陛下一句愧字,这话陛下可万万不要再说了,不然臣等无颜存世了。”
褚明佑闪过眼中那一抹试探,轻咳了几声才继续道:“你家自然当得,切莫再说推辞的话了,你这样朕可是不高兴了。朕还有事说与你听,这件事儿你若办理得恰当,朕定然给你们家极大的奖赏。”
季文松见褚明佑语气恢复正常,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可不认为,皇帝交给他做的事,会简单而容易。虽然心中有数,季文松还是一口回道:“陛下又吩咐,臣等万死不辞。”
“瞧你这话说的,你是皇后的弟弟,也就是朕的弟弟。这么说岂不生分了?朕又怎么能要你有危险,给你困难的任务呢!”褚明佑说得认真,他兄弟少,虽然季文松是臣,但是到底还算是小舅子,用着自己人,方便。
季文松也知道这是皇帝在亲近自己,身为皇亲,季家也不敢太过张狂,他不从军,也正是要皇帝放心,季家不会反。这陛下如今想来是有用得到季家的地方了,这个好机会,季家必需把握好这个机会。
“陛下有命,臣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褚明佑觉得好笑,摇了摇头道:“又来了不是?朕交给你这个任务很简单,将纯婕妤从偏殿带出来,你算是皇亲,这件事儿也就你办最为恰当。”
“陛下,纯婕妤乃是陛下妃子,臣是外臣,不敢面见宫妃。”季文松面色一沉,这种处置宫妃的事儿,不是皇家阴私吗?他搅进去吃力不讨好。
褚明佑轻哼了一声,扬着眉道:“你若是不去,要外男或者别的护卫去了,岂不是更有碍于皇家颜面?你带一队你的心腹去,她若是不老实,你也不必留情。”
“陛下您的意思是……。”季文松听了褚明佑的话,忽然回过味来了,这陛下是想废了这个纯婕妤吧?
褚明佑摆了摆手指,打住了季文松的话,再次说道:“你将她秘密带到静安宫去,有些账朕跟他算,这件事儿办完了,朕给你家再来一个大恩典。”
季文松不太明白褚明佑的意思,只得点头应下了。而褚明佑那句,‘她若不老实,不必留情。’季文松记得牢固,陛下这怕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要他为姐姐妹妹出个气呢。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虽然是皇帝有这个意思,但是季文松到底也只是想想,欺辱宫妃这种事,他也做不来。即使这个女子曾经数次给姐姐没脸,又三番两次陷害表妹顾婧婵,到底他也没有处罚她的权利,而陛下可是真心想处罚她,现在他不必动手。
季文松看着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田心甜,心里可是没有半点怜惜和同情,这样的女子……该!!!
“来人,你们几个,将她拖出来。”季文松带了一队武内监来,说是武内监,也就是身子比一般内监壮实一点,别的还是不行。他早有耳闻,这个田心甜撒气泼来,一般的太监拦不住。
季文松的一声冷语,惊醒了睡得不沉的田心甜,她迷迷糊糊的看着季文松,和几个向她快步走来的太监,心里一阵欣喜叫道:“是不是陛下要你来接本婕妤的?”
“接?对,接你去吃大餐!”一个长得略有凶色的内监,狰狞一笑,就要将田心甜抓起来。
而这一句话,也要田心甜知道这是什么阵仗了,顿时惊叫了一声道:“大胆,你们这群奴才,这群废物,敢动本婕妤?你们吃了熊心豹胆了吗?本婕妤是皇帝最爱的人,你们动了我,我要将你们满门抄斩。”
“呦,脾气还真不小。纯婕妤,咱家可是季大人带来的,季大人可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带你走,你可是切莫挣扎抵抗,不然咱家手重,伤了婕妤娘娘可就不好咯。”那个凶色内监继续说道,冷眼看着田心甜,语气带着不善和不屑。
田心甜嗷地一声叫了起来,她不停地拍打着两个内监的手叫道:“你们这群狗奴才,敢碰本婕妤的身子?本婕妤身份高贵,其实你们这群废物能够碰的?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咬死你们。”田心甜见太监们不肯放手,照着一个内监的手腕便狠狠咬了下去,那个内监疼得顿时送了手,也给了田心甜一丝缓息的机会。
被松开的田心甜转头抱住了墙角的一个大花瓶继续道:“你们别动我,我就是不走,不走。”
季文松看着田心甜的模样顿时气笑了,对着内监打了几个手势,那几个内监便不顾田心甜的身份,用绸带将田心甜捆了个结实,当然她嘴里还不忘塞了一个手帕。这大清早的,要是她几嗓子将宫里面的娘娘都叫唤醒了,他可是当不起这个责任。
田心甜顿时委屈了,她愤怒地看着季文松。这个人他认得,他是皇后的弟弟,顾婧婵的表兄,哼,不就是靠着裙带才得了一个侍卫统领的位置吗?她记住他了,一个小小护卫还敢跟自己耍威风,看她不在皇帝面前,狠狠地告这个季文松一状,在顺便掰扯掰扯当初他和顾婧婵不得不说的三两事儿。
季文松叫内监将田心甜塞进软轿里面,又一路将田心甜抬去了静安宫。田心甜眼中的愤恨和算计,根本没有被季文松看在眼里,一个小小婕妤,就算皇帝再怎么宠他,也不可能为了她拂了皇后的面子,何况还是已故的皇后?而陛下已经废了田勉,这个田心甜……她也快了。只不过,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田心甜哪里来的那么大把握皇帝就一定会向着她?陛下傻疯了?
可是田心甜那里想得到这些,她咬着帕子,眼里含着泪,不停的在酝酿情绪,她一定要好好的给皇帝哭诉一番,将这些人都弄死,然后封自己为后……
田心甜想得很完美,她都觉得自家见到皇帝之后,这个季文松一定会因为伤害了自己而遭到重罚,那个顾婧婵也会因为欺负自己,薄待宫妃从而被降位或者被废,那个时候,自己就慷慨大度的养了她的儿子,从而当皇后,当太后……
然而这一切都是田心甜想。她不知道的是,她将被抬到静安宫,而等待她的是梦的破碎和严酷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