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树看得心惊不已,不想贾府竟作出如此牟取暴利之事,继续查下去,还不知会查出多少。
接着,被查的物什一一被抬至前院,大到金银珠宝翡翠玛瑙,小到钟表皮衣等堆了满院,陈千树吩咐一切动用家伙攒钉登记,俱一一开列,其房地契纸和借票,家人文书,亦俱封裹。
贾琏看得心惊不已,痛心十室九空。
正在一团糟的时候,守门军传进来说,皇上特令北静王爷到这里宣旨。
穆自清和甄天羿急忙迎了出去,只见水溶已到大厅,就向外站着,说道:“有旨意,着御林军惟提贾赦、贾珍、贾政、王氏、王熙凤五人质审,其余人等暂时扣压宗人府、锦衣府,一切查抄之物交东平王陈千树遵旨查办。钦此。”
陈千树急忙将圣旨领了,只听水溶问道:“我在朝内听是你来奉旨查抄贾宅,放心得狠,谅这里不致荼毒,怎么还是乱成这样。”
陈千树笑道:“不得了,一个贾府只怕富可敌国呢。”于是又将查出房地契和借票,都是违例取利的事详细告诉了水溶。
水溶听后扰眉沉思,望向贾琏处,问道:“借票是何事?”
贾琏闻言,急忙跪拜说道:“回王爷,实不相瞒,是史家的,存放在我这里的。”
陈千树和水溶闻言,相互看了一眼,均叹一口气,看来,这四大家族果是盘根错结,若非薛家早先已是倾倒,只怕今天也会查出不少。
水溶点头叹道:“你父已经获罪,只可并案办理。你今认了也是正理。着交锦衣府查办吧。”摆手示意来人将贾琏拿下。
看着一众跪拜在地的老小,水溶心生不忍,对陈千树说道:“一一查清,所封家产,一应入官,所有贾赦、贾政名下男妇人等造册入官。押他们去宗人府、锦衣府时,说清楚了,事情未查清楚,在牢里也不可委屈了。”语毕,起身出府而去,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早有甄天羿带着御林军一一将贾府一众人等拉出,交宗人府、锦衣府,只是到了宝玉、贾兰和惜春这里,心生不忍,只是叹息一声,挥挥手,默默的盯着宝玉等人被带下去。
宝玉倒是从先前的震惊中似大悟了般,没有言语,平静之极。贾兰出奇不意,还未从震惊中惊醒,惜春则是苦笑一声,平淡之极,似乎早就料到了今天般,没有流泪亦没有惊慌。
一时后,宁府、荣府空空如野,两府均帖了封条。
所有一应大小主仆悉数押至宗人府和锦衣府。
贾政望着一应关在牢中的二百号家人,泪满衣襟,继而叹道:“我祖父勤劳王事,立下功勋,得了两个世职,如今两房犯事都革去了。我瞧这些子侄没一个长进的。老天啊,老天,我贾家何至一败如此!我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隔天审案,贾政被带至堂前,见了枢密院各位大人,又见了陈千树和水溶在上,只听北静王水溶说道:“可以开始了。”
只听一位大人便问道:“贾政,你哥哥贾赦私贬军火之事,还有贾珍恃强凌弱逼死良民之事,你都知道么?”
贾政回答:“犯官自从主恩钦点学政,任满后查看赈恤,于前日回家,一应家务并未留心伺察,实在糊涂。”
又一位大人问道:“那薛蟠打死冯渊一案,王熙凤买凶杀死张华一案,你贾府与王府买通应天府错判,这事你可知晓。”
贾政离言叹道:“不能管教子侄,这就是辜负圣恩,亦求主上重重治罪。”
又一位大人问道:“你夫人巧借药饮毒害北静王妃一案,你又做何解释?”
贾政急忙回道:“此事在下确实不知,万不想内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扪心惶愧。唯有一死方能明志呀。”
只听一位大人又说道:“如今已查详实了,那荣府的借票之类的,与史府是相互勾结互放高利的,史府也脱不了干系了。”
贾政闻言更是震惊不已,只见几位大人和王爷交头接耳一番后,水溶叹道:“主上仁慈待下,明慎用刑,赏罚无差,你虽治家不正,但念你勤于朝事,功过相抵,待一应贾府案件审查完毕后,流放宁古塔。”
贾政闻言,全身虚软,却是起身叩谢天恩,又拜谢各位大人、王爷恩典,即被拿下。
如此一来,贾赦、贾珍、贾琏、王熙凤、王夫人、王子滕、史湘云的哥哥等人一一被押上前审查,一一定案。
贾赦、贾珍都判秋后决,贾琏、贾蓉等一帮知罪而忙于隐匿的人都判派往海疆效力赎罪。
王子滕受了牵连,亦判秋后决,史湘云的哥哥亦因私放高利之事受重刑,与贾政般,流放到了宁古塔效力赎罪。王府、史府均遭查抄,其下男妇人等一应造册入官,如贾府一应人等,关在了锦衣府与宗人府。
王熙凤以命偿命,判秋后决,王夫人忤逆罪,判秋后决。
王夫人听闻判决,因了惊吓,在狱中抱病而亡。
王熙凤也因生下巧姐后身体一直本就虚,再加上在狱中熬不得艰苦,自知大限已到,这一日,似轻醒些的,看着宝钗怀抱着自己的女儿巧姐,惨笑说道:“宝丫头,姐姐有一事相求。”
宝钗含泪点了点头。
王熙凤自知难逃一死,只心疼自己年纪尚小的女儿,看着女儿沉睡的面颊,对宝钗说道:“巧姐儿,以后就拜托你了。”
“嫂子!”宝钗闻言哽咽,明白,王熙凤犯的是杀人之罪,所剩的日子不多了。
“好歹你我有缘,是一家姐妹,又是妯娌的,也只有你,我信得过。”王熙凤凄怆说道。
宝钗闻言,更是伤心,虽知道王熙凤原来因撑贾府内务多有防范自己,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呀!
王熙凤见宝钗答应了自己,冷眼的看着对面的牢中的贾蔷、贾环等一应贾府的男丁,轻声对宝钗说道:“若皇恩浩荡,你有出去的一天,一定要小心提防对面的那些个狼舅奸兄的,别让巧姐儿犯在他们的手上。”
语毕,轻抚着巧姐儿的脸,流下泪来。
“嫂子放心,有宝钗一口饭吃,就有巧姐儿的一口饭吃。”
“好丫头,贾府亏待了你,也亏待了我,而我却为贾府的臭男人卖了命。”王熙凤一生要强,终落得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下场,临死之际,倒看穿了许多。
不出二天,王熙凤亦病死牢狱中,那巧姐儿,亲眼见自己的母亲死去被人拖走,吓得不知所措,宝钗却是紧紧的将巧姐搂在怀中,落下泪来。
皇宫深院,冷宫之中,元春面色惨白的躺在冷清的床榻上,如今,通过宫人们传来的消息,也知道贾府大厦已倾,不觉苦笑起来。
“娘娘!”一直陪侍在身边的丫环抱琴端来一碗煎的药,来到元春的面前,说道:“趁热喝了吧。”
元春苦笑一声,将药推开说道:“这破身子,留着还有何用,早些离开这见不得人的去处,方是正理。”
语毕,不停的咳嗽起来。
抱琴含泪替元春轻拍着说道:“娘娘快别这么说,只有身子好了,方能说及后面的一切,保不定还有变数的。”
“变数?”元春苦笑一声,望了望冷清的四周,眼光定在一个木箱上,手指着说道:“把那里面的香囊拿给我。”
抱琴闻言,轻叹了一口气,从木箱内翻出一个香囊,递到元春的手上。
“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么?”元春眼睛含笑、神态柔和的问道。
“是香橼花和它的种子,娘娘每年要采集好些的,做成香囊,放在衣橱中,戴在自己的身边。”
“不,是爱,这里面都是爱。这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送给我的花。”元春轻抚香囊,喃喃说道:“可是,这些爱不再有了,再也不再了。”
抱琴听闻,含泪不语,只听一个声音哽咽说道:“元春妹妹。”
“刘姐姐!”元春听闻声音,抬头方知同样在冷宫的另一个殿中住着的刘妃已是到了,所不同的是,刘妃现在是皇后了,冷宫中的皇后,只是她不愿出冷宫而已,却在冷宫享受着皇后的待遇。
想到此,猛然醒悟自己刚才的语误,挣扎着起身,拜倒在地说道:“罪妇拜见皇后娘娘!”
刘皇后急忙走近,扶起元春说道:“什么皇后不皇后的,我倒还想听你叫我一声姐姐。”
元春苦笑说道:“罪妇之身,岂能不讲国礼。”
“什么罪妇,同是冷宫沦落人罢了。”
“皇后尊贵之躯,只是不愿出冷宫罢了。”元春叹道。
“心若冷了,哪里都是冷宫,心若有牵挂,那里都有希望,在这冷宫中,活得倒自在些,少了许多烦扰。”
“这宫中,又有多少人能与皇后般想得通。”
“你呢,可想通了。”刘皇后看着面色惨白的元春,继续问道:“若想通了,从此不要再折磨自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