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赵义林不禁有些得意,道:“好,退一万步讲,即使是你说的那样,大友先生询问本公子昨日起冲突的人是谁,本公子碍于友谊,便告诉了他。他买凶杀人,杀了你那位小兄弟的母亲,还要杀你,又与我何干?”
赵义林洋洋得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无论怎么说,都不会和他有一丁点的关系。
“那就请大人将日本人大友带到堂下,一同对质吧!”陆炳转身对知府大人道。
陆炳和赵义林之间的这番对话,知府大人一言不发,他的目光在陆炳和赵义林身上来回流转,此时看着赵义林的目光,有些锐利。因为,有些事情,赵义林并没有告诉他,以他宦海沉浮多年的敏锐和智慧,他觉得,十有八九是被赵义林当枪使了。
几个外地人来本地,杀了几十个百姓,没有跑,反而又回到歙县……哪有这么蠢笨的匪徒?知府大人暗暗冷笑,真相十有八九,如那个姓陆的进士所言。只不过赵义林这一套,确实玩的漂亮,如今所言铁证指向那群外地人,即使不合常理,也无法轻易推翻,何况知府大人已经被架上马车,也奈何不得了。
“臭小子,以后再跟你算账。”想着平日里赵家的孝敬,知府大人打算暂且忍了,事后再找他们赵家算账。
不过,知府大人也不打算配合赵义林做什么了,他苦读数十载才考上进士,耗费十一年才从知县爬到知府,而且还是在这富余的徽州任职,这样的肥肉,他可没打算松口。所以,他的为官之道,便是守好底线。徽州富商如云,有那些富户的孝敬便够他受用了,没必要做欺压百姓的事情,大明的官场,最重视在外的名声,私底下如何无关紧要,若是坏了口碑,总会对升迁不利的。
陆炳等人从京城来,又有功名在身,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背景,自己不如就做个公正的姿态,让他们两个斗去吧,谁输了,活该倒霉,到时候谁也怪不到自己身上。
目前的情况来看,形势对这个陆进士不利。如果他斗不过赵家小儿,那么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他下狱。他若是没有背景便罢,若是这个陆进士真的有大背景,自己也能说是秉公办理。即使上面真的怪罪,自己也能争到一个“铁项”的美名。
如此,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自己都是赚到的。
任他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
知府大人捋着胡须,对自己的政治智慧暗自得意。
“来人啊!去吧那个大友抓来!”知府大人不顾赵义林的眼色暗示,大声吩咐道。
那捕头领命,带人去了。
赵义林心中有气,他看出这老狐狸是打算袖手旁观两不管了。
“不过,还好……”赵义林也暗自得意:“还好本公子考虑的周全,早有准备。”
知府大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智慧中,如果那个大友真的和倭寇有关……呸,赵家做的什么生意?怎么会和倭寇没有勾结?那个大友必然就是倭寇了,平日里看在徽州富商们奉上的孝敬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意思抓人断他们的财路。
今儿若是赵家小儿玩漏了,自己就趁机将大友抓起来,上报朝廷……就说自己治下击毙倭寇几十人,还抓了个真倭,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等待雄村查证的结果,以及抓日本人大友那边的消息,堂上竟然安静了下来。
陆炳一直暗中打量着知府大人和赵义林,看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便知这两人此时也是各怀鬼胎。
“回禀大人,雄村确实有一妇人被杀,胸口的伤口,和那倭刀吻合!”终于有衙役来报。
这下子,知府大人心中已经完全明了,这肯定是赵义林设下的圈套了!
知府大人有些同情的看了陆炳一眼,心想:“你还真是倒霉,居然被赵家盯上了,可惜铁证如山,你很难翻盘。”
这个眼神,落在了陆炳的眼睛里,陆炳心中一笑:“就冲你这个眼神,若你没有大恶,我便放你一马。”
汪直听到,眼泪又要溢出……他恶狠狠的瞪着赵义林,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聪慧如他,此时还能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死,就是这个赵义林在背后使的坏!
而赵义林听了回报,却没有任何慌张,因为他早就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又过了一会儿,那捕头也回来了,道:“没有找到那个大友。”
“恐怕是办完事情,回国了吧。”赵义林笑着道。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不知道他的行踪?”陆炳笑道。
“我们不过是生意上认识,萍水相逢,泛泛之交。”赵义林大笑道:“本公子又不是他日本国的大名,如何管得住他的腿?”赵义林这几句话,就是要把自己从可能被怀疑的勾结倭寇的罪名中也摘出来。
“赵公子倒是滴水不漏啊!”陆炳也笑道。
“哈哈哈哈!陆兄客气了。”赵义林扭脸对知府大人一拱手道:“如今证据确凿,还请大人秉公发落,为我歙县百姓主持公道。”
“……”知府大人见好戏要收场了,一摆手道:“将他们带到押馆,等候发落!”
赵公子笑着让到一边,等着看官差们,如何整治陆炳等人。如果他们反抗,就更坐实了死罪,自己在府衙外准备了百十人,就是为了对付他们。如果他们不反抗,哼,进了歙县的押馆监狱,怎么整治还不是随心所欲,易如反掌?”
“慢着!”陆炳突然开口,他直视知府的眼睛道:“如此简单的案情,如此不符合常理的结果,知府大人真的看不出真相是什么?”
知府的目光有些躲闪,他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这种感觉,只有在离京赴任前,面见吏部主官时才有过。那是一种,见到掌握着你后半辈子官途命运的人时,才会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