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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陪亡人

黑槐林在柑香亭的西北方向,是历代埋葬柑香亭亡人的地方,平时鲜有人踏足。人气最旺的时候就是瘟疫开始流行的时候,隔几天就会有人送过来,树了无数的新坟,除了那个时候以外,这里就是个荒凉的地方。

当然,除了许多的新坟外,还有更多的藤蔓爬满了的旧坟,时代太过久远,也没人记得里面埋的人是谁了。正是:黄泉白骨不可报,雀钗翠羽从此辞!

蓝君湛坐在一堆黄土旁,静静地看着。藤蔓爬满了这座坟,叶子有新的有旧,那些枝条也是有新有旧,看来那些藤蔓在这上面枯荣了无数个轮回。

蓝君湛对观自在说他从来没有来过泽州,透璃猜得没错,蓝君湛是真的骗了观自在。他来过泽州,来过柑香亭,来送一个人,此人如今在蓝君湛面前。

她是从小照顾蓝君湛长大的嬷嬷。

照顾蓝君湛的时候她已经年老,虽然那么慈祥,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从未见她有什么病痛苦灾,让人觉得是连上天都眷顾这个善良的老婆婆,让她的晚年平平安安。但是岁月最拿手的就是不漏痕迹的将东西抹去,年龄、容貌、感情、生命……他曾听人说过,人世哪有长生不灭者。想来,是实话,实话才那么令人感伤…。。

嬷嬷死的时候蓝君湛的母亲念在其有功,便赏赐了大批的财宝入葬,派了五十人的仪仗送嬷嬷的骨灰返回她的故乡——泽州柑香亭。只是当今他扔了赏赐的财宝,赶走了送葬的仪仗。一个人来到了柑香亭,来到这里埋葬了她。当时村长也是见过蓝君湛的,只是蓝君湛那时才十三岁,村长如今不记得也不奇怪。

如今这次来泽州,蓝君湛就是来看看嬷嬷的,今日恰好是她的忌日,他想来来陪她。来泽州时候也不短了,经历的惊心动魄的事情也不少了,可是直到今日,蓝君湛陪在这座坟前,他才忽然想起了这才是他来泽州真正的意义。不是结交了观众在,不是为了柑香亭的人们去同泽府冒险,而是坐在这里,陪她。当意义实现了之后,蓝君湛感觉得是无比的宁静和安全,经脉百骸里都散发出波涛滚滚的疲惫感,他开始在怀疑自己以前做过的种种,觉得恍惚和虚度,唯有此时此刻才是真实可触摸的。

头顶的乌鸦止不住的呜鸣着,无时不刻的表达着此刻的真实。蓝君湛伸出手,对着漫天星空比划着手势,那是一串密语,是嬷嬷教给他的,说这是自己闲暇时想出来解闷的。蓝君湛学的很认真,嬷嬷不在的五年他一直在偷偷练,所以手一点也不生。

蓝君湛比出了一个手势,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比错了,连着又试了几次,都觉得不对。蓝君湛气恼的扔了块泥土,但还是想不起来。

又错了……

愧疚又冒了出来,在蓝君湛的心头翻腾鼓泡,酸涩无比,心情又开始变得阴郁。其实对于嬷嬷的死,蓝君湛一直都是心怀愧疚的,他心里一直有个结。嬷嬷照顾他的时候已经处于晚年,身体又没什么大毛病,因为对别人一向温柔所以赢得了别人的尊重,这样看来,她的晚年是十分幸福的。可是蓝君湛知道,嬷嬷一直在为自己担心,夕阳般温暖的笑容下隐藏的都是灰色的悲哀。

蓝君湛的母亲不受宠,其他庶母的兄弟都联合起来欺负他,经常在没人的地方打他。他可以打一个人,直到将他打死,可是他打不过一群人,他只能将攥住一个人的头狠狠地打,同时再被一群人狠狠地打。他经常头破血流的出现在嬷嬷的面前。最开始的几次,看到嬷嬷惊慌的表情他也编谎话解释,说自己是不小心磕到了,不小心跌倒了,但是久而久之,这种谎话再完美也能力让人去相信了。蓝君湛也一次次麻木,每次打架,他就会固执地抓到一个人,将拳头狠狠地往脑袋上砸,身上无论多少拳都不去理会,狠狠地打。打完之后,他便回去,浑身都是伤他也不怕被嬷嬷见到,他面无表情走过嬷嬷身边,看也不会去看一眼。而嬷嬷却会叫住他,带着温暖的笑容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蓝君湛现在想来,心真的是隐隐作痛。

蓝君湛有时候就会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就不会对着嬷嬷那么冷漠,不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迁怒嬷嬷。蓝君湛有时候就会想,嬷嬷那么好的人,就算逃不开注定的死亡,但也能活的更长久一点。都是蓝君湛,都是蓝君湛让嬷嬷担心,让她担惊受怕,让她夜不能寐,让她竭尽心力,以至于撒手而去。蓝君湛总会想,如果没有他的话,嬷嬷那么好的人肯定会活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所以蓝君湛一直都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嬷嬷……

不远处,四只眼睛在盯着蓝君湛。两人,正是追来的观自在和透璃。

“你说他干嘛呢,手在比划什么呢?”观自在问。他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找不到蓝君湛时的焦急,充满了安心。

透璃眼睛鄙视的瞟了观自在一眼,心说你得多得瑟,这时候你不心急了啊?

透璃摇摇头,“不知道,说不定是某种密语也说不定。”

“密语?”观自在问。

“是啊!”透璃煞有介事的说,“交换重要的情报和秘密,密语是必不可少的手段。我们洛神族就有密语,你看……”透璃比了一个和蓝君湛刚才比出的相似的手势,“这个手势的意思是我现在需要帮助,速来帮忙!”透璃做了一个俏皮的表情,很美,美的让观自在愿意听她的所有话。忽然几片叶子落在观自在身上,他低头一看,是树上不大走运的枯萎了的叶子。

观自在将叶子扔到地上,对透璃说:“对了,你知道你给我的秋浪甲为什么被称为酒中一绝么?”

透璃摇摇头:“我说了我不是你们酒国的人,对酒不懂,只是那店老板说这酒好才买的。”

观自在挺起胸膛,骄傲地说:“那我给你讲讲好了!”